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多重聲音
四周全是靜止的白色,白色的山巒和樹木,白色的峭壁和雪丘。這世界隻有白霜般的虛無,一直在荒涼寂靜的深穀徘徊,她曾無數次在絕望和悲傷中去過的幽穀空地。在荒石,白骨迭錯中寂靜仰望,每次隻要聞到那荒涼的氣息,就仿佛被悲傷包圍,那是遺世獨立般的孤絕......無數次的流淚,無數次的仰望........飛鳥來過,野狐經過,但她依舊在這裏......
眼前畫麵忽然變成很多年前,當她還是孩子的時候,一個人貓在角落裏,胸腔脹疼,塞滿了委屈和悲傷。房間的凳子倒在地上,一根繩子半垂在掛燈的鐵鉤上,因為繩子的結打得不牢固,她沒有死成,但是脖子被勒住的窒息讓她沒有勇氣再來一次....
安婧猛的睜開眼睛,頭頂懸掛黃色小吊燈,這才想起自己是在山貓的營地。客廳的裝飾質樸自然有手工鑿成的木梁、木牆、和巨大的壁爐。深色大理石中島,屋形天花板,牆上用隔板放置書籍。沙發正對著一扇可以俯瞰林中的落地窗,窗外石徑連起好幾個穀倉式木屋的大門。
阿黛拉和幾個山貓隊員圍成圈說著話,時不時爆發出歡呼和大笑。
安婧翻身坐起,聽到聲音窗口站著那個瘦削挺拔的背影立刻轉身走了過來,在安婧身邊的座椅上坐下來。安婧有些喜歡又有些緊張,呆呆地看著他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劍一般的黑眉斜插入鬢角間的幾縷烏發中,手心有些熱,臉也莫名的發燙。
雷洛不動聲色,身體微微後靠貼住椅背,這樣不至於讓她感到過於壓迫。幾天過去了,離山貓前往夢海參加造夢師大會的日子越來越近。但最關鍵的一環依舊沒有到位,眼看著時間越來越少,安婧始終無法進入狀態,阿黛拉和雷洛都十分著急。山貓的營地坐落在一條潺潺的小溪上,隱藏在一片茂密的樹木叢中,這裏遠離喧囂,原本是非常適合禪修入定的。但安婧已經嚐試了所有的夢瑜伽的方法,依舊沒有定位到等候在夢海某處的鯤哥,更不用說打開鯤哥的密鎖信息。
安婧見雷洛默不作聲,表情嚴肅地看著自己,自己已經羞愧難當,肩膀一縮道:“不好意思,我明明是在冥想的,忽然之間就走神了....我,我這人...我真是沒用!”
“你哪裏是走神,你分明是呼呼大睡。”雷洛沒好氣地說。
“可是我真的已經盡力了,我也很想好好練習,但問題是我無法控製住自己的胡思亂想!”
“確實,情緒是很難控製的,它就像氣體,千絲萬縷無味無形,卻又四處牽絆惱人。情緒如果你把它全部壓縮在一起,當壓縮到某一個極限的時候,終究會爆發出來的。”雷洛道:“ 你身體上的芯片之門被打開後,就如水壩中的城市,一旦開閘放水,而城市缺乏良好的泄洪渠道,夢境的意象和情緒會淹沒“城中”的人。當日我苦苦救你,也已經覺察出你體內的氣息如同黑水濤濤,但我終究隻是外力,你的情緒能量巨大,它來自你的過去你的未來,需要你用當下的意識和覺察去疏導和安排。”
“是,這些話你早就跟我這樣說過,阿黛拉也是這樣跟我說的。可是這幾天下來,我明明在打坐,過不了一會兒我的內心就會冒出很多不同的聲音,她們自說自話,吵吵嚷嚷,每次我剛剛安撫好這個,那個聲音又會冒出來,她們好像是一個個不同的我住在我的身體裏麵。我也想要專注於呼吸,可是我內心中的爭吵太激烈了,讓我沒有辦法不去理睬,每個聲音都激發起我的情緒,有的時候是羞愧,有的時候是恐懼,有的時候是懊惱和憤怒,有時候我覺得那些聲音像是我自己的又像是我周圍的人們的,他們在指責我,嘲笑我,抱怨個不停,老實說,我一閉上眼,腦海裏就會翻來覆去的翻騰,我像一個快要溺水的人,用力劃動手臂,拚命想靠岸,結果總是不得其法。”
雷洛認真聽安婧說完,不但沒有責怪安婧胡思亂想,反而露出欣慰的笑意,道:“太好了,你能說出這些,說明你已經開始了覺察,隻要能覺察出問題所在,就有辦法解決。”
雷洛沉思片刻,以指代筆在夢沙上畫出了一棟高樓,高樓裏有很多樓層和形狀各異的窗戶,有的窗戶亮著燈,有的黑著,有的窗戶打開,有的半掩,有的則是關的死死的。雷洛指著高樓問道:“你說說,這是什麽?”
“應該是高樓嘛,也可能是個盒子....” 安婧不明白為什麽雷洛會問這種簡單的問題 。
“好,你記住這是高樓也好,盒子也好,它代表的是你!” 雷洛又指著形狀各異的窗戶,問:“這些是什麽?你別說是窗戶,它們像窗戶,但是如果高樓代表的是你自己,這些小窗口代表什麽?”
“ 是很多很多的聲音。”
“聲音?好,也可以這樣說,那麽聲音代表什麽?它們從哪裏來的?”
“聲音是從腦子裏麵冒出來的呀,就像是很多矛盾的小思緒,小念頭,有很多很多,它們總是在辯論著,好像要說服我。”
“不錯,不錯,安婧,就是這樣一步步的自我審視,自我覺察,我們再往前走一步,明明你自己隻有一個聲音,為什麽在內心裏,大腦裏卻又那麽多的小聲音,你想過這個問題沒有?你現在再說說那些窗戶的形狀代表什麽?”
“代表...代表....很多很多的小我居住在我的軀殼裏。” 安婧脫口而出。
“沒錯,小我,我們也可以叫它是子人格。我們每個人其實都不是一個人,而是身體內部一大群子人格的複合體。我們要知道,每一個子人格都有渴望被看見被聽見被尊重的需要,因為它們都想獲得主導人格的話語權 。所以遇到外界事物刺激的時候它們會跳出來自說自話,對抗和爭吵。誰也不知道哪個子人格在相應的條件刺激下會觸發,有些長期壓抑自己的人,遇到臨界點會忽然變了一個人似的,這就是某個平時被忽略的子人格奪權的結果。還有更加嚴重的情況,長期被壓抑和忽略的子人格會自立為王,形成一套獨立主權從大樓裏麵分割出去了。”
“那不就是人格分裂嗎?”安婧倒吸一口冷氣,驚呼道。
“對,看起來你都聽明白了!現在的人很多問題都來自於他們喪失了做自己的能力,或是迷失在諸多的子人格裏,不知道哪一個是真正的自己想要的。人們在各自扮演的角色中入戲太深,子人格成為一張張脫不下來的麵具,隻有在睡眠中,當大腦關閉了防禦機製,那些被壓抑和傷害的子人格就會紛紛走到上台來,用自己的方式向主人尋求幫助。如果說夢境是每個人的一座心之迷宮,隻有認知自己,才可能找到路徑。”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如果想讓我腦袋裏的聲音平息下來,就必須讓我的子人格和平共處,可我要怎麽做到?”
“千裏之行始於覺察!你首先要學會抽離,在生命的劇本裏,獲得觀察者的視角,或者說是“上帝視角”。把子人格當作一個個的演員和角色,帶著這種自我覺知的意識,再來看子人格的角色表演,人間就仿佛是一場清醒夢。我們叫這個是夢中知夢,這是第一步,然後就是“控夢”,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我們以後再慢慢聊。”
安婧細細思索著雷洛剛剛講的這一席話,像被關在黑暗屋子裏的孩子,忽然重新看到了窗外的月色。她還說不清那月色中隱藏著什麽,但是因為雷洛的這些話,她好像看到白色之外的更多,她想起自己在夢境中永遠無法走出的荒穀,還有不斷徘徊在死亡與悲傷的記憶。它們總是讓她想起幼時的創傷,而如今她要如何把它們還原到舞台上,從遠處默默旁觀?
雷洛打斷了她的思緒,說:“ 你不要著急,既然已經開始覺察,你隻要頻繁使用,就會越來越嫻熟。我們現在還是先回到禪修。我剛剛又想到一個方法,你可見過九曲珠?”
安婧搖搖頭,在阿黛拉,雷洛麵前,不知便是不知,承認了也不臉紅。
“九曲珠本是指一種珠孔曲折難通的寶珠,寶珠內千回百繞彎彎曲曲,非常難以穿過任何東西。但我們也可以把人的身體比喻成寶珠,你修習夢境瑜伽的時候專注精神就跟螞蟻穿珠一樣,周身貫通,毫無阻滯,時間久了就能禪定。由拳節、腕節、肘節、肩節、脊節、腰節、胯節、膝節、踝節稱人的“九曲珠”。我們練習夢瑜伽的時候也是根據四體百骸無不彎曲,行氣四肢無一處不到,方算大成。你也可把身體中的36個芯片記得毫無差錯,再將36個芯片串連起來成為“九曲珠”,行氣如“寶蟻穿珠”,所以你禪定無法入定的時候就要專注於九曲珠。懂了嗎?”
雷洛也不管安婧是不是聽懂了:“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你跟著我,看我如何做的!”
說罷,雷洛雙目微合,盤腿坐定,運氣凝神。以指為氣,在自己的身體上比劃出寶蟻穿珠的路線。安婧目不轉睛的看著雷洛動作,隻見他的側臉輪廓猶如刀削斧砍般剛毅,薄薄的嘴唇眼睛細長手指蒼白又屬女性的陰柔,這一剛一柔混合有種奇特的魅惑。
“你還傻愣愣地瞪做什麽?”雷洛不悅道。
“哦,我知道了。”安婧一吐舌頭,立刻盤腿坐好。
"凡事論跡不論心,很多時候覺察到一事起萬念生,這些念頭就像天上撒下來的雪花,每一片都不同,你如果跟著雪花跑,那一天下來什麽都幹不了,所以覺察的目的是拋棄那些雜亂無章的思緒。先要把自己定住,心定則神定,你懂了嗎?”
“師兄,你說的對,是我心中的雪花雜念太多了,才無法安心入定。” 安婧閉上雙眼,深深吸了兩口氣將意識沿著頭部、頸部、背部、雙手、雙腿,完全放下肌肉的緊繃感,一邊開始緩緩地、平靜地呼吸。
93 火蓮入夢
呼氣,吸氣,呼氣,再吸氣....
漸漸地,她看見眼前出現一朵美麗的臧蓮花,其淡粉紅色的花瓣稍微向內卷起,其邊緣比中心更為明亮,在蓮花的中央,有一團火焰,發出橘紅色的光。安婧暗暗稱奇,心想,這大概就是阿黛拉說過的火蓮入夢吧,她記得阿黛拉說過此時隻需觀察蓮花中火焰的意象,並讓這個意象與覺察融為一體,就能漸漸入定了,遂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那紅光順著拳節、腕節、肘節、肩節、脊節、腰節、胯節、膝節、踝節次第移動,感覺身體中像是有一朵紅亮的花火在移動。
安婧知道自己做對了,更加地將注意力集中在火焰的頂端,並盡可能長時間觀想這團火焰。火焰活潑地上下左右跳動著如同活了一般,一忽兒像是一條條火魚順著安婧體內36個穴位遊走。一忽兒又變成一條條紅線彼此呼應。
安婧從未見過這般奇觀,大受鼓舞,眼見著歡快而溫暖的火珠子散布全身,又逐漸到達中樞,聚在心輪上合成一朵火蓮,歡喜不已。隻見那火蓮徐徐打開,花蕊嬌豔絕倫,花瓣飄逸如煙。安婧守住火蓮默默吐納。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火蓮好像有了變化,安婧細細端詳,注意到火蓮的花瓣金黃中吐出絲絲幽藍,一開始並不明顯,但過不多時,那飄忽的幽藍幻化成了一群穿著藍色長裙的女孩子們,她們有的搖鈴,有的打手鼓,有的做手印,半唱半吟載歌載舞。越看那些藍色衣裙的女孩們,越像是回到了白橋後的靈修莊園,有個女孩回眸一笑麵容像是小瑤。安婧一驚,氣息立刻就亂了,火蓮外焰像是缺氧一樣有氣沒力地耷拉下來。
安婧逼迫自己重新凝神觀想,可是恐懼之心一旦打開就猶如出籠的火獸不再受束縛。雲師姐那張瘦長的臉從火光中浮現,目光如錐,鼻竇上的那朵金黃色的小花更是刺眼。安婧此刻已經完全亂了馬腳,完全忘記了自己生在何處,隻想快快逃跑。她回到少女時候的噩夢中,獨自一人在黑色山道上奔跑,像是一個逃避獵槍的麋鹿。腳下長蛇般蜿蜒的山路像是雲師姐眉心間的旋轉著的墨色水紋。安婧不顧一切地飛奔著,直到火蓮的紅光和雲師姐的麵容一起沉入黑暗。
安婧在黑暗中飛跑,腳下變成老家的山路,大清河邊的冷風中傳來一聲一聲的呼喚。她猛然站住,側耳細聽,姐姐,快跑啊,姐姐!! 是馬珂的聲音,她回頭尋找,果然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在老家的土樓上用力揮動著雙臂。妹妹沒死啊!安婧一陣激動,如果馬珂沒死,那該多好!
安婧轉身向土樓跑去,眼看到了家門口,馬洪權忽然從陰影中惡犬般冒出來,手裏拿著一根皮帶,惡狠狠地怒吼:死丫頭你回來了嗎,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安婧嚇的直哆嗦,想跑已經來不及了。馬洪權掄著皮帶對著安婧劈頭蓋臉地用力抽打,安婧尖叫著躲閃。天台上的馬珂看得清清楚楚地,大哭著哀求:“ 求你不要打姐姐了,別打了,你就讓姐姐走吧....你放了她吧。.”
安婧左躲右閃腳下一滑,馬洪權順勢拿著皮帶套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拖倒在地。安婧手腳並用拚命反抗,但馬洪權力氣更大順勢壓在她身上,俯下身子就要撕她的衣服。安婧絕望地扭動著身體,眼看著童年的噩夢又一次成為殘酷的現實,她躺在地麵看向高處,痛楚地睜大了眼睛。
她看見馬珂爬上了天台,對著馬洪權大喊:“ 放開姐姐,你再不放手,我就跳了!” 安婧拚命搖頭,想要阻止馬珂,可是喉嚨裏像是堵住了,隻能發出嘶嘶嘶嘶地嗚咽聲。情急之下,安婧對著馬洪權的臉狠狠咬了一口,馬洪權一巴掌打過來反手掐住她的脖子,安婧手腳徒勞地晃動像是無用斷肢。越過馬洪權恐怖猙獰的臉,她看見高處的馬珂張開了手臂,像一隻斷翅的風箏從天台上一躍而下。
馬珂,馬珂.....馬珂!安婧撕聲裂肺喊著,冷汗和眼淚一齊落下。
眼淚順著臉頰流到脖子,像是一條條小蛇,又冷又滑。有人在幫她拭去淚水,安婧她嗚嗚的哭著,好像停不下來。那人像是哄孩子一樣拍拍她的後背,安婧緩緩睜開眼睛,迎麵看見雷洛一雙清朗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目光中全是安慰和關切。
她久久無法從剛才的噩夢中緩過勁兒來,雷洛將手遞給她,安婧默默攥緊,想要把那溫暖的力量吸入體內。
“你夢見馬珂了嗎?剛才哭的很厲害....” 雷洛語氣甚是溫柔。
安婧不想在回憶那可怖的夢,拉過雷洛的手,按在自己的眼睛上。
“我剛才看見你本來打坐一直很好的,忽然之間就倒下來,雙手抱頭,縮著身體的像一個小嬰兒一樣。”
安婧依舊聽著,沒有動。
“人在睡眠中是很誠實的,姿態也很能說明問題,比如阿黛拉天塌了也隻當被子蓋,她睡覺就是四仰八叉。”
“那是自然,阿黛拉最豪爽大氣不過了。” 安婧勉強接了一句:“那麽我呢?”
“可能是因為你心裏有太多的糾結和戒備,平時一直掩蓋著,能量被卡在那些無法釋放的創傷中。”
“我總是想裝作我已經忘記了...在睡眠才會有更多的發泄。"安婧被雷洛一語擊中要害,訕訕道:“還好隻是個夢,我的夢總是往最壞的方向演。”
“我妹妹也是,剛才看見你抱著頭從噩夢中哭醒,讓我想起妹妹小的時候做了噩夢的樣子。”
“你有個妹妹?”安婧忘記了自己的悲傷,好奇地問:“她現在在哪裏?她叫什麽名字?”
“她叫茉莉,如果我得到的消息沒錯,她現在也在螢嶺鎮。等你打開鯤哥的密鑰,我們一起去螢嶺鎮也許就能見到我妹妹了。”
“你妹妹在螢嶺鎮做什麽?”
雷洛微微一愣,似乎不想說太多,隻道:“我其實也是剛剛知道她在螢嶺鎮的,而且她正好住在阿黛勒父親的老房子裏。”
“阿黛拉的父親,你是說那位傳奇的迷宮大師史蒂汶?”
“對。他在螢嶺鎮隱居了十年,螢嶺鎮之所以與世隔絕,擋住了很多造夢師的探奇,就是因為他建了一圈螺旋迷宮在那裏的緣故。”
雷洛本來以為安婧還會追問下去,卻發現她忽然沉默下來,嘴角掠過一個無奈。
雷洛不明白這表情到底是什麽意思,起身在屋子裏走了幾圈,才道:“剛剛我在想你沒有道理進入不了夢海的,我知道你跟鯤哥進去過。但是這一次,你的內心好像在抗拒什麽,否則不可能這麽久了連鯤哥都沒有看見,所以我覺得其實不是你冥想的方法不對,而是你的潛意識裏麵有強烈的戒備心。“
“戒備心又不是什麽不好的事情,現在人心太壞了。就連自己的男朋友都可能會害我,把我當小白鼠用。我這麽傻,能活到今天已經很不容易了。”
“這麽說也許你根本也不信任我們?” 雷洛目光咄咄又追問了一句。
“剛剛我聽到你說阿黛拉的父親也在螢嶺鎮,我忽然有種很悲哀的感覺,我覺得我隻是你們的一顆棋子,我從來都不知道你們要做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而我,我完全可以自己去螢嶺鎮處理了妹妹的後事,不是也挺好嗎?你們還是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也不當你們的棋子,以後就不勞你們費心。”
恰好這時阿黛拉端著茶盤子進來,盤上擺放著茶壺和茶杯。聽見安婧的這幾句話,阿黛拉咣啷一聲將茶盤往桌上重重一擱,喝道:“我們幫你有錯嗎?這麽多天費了這麽大的勁兒,你連夢海都進不去,你到底是不是安雲渡的女兒?。”
“你們也看到了,我並不是當造夢師的材料。過去我做了噩夢,鯤哥都會出來幫我,但這次,鯤哥一直都不肯出來,我又能怎樣?”
“你如何真心為了馬珂,就會喚出鯤哥,所謂心誠則靈,你要問問自己到底有沒有盡力?”
“其實這話是要我說才好,本來我就要去接馬珂,是你們一定要讓我練習禪修,還有什麽造夢師,見到你們之前,我聽都沒有聽說過。這些事情跟馬珂有什麽關係?”
雷洛和阿黛勒相互看了兩眼,竟然被安婧問得啞口無言。
雷洛不氣反笑,像是看到了一件特別有趣的事情:“誰說你沒天賦,我看你學東西挺快,睡了一覺就性情大變了。哈哈哈,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看樣子你如果不知道真相,是無法安心的。”
“正是如此!我想知道馬珂是怎麽認識你們的,我要知道你們的計劃到底是什麽。否則,否則,我就不幹了。” 安婧理直氣壯地說,過去她總是擔心如此質疑阿黛拉和雷洛會惹他們不高興,所以寧可自己憋著疑惑也不敢流露。雷洛的那番話讓她醍醐灌頂,當她開始取下那張無辜弱者的麵具,大膽的問出了一直盤橫在心頭的問題,感覺竟然如此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