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如故 vs. 一生一世
------ 古裝劇現代劇之比較
七櫻
曾經有一位在中國工作、生活的洋人朋友問我，中國的電視，除了解放軍八路軍新四軍國軍偽軍皇軍，打打殺殺，就是古裝的男男女女，哭哭笑笑，吃吃喝喝，飛來飛去，拜來拜去，為什麽中國有這麽多古裝劇？古裝劇有什麽好看的？我一時語塞。
這個靈魂拷問的有效性一直持續到今日。查了度娘，2020十大熱播劇，4部是古裝劇（《大秦賦》、《狼殿下》、《燕雲台》、《今夕何夕》），2019十大熱播劇，也是4部古裝（《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慶餘年》、《陳情令》、《長安十二時辰》），排行榜不可全信，2021還沒過完，我在看劇平台上按人氣高低搜2021國劇，好吧，到目前為止列前十的有6部古裝劇（《山河令》、《長歌行》、《贅婿》、《禦賜小仵作》、《錦心似玉》、《千古玦塵》），考慮到目前正在熱播的《風起洛陽》和《雪中悍刀行》，估計今年古裝劇占熱播劇的半壁江山是沒有問題的。並不青睞古裝劇的我這麽一搜，發現古裝劇不僅多，而且熱。流量的小生小花們演古裝劇，很多因此出了名，主攻電影的影後們也來演古裝劇，像章子怡（《上陽賦》），周冬雨（《千古玦塵》），合適不合適好不好另說，起碼說明了古裝劇領域吸引了很多的資本、編劇、導演和演員，即使（好像）時不時有“限古令”，也擋不住古裝劇的投入和產出。
中國電視古裝劇之多（占國劇產量之比）恐怕是世界第一的，王婆們可以說是因為中華五千年曆史無人可及，可是曆史豐富的歐洲各國好像極少古裝劇，波旁王朝、斯圖爾特王朝、羅馬帝國、美第奇家族等等都可以提供很多有趣的素材，也的確看到一些，但不是影視創作的主流，所以在我看來，曆史悠久與豐富並不是古裝劇多的主要的原因。我以為，主要的原因在於中國的古裝劇種類特別豐富，除了曆史（《三國演義》等“正史”和戲說）和經典（《紅樓夢》）、神話和傳奇（歐洲的古裝劇大多屬於這四種），還有武俠和仙俠，探案和懸疑，權謀和宮鬥，言情和偶像，戰爭和驚悚，內容的種類大大超過現代劇，可以說現代劇有的古裝劇都有（除了科幻），而古裝劇有的現代劇未必有，如仙俠、曆史、神話、宮鬥。每個種類的古裝劇拍一遍就會超過每個種類的現代劇拍一遍，更不要說很多的古裝劇還可以“混合”，例如宮鬥+言情，武俠+偶像等等，總之，古裝劇能夠滿足追求不同內容的觀眾，有機會大行其道。
除了種類豐富，相對質優也是一個原因，這就是我想探討的第二個問題，古裝劇好在何處，優在何方？質優的原因當然與創作自由度很有關係，但這個論題太大，不是本文討論的主題，本文隻想就“劇”論“劇”。今年秋天前後播出的古裝劇《周生如故》和現代劇《一生一世》，出品方、原著、主演完全一樣，為了比較一下古裝劇和現代劇，我把兩個劇都刷了一遍。個人覺得古裝劇的《周生如故》比現代劇的《一生一世》好看多了，從觀眾評分、評論中也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為什麽呢？我覺得有以下兩個原因：
首先，人物的豐滿度。男主人公周生辰在《周生如故》裏是戰功赫赫的將軍，釋放出來的魅力就是勇敢、強健、決斷；是忠誠家國的小南辰王，意味著位高權重金多，但又忠人君，愛子民，善周旋，長取舍，忠心愛心虛心與熱血智慧嚴謹一體。在愛情中，表現出來的是常常克製，偶爾灑脫，常常關心，偶爾柔情，天下為任，獨負佳人。而周生辰在《一生一世》裏是專心科研的化學家，智慧嚴謹有了，但不知何故又加上了木訥拘謹的人設；是繼承家族財富的世家長子，多金有了，但在家族利益衝突中，除了善良隱忍以外，並無他長；在愛情中，表現出來的是常常被動，偶爾衝動；常常不解風情，偶爾吃醋，為了安慰因《周生如故》悲劇結尾而傷心不滿的廣大觀眾，這段感情有了美滿結局。即使名字、外貌完全一樣，《周生如故》裏的周生辰要比《一生一世》裏的周生辰成熟、大氣、有魅力得多，這應該是前者比後者好看的主要原因。女主人公時宜在兩劇中的個性魅力差別沒有那麽明顯，古裝的時宜聰慧，卻無法像現代時宜那樣獨立；現代的時宜主動追求愛情，但缺乏古裝時宜的百轉千迴的柔情，可以說兩個角色是半斤八兩的。但是，《周生如故》裏的時宜有成長變化，從情竇初開到為愛舍生，對婚姻安排，從順從到掙脫，這樣的一個內在張力在《一生一世》中沒有，所以女主人公在古裝劇中還是更加豐滿一些，也是《周生如故》更好看的原因。在我看來，如果不借力《周生如故》的前生，今世的《一生一世》頂多就是稀鬆平常。
古偶劇的主人公常常是王侯將相俠，兒女情長的故事一下子就有了家國情懷的高度和人性劇烈衝突（正邪、忠奸）的深度，比較容易使人物更加豐滿，在顏值演技相同的情況下，會更加吸引人，讓古裝言情偶像劇更好看些。
其次，視覺的豐富度。因為《一生一世》是《周生如故》的延續，所以我注意到了場景的不同。《一生一世》應該是花了不少力氣在布置周生家的現代中式庭院，基本上已經到了誇張的邊緣，再豪華下去可能就有人要質疑“真有如此豪宅？”了。但跟《周生如故》的皇宮王府一比，自然是小兒科了。除了“硬件”，還有“軟件”，看到《一生一世》裏排隊行走的十來個傭人，首先的感覺是不真實，其次的聯想是飯店門口排隊喊“歡迎光臨”的服務員；而《周生如故》裏頭，宮廷侍從、朝堂官員、驍勇將士，哪個不是成百上千？所以從看戲看熱鬧的平常心理來說，古裝劇有明顯的優勢。再來說說服裝，按說現代服裝比起古裝應該更加豐富多彩，但是現代服裝，觀眾蘿卜青菜各有所愛，我就受不了太時髦喧賓奪主的服裝，所以未必真能加分。而古偶劇裏的古裝，可以完全衝破古代紡織技術的局限，自由擴展古代服裝的製作種類，怎麽好看怎麽來，朦朧的，飄逸的，鮮豔的，淡雅的，華麗的，莊重的，威武的（鎧甲），應有盡有。色彩方麵，還能打破性別界限，男士可以穿大紅、粉紅、嫩綠、鵝黃、淡紫等等顏色，很難想象現代劇中走出一個穿著一身淡紫西裝的男主角。總之，古裝劇默許了更大範圍的天馬行空，給觀眾帶來了豐富的視覺感受，常常也能略勝現代劇一籌。
古裝劇在中國廣受歡迎，但它的觀眾有較大的局限，很難成為多民族多文化觀眾都喜聞樂見的劇集。要欣賞它，除了要明白半文言的中文（翻譯常常隻能表意，不能傳神），還要對仁、義、禮、恕、忠、孝、悌這些價值觀有所了解甚至認同，所以本文開頭的洋人朋友對它沒有興趣是很正常的。我也曾推薦並且陪著兒子看《琅琊榜》和《長安十二時辰》，他雖然日常中文聽說完全沒有問題，但是觀劇時還是常常要確認那些半文不文的對話是否理解對了，很多的文化常識也要解釋說明，比較辛苦，這可能也是兒子始終對這類劇集的興趣有限的原因。當然啦，好處是看完一部，語言文化都有明顯長進。
好吧，扯回主題，為什麽國劇中古裝劇比例高？因為種類豐富。古裝劇有什麽好看的？因為人物相對豐滿，且視覺感受比較豐富，這是我比較下來的偏頗淺見與各位分享。話是如此，我個人真的並不喜歡看古裝劇，隻有好評如潮的爆款古裝劇我才會去看，這也是我想探究這兩個問題的主要動力。熱切盼望有更多更好的現代劇出現，平衡古裝劇霸屏的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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