倪大寶的綠豆眼狡黠地閃著熒光,說道:“還好咱們終於成了事,要不然我都快被他折磨的魔怔了,這老家夥,命也太硬了。下回咱定目標之前必須先看一下八字,八字太硬的咱們堅決不能碰,否則自己的命先搭進去了。”
趙仁義堆滿了諂媚的笑,常年發青的臉上總算有了一絲血色,他討好地說道:“大寶,我聽你的,以後咱就跟著你發財了。”
裴燦心下鄙夷,他既瞧不上倪大寶的有勇無謀,更瞧不上趙仁義的小跟班嘴臉,但現在四人在一條船上,需要同舟共濟,尤其是眼下正是收割勝利果實的時候,當然要和諧團結。於是,他先笑笑,又用舌頭舔了一圈厚嘴唇,遲疑片刻,才勉強說道:“行,以後咱都聽老倪的。”
倪大寶被推舉到領導位置上,自然需要擺出一副大哥的派頭,便豪爽地決定:“這幾天那老家夥又造了我兩千多塊錢。大哥我先墊著這筆錢,等咱拿到賠償款再算,你們拖家帶口的也都不容易。裴燦你那閨女多大了?”
提起閨女,裴燦臉上浮起了幸福的笑容,“十六,來年上高三,說話就要考大學了。”
趙仁義滿眼都是羨慕地看向裴燦,歎口氣:“唉!人家的孩子都愛念書,就我那操蛋兒子說啥也不喜歡上學,初中都沒上完就到處鬼混,成天見不到個人影,隻有回來跟老子要錢的時候才能見著麵兒。唉!都是被我老婆慣的,慈母多敗兒!”
談到孩子,倪大寶得意起來,“還是我閨女讓我省心,從小到大拿了不知道多少獎。現在我老婆在省城陪讀,一門心思要把我閨女培養成大明星,就是太花錢,簡直就是拿錢堆的。等這回錢到手,就得馬上給那娘倆打過去,省城的開銷實在太大。”
四個人心花怒放地憧憬著各自美好的未來,直到深夜喝到微醺,才紛紛散去。
李堅強半夢半醒地在柴草屋躺了三天三夜。在這三天裏,除了程奶奶給他熬的綠豆粥和南瓜粥,李堅強幾乎沒有吃過什麽東西,更別提喝酒。
第四天中午,李堅強終於能坐起來。雖然腿腳依然有些發軟,但他還是聽程奶奶的話,扶著牆根去了正屋吃飯。
程奶奶特意給他做了些清淡好消化的南瓜粥,一邊催促他吃,一邊坐在他對麵嘮叨:“多喝點兒,這南瓜粥熬的可酥了。你知道你為啥生這麽大一場病?就是喝酒喝的,喝到了六十多了還沒喝夠?把酒戒了吧,再喝就真的去見閻王了。”
李堅強嘿嘿幹笑了兩聲,說:“程姨,誰還沒個病沒個災的?我喝了一輩子的酒,戒不了了,酒就是我的命。如果沒有酒喝,我死的會更快。”
程奶奶恨恨地挖他一眼,無奈地歎口氣,“行,你愛喝就喝,我又不是你媽。不過這兩天還是少喝,先養養病吧。”
李堅強不以為然地說道:“程姨你不用擔心,我就是那天吃了太多海蠣子,拉肚子拉虛了。放心,沒幾天我就又照樣活蹦亂跳的。不過程姨你說的對,我這幾天得先養養胃,然後再放開了喝。嘿嘿。不能提,一提酒這饞的我,誒!受不了。”
第五天的時候,四個人又聚在一起,倪大寶說:“怎麽還沒傳出來什麽信?他到底死沒死?”
裴燦說道:“我經手的那個人是病了四天死的。李堅強身板硬實,也許能多熬會兒吧。別著急,再耐心等幾天,這個時候千萬別去他家。”
吳明有些沉不住氣,問:“他不會又沒事了吧?”
趙仁義嗤笑了一聲:“別說那一大盤沒洗的海蠣子,就光那二百毫升甲醇,他就是屬貓的也活不了,他又不是鋼鐵俠。你們別自己嚇唬自己。”
倪大寶不滿地斜了外甥一眼,“小孩子沒經過事,沉不住氣,還得多曆練曆練。”
吳明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俊秀的臉龐浮上了些愧色。
李堅強的身體底子很好,所以雖然經過這場大病,但一個星期後,他又恢複了生龍活虎的狀態。
第七天的早晨,倪大寶象往常一樣,哼著小曲從店門口的車上往店裏搬酒和小菜。
“小舅,這都第七天了,你說那老家夥是不是徹底歇菜了?”吳明問道。
倪大寶停下小曲兒,把國字臉斜了他外甥一下,說道:“這不廢話嗎?他要是不歇菜早就來了,這麽長時間不喝酒,饞也饞死他了。”
倪大寶說完,轉身又出了店門。他站在後車廂處,把一箱邵陽大曲抱起來,剛要轉身,一隻極其粗糙滿是裂口的大手按在紙箱上,然後有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大寶,我來吧。”
一股涼氣登時從倪大寶的腳底直衝頭頂,讓他不寒而栗,略一歪頭,他就與李堅強來了個臉對臉,眼對眼。倪大寶的心髒瞬間停止了跳動,他想動卻一動也動不了,想說卻發不出聲,好像連周圍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對倪大寶來說,這個狀態持續了很長時間,然後他才聽到有飄飄忽忽的聲音從似乎很遠的地方傳來,“大寶大寶,你怎麽了?見鬼了?”
哢嚓一聲,倪大寶聽到自己的心炸裂開來,隨即痛得他冷汗唰的淌了下來,接著整個人便像麵條一樣軟癱在地上。
“吳明,吳明,快出來看看你舅怎麽了,他好像過去了。”李堅強大聲喊道。
吳明來不及細聽,急忙往門外跑去,結果與正要闖進門的李堅強撞個滿懷。吳明一見李堅強,立刻血往上衝,然後感覺像是溺水一樣地喘不上來氣,隨即渾身酸麻無力,腿腳一軟,也坐在了地上。
李堅強來不及多想,急忙進到店裏,抄起電話撥打了120。
不一會兒,120呼嘯而來,用兩副擔架把甥舅二人一起拉走。忙亂中,好幾個酒客趁機溜走逃了單,有人甚至還把酒壺也給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