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Sam把我送到一個新地方，我看到了Dan，心中的驚訝無以言表。他的眼睛太像一個人了，一個故人：趙憶江。幾天之後，我又被送到了一個新地方，這次我都要驚呆了，我又見到了故人：大嫂傅蘭舒。那麽Dan不是別人，就是豆豆啦。沒想到他鄉遇故知，命運簡直是太神奇了。目前為止，我覺得自己在轉世的時候所做的選擇是對的。因為有了前世的記憶，我才得以認出我掛念著的故人。我沒啥好抱怨的了。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我悄悄地從Frances的床上跳下來，從門縫裏溜了出去。我最喜歡早晨的時光，四周一片沉睡中的平和，連外麵大樹上的小鳥都沒起床。我跑下樓梯，來到廚房，發現碗裏有管家阿姨留給我的早餐。我先喝了點水，然後咬了幾口幹糧。我知道先不要吃太飽，因為Francis起來以後會給我貓罐頭吃的。
我信步踱過大理石地麵，跳上麵對後花園的窗戶旁的小臥榻，梳理一下自己的皮毛，洗把臉。然後揣著手臥下來，專心享受屬於我自己的清晨。
每當這時，和憶帆的每個清晨都會在我眼前慢慢回放。我們到底有多少個清晨是在一起的呢？算一算，真的不多。但是，我沒有浪費任何一個。我總是早醒的那個，我會認真地感知她的存在----她在我身邊溫熱而柔美的存在。我希望以這樣的感知，來洗涮沒有她的日子裏我積累下來的焦躁不安和渴求。
離開北京的最後一個清晨，我看著憶帆睡在我懷裏，頭發散亂，但是眉目如畫。臉上白嫩的肌膚透出甜美的蜜桃色。她安然地呼吸著，睡得很沉。天氣挺熱，她腦袋上蒸出陣陣帶著香味的熱氣。我貪婪地呼吸著她的味道，似乎希望這樣可以把她的一部分融入自己的身體。我是第一次和女孩子睡在一起，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美好。
兔子是另一個和我睡在一起的女人。但是我們照樣什麽也沒做。不要質疑我的雄風和欲望。我在和憶帆結婚前，隻有兩次與異性同床共枕的機會，第一次是不對的時間；第二次是不對的人。
那日兔子為了給我解圍，拉起我的手，對領班說“出街”。我被他們灌酒，醉得一塌糊塗，任由她拽著我上了的士，架著我回到她的出租屋。第二天早上醒過來，發現她睡在身邊，我的驚詫無以言表。我騰地跳起來。她被我嚇醒了，愣了幾秒鍾，哈哈大笑。
“怕什麽，又沒拿你怎麽樣。”她用手支撐著自己的腦袋，看著我眨了眨眼睛。
我漸漸想起了昨夜一屋子人要拖我下水的情景。“謝謝你。”我有點不好意思。
“畢老板太客氣了。我今天會有進賬的，該我謝謝你才是。”
我坐在床邊頭痛欲裂，努力讓自己更清醒一點。
“你真的不適合這裏。沒見過你這樣幹淨的......”她懶洋洋起身，站了一會兒，說：“你走吧，我要換衣服洗澡了。”
我抬頭看到對麵自己公寓的窗口，心裏苦笑了一下。要是齙牙阮看到我在這裏，一定會驚一個跟頭。
“阿P，早上好啊！”管家阿姨來了，給我把窗簾拉開，這樣我就可以在這裏看看外麵的小鳥了。我經常會想，鳥是不是這個世界上最為幸運的動物？那麽自由，可以在天空飛翔，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許多鳥類一夫一妻，相親相愛，至死不渝，比人類強多了。好像也有大鳥吃小鳥的吧？但是比強人吃弱人還是少多了。弱肉強食在人類社會表現得最為隱晦，但是又最為醜陋。貓咪還是文明多了，頂多打上一架，還真的沒有趕盡殺絕要吃掉對方的。
胡思亂想間，Frances叫著我的名字走了過來。她穿著飄逸的睡袍，露出來胸前的項鏈。那個項鏈吊墜形狀怪異，好像是銅的，但顏色比較深，形狀也不規則。我昨天晚上湊過去仔細看了看，上麵刻著一株蘭花。
她把我抱起來。我順勢把爪子按在她的項鏈上。
“阿P喜歡這個？但這個是我的寶貝，永遠也不會摘下來。不能給你玩兒哈。”她慈愛地摸了摸我的頭，把我扛在肩上，像是給小嬰兒拍奶一樣輕輕拍我的後背。我趴在那裏，舒服地伸著兩條腿，咕嚕咕嚕地。
她把我放下來，自己坐在早餐桌前開始喝咖啡、查看郵件和股票行情。有時候Dan會一大早打電話過來和她商量工作。我無聊，就找了個小玩具在地上奔跑追打。今天我撿到了一個牛奶包裝上的塑料拉環，用來在大理石地板上打冰球再好不過。我拚命地奔跑，不停地在轉彎時打滑，把Frances逗得頻頻大笑。
待我坐下來喘氣的時刻，她過來把我抱起來，看著我的眼睛說：“阿P，你是我的開心果！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久沒有這樣瘋笑了。上一次應該還是豆豆小的時候。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
Frances抱著我在窗前坐下，她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似乎眼中有淚。我在她腿上不敢動。過了半晌，她悄悄地對我說：“阿P，我可以信任你對吧？我不敢和任何人講的話可以對你說，對吧？”
我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的眼睛。
“阿P，你知道思念一個人的滋味嗎？你知道思念二十多年的滋味嗎？”
我怎麽不知道？我不是思念了二十年，是思念了一輩子。隻要是活著，我就逃不出思念的牢。
Frances抹了一下眼淚，說：“我好想他。我知道他沒死，他一直在關切著我們、保護著我們。但是哪一天他才能回來？”
她輕柔地摸了摸我的臉頰，笑了：“我傻吧？和你說這些。也就是因為你聽不懂，我才敢說啊。”
我用腦袋頂了頂她的手，她歎了口氣，道：“你不是喜歡這個項鏈墜嗎？就是他送給我的。這是從他身上取出來的彈片做的。他親手打磨雕刻，那年我們才二十多歲，真年輕啊。”
我有點喘不上氣來。記得前世，最為痛苦的地方就是無法忘記那所有的痛苦。那麽多委屈，那麽多遺憾，那麽多思念......曆曆鮮明。今生今世，能有所補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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