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做大腸鏡的經曆(下)

        第二天早起,洗完熱水澡。嘿嘿!自我感覺裏外都幹淨得幾乎透明的了。取下身上戴的所有裝飾品,僅僅喝了一小口水,趕緊出門。

       總是在最後一刻往車裏鑽,總是對當家的大喊大叫:“ 快點!快點!要遲到了!”

       他老兄這時候總是慢悠悠地回答我:“ 怕遲到,早點出門呀!”

       一路上,我是急得火燒眉毛,如坐針氈。當家的則規規矩矩地按馬路上的規章辦事,開開停停。老遠望到十字路口的紅燈,他就提前減速。這時,急暈頭的我心裏便鑽出歪念頭:恨不得立馬換老公,換車子。

       幸運的是,我的壞習慣雖說總也改不了,至今上班或者出門辦事還沒有遲到過,而當家的和車子也還跟原來的一模一樣。

       終於在規定的時間點上,我站在醫院指定的窗口。護士在開了一個巴掌大的玻璃窗那邊,再次詢問我出國沒有?以及親友工友們的健康,我回答:“ 都好的很!”然後,當家的被請出門,我則被人帶到裏麵。

      去過加國醫院病房的人都知道,床位都是由一人多高的布簾隔開的,空氣中彌漫著醫院裏特有的奇怪味道。

      我被年輕的男護士領到一張病床前,告訴我:“ 脫下所有的衣服,除了腳上穿的襪子不用,換上醫院的衣服,躺下來等著。”然後拉上布簾走了。

      土黃色帶條紋的布簾將我與外界隔離,我的肚子已經餓得“ 咕嚕咕嚕!”的直叫喚,我心裏想的是各種亂七八糟好吃的東西,我的耳邊傳來嘈雜的 ”嗡嗡嗡 ”的聲音,那是從布簾上方與天花板,下邊與地板之間的空隙裏鑽進來的。

      布簾那邊男女對話中夾雜著淩亂的腳步聲,金屬“ 乒乒乓乓 ”的撞擊聲,高出這些雜音是拚上老命的咳嗽聲。而那嚇人的蒼老的聲音聽起來就在我的隔壁,可憐老人家的肺幾乎都咳出來了。

      在這個特殊時期,在這個有人咳一聲,旁人就想飛走的地方,我聽不到有任何人去安慰鄰居。我也害怕傳染,甚至想離遠一點,最好是不在一個屋頂下。我並且暗自慶幸自己身體健康,雖然我現在正忍饑挨餓,卻當即立下大誌:回家第一件大事,就是扔掉所有的垃圾食品。

      過了一會兒,布簾被男護士拉開。他的手裏拿著一疊紙,開始詢問我的身體狀況,我老老實實的回答。說真的,不管是在何時何地做何事,有時候用差不多可以容忍,唯獨在醫生和護士麵前,千萬不能回答差不多,一定要講實話,除非你不想活了。

      護士量血壓時,將皮帶綁在我的左臂上,手裏捏著鵝蛋大的皮球擠了幾下。頓時感覺我手臂上的血都給他擠光了,骨頭快要被擠碎的時候,他突然放手。什麽話都不說,就在我床邊小桌子上,低頭寫作業,然後一聲不吭地走了。

      不久又有一位女護士過來,打聲招呼後就在我的右臂正中間的節骨眼上擦棉球。我瞟了一眼心便涼透了。提前扭過頭,咬緊牙關,右手握緊拳頭,悲哀的神情逃不過護士的眼睛。她安慰我:“ 不用怕。放鬆點!放鬆點!”

        我鬆開右拳,故作輕鬆,閉上眼睛趕緊祈禱路過的天使多多關照。針尖紮進我的血管的時候,感覺像是紮在我的心尖上。疼痛讓我回過頭,不放心的睜大眼睛,看護士有沒有紮錯地方?

       護士將多功能針頭留在我手臂上,用透明膠帶固定。然後將我床頭上方支架上吊的鹽水,與針頭連上,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仰頭望著鹽水膠袋下白色的液體,如屋簷下的雨水一樣,不緊不慢地往下滴。再看自己身上穿的藍色病服,左顧右盼,感覺不是很好。

       我眼前的布簾敞開著。那個見過二次麵的男護士,背著雙手,邁著萬事順意的腳步,在我的床尾來回蹓達了十幾回。我餓得兩眼發昏,隻想快點做完腸鏡檢查。忍不住第三次問他:還要等多久?而他給我的回答是:“ 快了!快了!你的前麵還有倆個人。”那口氣像是麥當勞餐廳的服務員。

       為了趕走要吃要喝要回家的念頭,我將自己今天還沒做的腸鏡檢查的結果往壞處想了一下,自己將自己嚇一跳。趕緊往好處想,並且還額外的多想了好幾遍。比如說:如果腸道裏有息肉,醫生會當即除掉,腸治久安。要是平安無事,那就錦上添花。檢查一次腸鏡,可保腸道十年平安健康。泄藥喝得很難受,好在腸子已經清洗的幹幹淨淨了吔!……

       再過了一會兒,又有一位陌生的年輕女護士走過來,一邊手腳麻利地將我床兩邊的床架拉上來,一邊對我說:“ 輪到你了。”

       我看著女護士口罩上邊忽閃著濃密的長睫毛,從睫毛縫隙裏露出藍幽幽的眼光,讓人禁不住想起醫生手裏的柳葉刀。我答應了一聲,突然害怕起來。我好想說我不做了,我的肚子很餓,我要回家,可是已經太晚了。

      人啊,幹什麽事都要三思而後行,不要到最後的關鍵時刻自己為難自己喲。

      護士推著我的床,穿過兩邊長長的布簾,在長廊盡頭的右邊門口,護士熟練無比地將我的床掉頭,一下子都沒有碰到門口周圍堆積的各種醫療用品。然後將我連人帶床倒退著拖進手術室。

       馬上就有穿白大褂的醫生站在我的床右邊,自我介紹。而那個長睫毛的護士則在我的左手邊,將我的口罩摘下來,換上氧氣罩,然後將一個針筒插在我右手臂上的針頭裏,後來才知道她是給我打麻藥。

       長睫毛護士讓我往左邊側身,身體彎成蝦米狀。在我的腳邊,還有一個女護士按住我卷曲的雙腿。也就是眨眼之間吧,我被麻翻了,人事不知。

       感覺隻是眯了一會兒,連夢都沒有來得及做。實際上也確實隻有十幾分鍾,我聽到耳邊有人說:“ 好了!”

       我半睜開眼睛,發現還是那個長睫毛的女護士,將我連人帶床,風風火火的推回到出發點。擺好床鋪後,她的身影晃了一下,就不見了。

       周圍已經聽不到咳嗽聲,嘈雜聲還在。休息不到十分鍾,那個見了幾次麵的男護士,不知又從哪裏鑽出來。站在我的床尾說:“ 你可以換衣服回家啦!”

       我巴不得一聲,在他拉上布簾的時候,我已經從床上坐起來,感覺真像是做了一場白日夢,換好衣服後直奔旁邊的廁所。因為醫生在檢查腸道時,往腸道裏充氣,以方便看清彎彎繞繞的腸道裏每一個角落。因此,我的肚子裏裝滿了氣,鼓鼓的,得找個無人又可以放肆的地方出出氣。

        轉眼之間,我衣冠整齊,裝模作樣地從廁所裏出來,老遠就看到當家的正坐在進門的椅子上等。我慢慢地走過去,當家的趕緊起身讓座。結婚這麽多年了,還是這麽客氣,我能昧著良心換人麽?

        還是那個男護士不緊不慢的跟過來,手裏拿著一疊紙,從中抽出一張橙色的紙遞給我說:“ 很好!很好!一切正常!”

        我大大的鬆了口氣。眼角處看到身邊當家的一副早知道的笑容,他有權利笑我啊。我滿心歡喜地懷著感恩的心情,邁著很正常的步伐,手挽著當家的手臂走出醫院的大門時,感覺到腳下的實地離我有點遠,有點兒夠不著。人也是輕飄飄的,像是踩在雲朵上。    

        我又跟當家的傾訴苦情,他老兄十分肯定地回答我說:“ 餓的!你想想,從昨天早上到現在,你什麽東西都沒吃,肚子裏的存貨也都清空了,能不飄嗎?何況你平時吃飽飯,得意忘形的時候還能飛起來哩。”

        嗯,啥事也瞞不了當家的。眼下萬事丟開,最緊要的是先吃東西。去甜品店買了一大杯巧克力,熱呼呼地捧在手裏,心裏真是樂開花了,平安無事啦!

       再多囉嗦一句:我為了做腸鏡檢查,吃苦受罪,但絕不後悔!

       做腸鏡檢查真的很重要,不要等到亡羊才補牢,不要等到屋漏才修房。錢財是身外之物,名利乃過眼雲煙,唯有身體健康最最重要。而健康的身體,又是你給親人們最好的禮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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