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和Sophia提到自己對於設計的憂慮，她竟然大為光火：“你現在說這個有什麽意義呢？客戶已經通過了設計方案呀。再改的話又要耽誤進度。”
“我覺得他們是通過了設計方案，但是他們還沒有仔細看過細節設計和材料樣品，而且很有可能會忽略今後的保潔問題。我們現在提醒一下，他們應該要感激才對。”
Sophia“啪”地一聲把手裏的一卷圖紙拍在桌子上，看著我說：“Sam，你應該在學校學過的，客戶沒有什麽應給不應該的事情。客戶永遠都是正確的。他們要的是自己喜歡的設計和工程順利的推進。而且你所謂的保潔問題根本不存在。Memoriver買酒店，裝修好，再賣出去，也不會留在手裏很長時間的。哪裏會有你說的那麽嚴重？你抓緊自己的工作，下周三開會前把所有的細節設計圖紙給我。”
我知道自己犯了大忌：和頂頭上司叫板。於是我低眉順眼地說：“好的，我馬上去做。”
周日我在家趕圖紙，傍晚的時候心煩氣躁，於是決定去工作室畫一會兒畫。我到的時候看到了Dan的車子停在外麵。推門進去，他正站在我剛剛畫了個大概的畫布麵前，聽到我進來，回頭一笑。我有一種錯覺，好像這裏又開了一盞燈似的一亮。
“你出差回來了？”我有點驚訝。
“對呀。今天回來的。你來畫畫？”
“嗯。在家趕著畫圖，都快廢了。”
“我們項目的圖？”Dan在沙發上坐下來問。
“可不是嗎。Sophia要在周三前完成所有的細節設計。”
“那麵牆的？”他把手邊一個辦公椅推給我坐。
我坐了下來，感覺舒服一點。剛才好像是跟領導匯報工作似的。“是啊。你很喜歡那個設計嗎？”
“波光粼粼的，不錯啊。但是我們還沒有確定材料呢。怎麽先讓你畫圖？不是該先看看樣品，大致討論一下嗎？”他皺起了眉頭。
“我想Sophia覺得9form的材料你們一定會通過。她讓我提前畫圖，可以節約時間，這個我理解。但是我對於現在設計的保潔問題有一些不同意見。”我也沒多想，就把自己的想法和Dan嘮叨了一下。
“嗯。這的確是個問題。”他摸著自己的下巴，低頭不語。
我忽然覺得自己犯了第二個“大忌”：跳過領導和客戶私下聯係，還在背後說領導的“壞話”。
“Sam，你跟我說這些，我完全明白是為了我們好，但是我覺得恐怕會給你自己惹麻煩。”他抬頭看著我的眼睛道：“你有沒有好的建議？說來聽聽。”
對於他首先想到我可能的麻煩，我還是很感激的。我其實也是有一點自己的想法的：
“9form有一種產品是大型印刷板。可以選擇任何高清圖片。我覺得可以選一個比較抽象的色彩流動的半通透印刷板，加上背後多光源多頻率發射的燈光，可以營造出動感更強的背景。而整塊板會更好清潔。當然，這個設計很多細節我不清楚，對燈光設計的要求也比較高。成本因該會更高？”我實在是沒有經驗和把握。
“也不一定啊。加工安裝成本低很多。我同意你對於保潔的考慮。說實在的，這個酒店我們也許會留下來。現在正和一些酒店管理集團談著呢。那樣的話，一些設計也要按他們的要求來。不好意思，會有一些變動，你又要忙了。”
“這樣啊？Sophia還不知道吧？那我是繼續畫還是......”
“別畫了。起碼今天別畫了。好好休息，明天我們開好會以後再跟你們討論一下。”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
“哎，你不是來畫畫的嗎？你要是想自己在這裏安靜地畫，我可以走。我反正要去我媽家。”
對呀，我不是來畫畫的嗎？可是現在我一點畫畫的心情都沒有。於是我說：“算了，今天什麽也不畫了。我去李伯伯家看看。要不要，一起去？”
Dan猶豫了兩秒鍾，笑了，說：“好！”
我們各自開車來到李伯伯家。他聽說我們要來，特別開心。Dan在路上說他會去買些外賣，等下大家一起吃飯。我們一進屋，阿P就急匆匆地跑過來，看到我蹲下身，他就一下子飛撲到我的身上，居然把我撞翻在地。Dan在一旁看了哈哈大笑。他把手遞給我，拉我起來。在我們鬆開手的一刹那，我覺得我們倆都感到了半秒鍾的遲疑。阿P不知道為了啥，在我們腳邊扯著嗓子大叫。Dan於是彎腰抱起來他，把他的臉湊在自己的鼻尖前說：“怎麽了P大爺？有什麽不滿意的？看見我來不開心嗎？”阿P毫不猶豫地左右開弓，甩了他幾巴掌，然後扭動身體要跑，Dan把他放下來，對我說：“居然打我！還記仇呢。上次我抓他去打針把他氣死了。”
李伯伯招呼我們去餐桌旁吃飯，阿P緊隨其後，執意要坐在我腿上。Dan想摸摸他，就被他一巴掌打回去。看來他真的記仇呢。
吃飯的時候，李伯伯看著我們倆笑眯眯的。他和Dan拉家常，問東問西的，然後頻頻點頭說好。這個架勢怎麽有一點女兒男朋友第一次上門的感覺呀？我心裏覺得別扭，可是又無法說出來。不過李伯伯把我當自己女兒看待，倒是讓我心裏暖暖的。
吃好飯收拾好碗筷，我們打算告辭。李伯伯留我們再坐一會兒，然後說：“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們。我可能會有一陣子不能照顧阿P。Dan，能不能再把他放到你媽媽那裏呀？”
“你又要住院了？”我擔心地問。
“不是。就是有事情要處理。”李伯伯好像吞吞吐吐的。
“完全沒有問題啊。我媽媽老是說她想阿P了。”Dan伸手拍了拍阿P的頭。
“那最快什麽時候可以過去？”
我倆聽了都有些驚訝。Dan說：“我現在打電話去問問我媽。十有八九我等會兒就可以帶阿P回去了。”
Dan給Frances打電話，才幾句就掛了。然後他對阿P說：“兄弟，今天你跟我回家。”
“太謝謝你們啦！替我好好謝謝Frances。”李伯伯講。
“不要客氣。來，阿P，這次還是我給你裝籠子吧？”
李伯伯拿來貓籠，出乎大家意料的是阿P毫無掙紮，似乎還挺開心地由著Dan把他塞進去。我和他們一起過去，把阿P安頓好，當麵謝謝了Frances。
Frances喜出望外，抱著阿P不肯放手。在我離開之前，她對我說：“Dan在路上打電話告訴我你對於那麵牆的想法。我覺得很好。謝謝你替我們考慮。周一我會去和Sophia說的。你裝作不知道就好。別擔心。”
看著Frances帶著慈愛的笑臉，我心裏想：我真的是運氣好，這樣的客戶哪裏去找啊？和他們母子二人真的是有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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