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喬天翊第一次看到藍白紫的眼淚,那淚是最利的武器,紮的他心一陣痙攣,痛讓喬天翊不由自主地上前要抱她。但藍白紫卻一閃身躲了過去,她意識到,哪怕自己此刻心裏再難過,也要把牙咬住挺過去,不能再做抽刀斷水的事了。
看著藍白紫離去的背影,聽到對麵門哢嗒一聲關上,喬天翊有一種沙子建塔,風吹即逝的幻覺。他茫然無措地看向窗外,窗外鄰家的燈光仿佛遠在天邊,細碎而迷亂,甚至被風吹的歪歪斜斜抖動起來。
他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第一次見到藍白紫的情景出現在眼前。那是一具可以引起任何男人性衝動的女人軀體,馨香甜美,如白裏透紅的水蜜桃。喬天翊控製不住地幻想了她一路,一天,甚至是接下來的一周。他渴望擁抱她,親吻她,跟她上床,得到她。可是,漸漸地,他想了解她,想知道她是誰?做什麽的,快樂還是憂傷?愛笑還是愛哭?於是,他一點點兒地接近她,她也並沒有防備他,就那樣,他們認識了。
可認識之後,喬天翊又貪婪地想敞開心門,讓這個女人進來。但是這個女人卻在門口徘徊來徘徊去,就是不肯踏踏實實進來,讓喬天翊安心。如今,她甚至決絕地轉身離去。寂寞旅途中,那棟有著溫暖燈光的小屋,此刻對於一再遭到拒絕的喬天翊來說,卻成為了海市蜃樓。
而一門之隔的藍白紫,此刻正一頭紮在床上,在那裏一而再,再而三地確定,確定自己的需要,確定自己的選擇。是的,即便她心中有諸多不舍,即便她再次為了一個男人而哭泣,她也決定放棄這段感情。藍白紫是用了幾天時間想清楚的,在十七歲的魏星野之後,在喬天翊之前,她沒有再次遇到愛情,或者她拒絕去遇到。但如果愛情與婚姻不能合二為一,隻能任選其一的話,她會毫無疑問地選擇婚姻。因為婚姻是一日三餐,而愛情是奢侈品。沒有奢侈品人照樣可以活下去,沒有一日三餐則會死人的。她的父母需要她有婚姻,她自己也需要自己有婚姻。此為其一。
龍再興需要她,她也需要龍再興。她已經欠下了他很多債,她不能再欠了,再欠她這輩子都無法再還上。而龍再興最大的需求是:他希望象別的孩子那樣,自己的生活和時間同時給爸爸和媽媽,而不是象現在這樣,父母占用廁所一樣分割他。此為其二。
擁有自己的品牌工作室,對於身為服裝設計師的藍白紫來說,有著跨越主觀的吸引力,她越想越無力拒絕這份誘惑。而這讓她不得不需要龍漸飛,因為龍漸飛身後有一個團隊,有一個產業鏈。此為其三。
兒子,父母,還有事業,三者背後都有一個龍漸飛。無論她是否與龍漸飛複婚,這個男人都明確而清晰地存在在那裏。他就象一個跟你要買的必需品捆綁在一起的另一件商品,說好聽是贈品,實際上就是商家的強買強賣,價錢已經含在了裏麵,你不要不行。而他這個贈品,在對藍白紫感情選擇的影響上,卻比正品還關鍵。邏輯很清晰,你要必需品,就得接受贈品,你接受了贈品,就意味著你做了選擇,而這個選擇就是對喬天翊的放棄,在這個問題上,以上各方,甚至包括喬天翊,都不允許她藍白紫再做騎牆派。
有些功利?有些無情?可這就是成年人的生活,成年人的生活不是童話故事。童話隻屬於十七歲的藍白紫,義無反顧也隻屬於那個時候的她。現在的她,一顆心不能隻給一個人,要分成很多份,然後天女散花一樣撒出去。前半生取悅父母,後半生取悅孩子,這就是女人的基礎宿命。而所謂的幸福與不幸福,都隻是在這個基礎上做個加減法而已。何況,男人那麽複雜,難道卻要求女人都是小白兔?世人對女人道德水準的要求,要遠高於男人,這不公平,非常不公平。
不公平,以及不公平引起的後果,讓趴在床上的藍白紫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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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快要下班的時候,伊蓮娜大樓外突然傳來鞭炮聲,大家都擠到窗口去看。然後就聽見同事中有人高喊:“藍白紫,快來看,是找你的,天哪,這麽大陣仗。”
藍白紫急忙擠過去,同事一見她過來,都紛紛給她讓地方。藍白紫往窗下一看,頓時氣的七竅生煙。隻見在已經亮起來的路燈下,有人在那裏放藍、白、紫三色煙花,同時在三輛寶石藍、白色、紫羅蘭的跑車上,各有一個大號霓虹燈箱,分別有藍、白、紫三個字,正在令人眼花繚亂地唰唰閃著。
藍白紫轉身回到自己的辦公桌,拿起包就往外走。結果剛到辦公室門口,就迎麵碰上滿麵春風的魏星野。他手裏拽著十幾個五顏六色的氣球,像個營養過剩的八爪魚,朝目瞪口呆的藍白紫大喊:“紫紫,我已經替你辭了職,現在就接你跟我去過神仙日子,走吧,我的寶貝。”魏星野說完撒開手,氣球便一個個升上去,貼在高高的天棚上,而每個氣球下麵墜著一個紅信封。
魏星野指指空中飄蕩著的紅信封,繼續大聲對辦公室的人得瑟:“朋友們,感謝你們一直以來對紫紫的照顧,每人一個紅包,不成敬意。”說完,他拉起藍白紫就要往外走。
藍白紫用力甩開魏星野,急步朝人事部走去。自從龍漸飛提出要幫她建一個品牌工作室之後,藍白紫的心便活動了起來,她越來越被那個建議吸引,也越來越認真地考慮辭職這回事。但是,她辭職是為了兒子和父母,還有自己,絕不是為了什麽不相幹的魏星野,更不應該由他出麵替自己辭職。魏星野先斬後奏越俎代庖,簡直是豈有此理!
站在人事部經理麵前,藍白紫氣呼呼地聲明:“我沒有辭職!”
經理看著藍白紫身後的魏星野,對她解釋道:“我剛才也是這麽跟這位先生說的,辭職必須本人來才可以。”
藍白紫再次強調:“我不同意辭職。”說完,她就又氣勢洶洶地走了出去。魏星野朝一群呆鵝一樣的人事部成員揮了揮手,笑眯眯地也跟著走了。
藍白紫一陣風下了樓,青麵獠牙地躥到三輛跑車前,跳著腳依次把三個霓虹燈箱扯到地上,並恨恨地對著燈箱連踢帶踹,以防止他們死而複生。
魏星野的幾個打手一樣的黑衣助手看得目瞪口呆,本想上前製止藍白紫,卻被魏星野擺手止住。他這些日子忙生意忙的實在空虛乏味,便跑藍白紫這裏來找點兒樂子。此刻看著張牙舞爪的藍白紫,他覺得今天真是不虛此行。
藍白紫打砸完之後,又小旋風一樣往家走去。
魏星野朝黑衣人們喊道:“兩個人跟著我,其餘人看車,原地待命。”然後他走上前,並肩跟在藍白紫身邊。
藍白紫幾乎氣瘋了,她停下腳步,怒視著魏星野:“你覺得很有意思是嗎?有兩個爛錢就可以拿別人開心是嗎?你如果再跟著,我就報警。”
魏星野則越發來了勁頭,他攤攤手,擺出一副委屈的樣子:“紫紫,你原來多溫順,現在怎麽這麽暴躁?我隻是想表達我對你的愛,這也有錯嗎?我們倆已經耽誤了這麽多年,你知道我有多心焦?我不需要你努力,隻要你配合我就行,可你為什麽這樣對待我?這讓我多傷心?”
藍白紫徹底崩潰,唰地把常年保持的溫婉撕了下來,尖聲叫道:“魏星野,我最後一次告訴你,你不要再來找我,我不想跟你再有任何交集,連朋友、同學我都不想做了。聽到沒有?我受夠了! ”
魏星野也收起了笑容,虎著臉說道:“藍白紫,你真這麽狠心?夠絕情的啊,這可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魏星野故意亦步亦趨地跟著藍白紫,就是想看她惶恐的樣子。而藍白紫雖然外表強硬,但心裏卻非常緊張害怕,因此不敢獨自回家。她抬頭看到喬天翊家的燈是黑的,又不想給他打電話。思來想去,最後掏出手機打給了米薌。
藍白紫越惱火,魏星野越來精神。他見藍白紫站在樓下不上去,便又拿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湊上前哄她:“紫紫,不要生氣了,今天算我不對,好不好?我不應該沒經過你同意就替你辭職,也不該把咱倆的關係嚷嚷得盡人皆知,我跟你道歉。”
藍白紫一言不發,走來走去地躲避著肥碩的魏星野。魏星野則一直絮絮叨叨地念著:“紫紫,你說話啊!不要這麽絕情好不好?我們是彼此的初戀,你難道就一點兒也不念舊情?紫紫,你說話。我告訴你,反正我是不同意分手,你不要把我逼急了。”
喬天翊剛把車停穩,就看見了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轉來轉去的藍白紫,以及緊跟著她的胖大男人。他急忙下車朝他們走過去。
魏星野的兩個黑衣保鏢本來在遠處站著看熱鬧,見出現了一個高大男人,忙疾走過來要保護主人。
就在這時,一輛出租車停了下來,米薌從車上下來。米薌今天在外麵主辦推展活動,接到藍白紫的電話後直接從場地打車來接她。她一下車就看見一個胖男人正在糾纏藍白紫,忙過去把她拉到一邊。
喬天翊看見那兩個朝這邊走過來的黑衣男人後,立刻上前把兩個女人推回到出租車上,並告訴米薌帶著藍白紫回她家。而藍白紫與米薌並不知道,在她們離開後,喬天翊將要麵對三個男人的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