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極拳靶

                      終極拳靶

 

                                                      作者  地中海阿明

      

       王大胖子的媳婦去世整整三年了。那天早上，我陪他去墓地祭奠了一下；晨霧繚繞的墓碑前，老胖子擺了一籃子的紅玫瑰花和媳婦生前最愛吃的幾樣食品，然後自己在那兒默哀了一陣子，隻有偶爾的幾聲鳥叫陪伴著他。

         三年的時間，感覺他好像老了有十多歲；不愛說話了，更看不見臉上有過笑容，即使和我下棋的時候贏了，也隻是輕輕地舒一口氣，算是高興。他的表現，讓我對‘喪偶’一詞有了真真切切的認識。

         可是讓人感到奇怪的是；這連著兩個多星期了，我一直就沒見著他人！打手機他也不接！我因為有神經衰弱，什麽事都愛往壞處想；都說悲痛欲絕，悲痛欲絕，這老小子不會是吃了安眠藥什麽的，欲絕了吧？我特意在他居住的單元外邊多呆了一會，倒是沒聞見什麽臭味，應該不會是自盡了。現在疫情這麽嚴重，估計他也不可能回國吧。再說，俄烏戰爭打的這麽激烈，他也不可能去烏克蘭旅遊吧。要是再找不著，下星期我準備貼幾張尋人啟事試試。到底去哪了呢？

         一個人，如果你每天和他在一起工作，下棋，開同一輛車上下班，兩人幾乎是無話不談，可突然就失蹤了，你會覺得人生的跑車好像突然被人拆掉了兩個軲轆，完全失控了！我，真的要瘋了！！

         去超市買雞蛋的時候，再看那個意大利小姑娘，也不是那麽好看了；真奇怪，我怎麽會覺得她像奧黛麗.赫本呢？眼睛是不錯，可是下巴也太大啦！

“兩盒雞蛋六歐元。”說話也是那麽冷冰冰的，沒意思。“一個小姑娘，對工作對顧客缺乏應有的熱情，就是長得再好看，……壞啦！”我突然意識到，我沒帶錢包！

“對不起，我，我沒帶錢包。”我低聲解釋著。

“下一位！”小姑娘連眼皮都沒抬，把那兩盒雞蛋扒拉到一邊去了。

“都是那個倒黴的王大胖子鬧得！”從超市出來的時候，我心裏特別不痛快，真想把王大胖子揪過來踹兩腳。

“先生，您的雞蛋。”身後有人用中國話叫住了我。

“王師傅！”當我回身看到王大胖子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滿頭灰白色的頭發理成了直愣愣的板寸！看上去倍兒有朝氣！臉上容光煥發，一掃他三年來的晦氣。整個人也不是那末臃腫了，有一種蓬勃向上的精氣神！按照中醫的說法，絕對是經絡暢通，氣血旺盛。“他是不是又要結婚了？”我腦子裏閃過了這樣的想法。

“您到底去哪啦？急死我啦！”當我把兩盒雞蛋接過來的時候，心裏的一塊石頭才算落了地。“是六塊錢吧？”我說。

“那個小姑娘送你的。”老胖子笑著說。他笑了！

“別逗啦！我忘帶錢啦，……”我解釋著。

老胖子擺了擺手，“你知道嗎，我找著了一份新的工作！”

一副神秘的表情。

“皮特不說了嗎，您雖然退休了，可是隨時都可以回酒店工作。”我有些不解。像他這樣的酒店第一把大鐵勺，為什麽要低三下四地去求人找工作呢？再說，已經六十五歲了，誰願意顧老頭呢。

         當王大胖子把我帶到他新的工作地點時，我被徹徹底底的震撼了！

         馬耳他一個著名的拳擊俱樂部；耀眼的燈光，激昂的呼喊，淋漓揮灑的汗水，充滿青春活力的身體，紅色的拳擊手套擊打在沁滿汗珠的肉體上，發出“砰，砰，砰”的聲響，讓你頓時感到心跳加快，周身的熱血一下子就沸騰起來了！太刺激啦！

         老胖子因為超過六十歲了，被分配在女子少年部打陪練。說是陪練，其實就是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一個拳靶子；一個可以隨意移動的拳靶。

         當主管教練誠懇地向我報出了時薪的時候，我立刻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我被分配在女子成人部。當然，我並不完全是為了金錢；當英姿颯爽的大姑娘小媳婦在你麵前揮拳擺腿的時候，你感到的並不是恐懼和疼痛，而是一種難以名狀的幸福。特別是她們穿的都比較少，女性柔美的曲線盡展眼前。不像葉問葉師傅那樣，長褲長褂加長袍，感覺雖然很儒雅，但視覺效果應該是減分的。我從未如此近距離地與異性接觸過；一開始還有點害羞，挨過幾拳之後就就光剩下享受了。我很喜歡她們咬牙切齒向我攻擊時的樣子；美的那麽殘酷！老胖子對我說過；“已經為了生活工作一輩子了，為什麽不選擇做點自己喜歡並享受的事情呢？”現在，被女人們無情的擊打，真是太享受啦！

         我倆的照片立刻就被展示在陪練欄上了；驕傲的中國臉，讓人們一下子就聯想到舉世聞名的中國功夫。

         現在，人們經常可以看到，兩個中國老頭興致勃勃地活躍在拳擊俱樂部的拳台上；耀眼的聚光燈下，他倆看上去真的是氣血旺盛經絡暢通；隻是沒人知道，他們一個是喪偶三年的鰥夫，一個是至今未婚的老光棍。至少，他們現在不會感到冷清和孤獨了。

 

 

                                        完

                                                                 2022年4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