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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虎妞娃娃 2010-06-11 18:40:18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57040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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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41 -- 50虎妞娃娃2010-06-11 18:38:31
第六十一章 夢裏天涯(四)

  如風這一睡,直到中午也沒有醒來。秦簡望望等著他們下馬來吃飯幾人,麵有難色。

  非清清咳一聲,上前一步:“軍師,要不我先扶著公主,您先下馬來?”

  秦簡略偏頭看著背後的女子,略有躊躇:“萬一你沒扶好,摔下來怎麽辦?”

  非清一臉黑線,軍師大人,我是您的帶刀副將好不好?

  秦簡咬咬牙,將韁繩交給非清,一手向後扶著如風的腰,稍稍推離少許,在馬上一個旋身,已換過方向,將如風摟在懷裏,穩穩落在地上。

  垂眼向懷中望去,居然還閉著眼睛睡得正熟,不由得嘴角微微翹起,眼中閃過幾絲笑意。找了一地坐下,小心翼翼的將懷中女子調整好姿勢,才空出一隻手來吃東西。

  納南玉書皺皺眉頭:“她不要緊麽?要不要叫起來吃飯?”未免也睡得太久了吧?

  秦簡搖搖頭,看納南玉書一眼:“她隻是困了,在睡覺。”

  直到日薄西山,如風才悠悠醒轉,睜開眼,就對上了秦簡的視線。似乎也沒有想到她會突然醒來,一怔之後,立即將視線移開,飛快的說:“你睡著了,後麵不安全。”

  如風眨眨眼,這才意識到她是被人摟在懷裏,怪不得睡這麽熟還沒掉下來。話說回來,這個胸膛還真不錯,韌性十足,嗯,那個,又足夠溫暖。眼睛似閉非閉的又想合上,忽然聽到耳邊的心跳聲急促有力,讓她想忽視都不行。使勁睜開眼,果然看見某人耳根子都紅了。

  暗歎一聲,萬惡的女尊社會啊!她隻是想借個懷抱睡個覺好不好?像秦簡這樣的男子,也終究不能免俗。

  無可奈何的,她坐直了身子,問道:“這是到哪裏了?”

  “已到邊境了,明天可以到臨關附近納南軍駐地。”秦簡的聲音在腦後響起,熱氣拂過如風耳垂。

  如風猛地一躍而起,落在地上。

  秦簡嚇得一勒韁繩,“怎麽了?”其餘幾人也一臉緊張之色的望來。

  如風摸摸臉,自顧自的跳上秦簡背後,坐好。低著頭說:“走吧,剛剛腳麻了一下。”

  臉上還在有點發燙,心底暗罵,死人秦簡,一個大男人你心跳什麽跳,又靠她那麽近說話,害得她也麵紅耳赤起來。

  晚上吃飯,有秦簡等人張羅,她也樂得清閑,與納南玉書在那大眼瞪小眼。

  “你不去幫忙?”顯然在納南大公子的意識裏,她好壞也是個女人,怎麽沒有點女人的意識,竟然坐一旁看一堆男人忙活。

  如風喝一口水,萬分愜意的歎口氣,“這麽點小事他們都搞不定,還怎麽混?”

  似乎不太讚同的看她一眼,納南玉書沒有再說話。

  晚飯是秦簡弄的,聞著香噴噴的烤肉,如風差點要對老天頂禮膜拜了,她來這時代這麽久,也就碰上這麽一個會做飯的男人。眯起眼,果然還是飯來張口的生活比較適合她啊!

  夜晚,秦簡安排幾個人輪流守夜,自然也輪不到她出馬了。

  秦簡躺在她身側,似乎已經睡著了。

  “秦簡?”她輕喚一聲。

  “嗯!”幾乎是立刻的,秦簡睜開眼看向她。

  “明天,你帶著納南玉書趕往納南軍駐地。納南家的陣,隻有納南玉書才有能力在短短時間內完成修改。你也在那裏等秦介的會合。”

  沉默,良久,秦簡問道:“那你呢?”

  如風往秦簡那邊挪了挪,拉住他的手,在他掌心上寫了幾個字。

  秦簡手指一僵,反手握住不放:“我陪你去。”

  忽明忽暗的火光裏,男子的眸光幽深,如風輕笑:“不行哦,秦簡,你們可是我一片心血打造出來的,千金不換的寶貝哦!”輕輕閉上眼,如風低聲說:“如果,如果我有什麽不測,你要和納南家合作,守護我們的家園。還有,納南晴鈺,你把他接到驥山營吧,那是個死心眼的家夥,你要替我,照顧他。”

  隻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一陣一陣的鈍痛。秦簡看著眼前的女子,明明在微笑,卻讓他覺得不能喘氣樣的難受,死死握住如風的手,“我要陪你去。”

  如風睜眼,定定望著他,卻帶著不能拒絕的堅持。

  “你讓我去,好不好?”

  歎氣,如風縮回了手,躺了回去:“秦簡,你該知道,你或許是戰場上以一擋百的將軍,卻不是詭異飄忽的俠客。更何況,你手中握著的,還有我們的一支奇兵呢!”

  眼前一暗,卻是秦簡移了過來,將她摟在懷裏。這個是什麽狀況,如風眨眨眼睛,看向秦簡。

  秦簡把她的頭按進懷裏,飛快的說:“夜裏風大,冷。”

  如風失笑,如果冷的話,不是應該她把他護住才對的麽。略微動動,卻發現某人似乎抱得緊緊的,躺著不動剛剛好,想要掙脫,該還是挺有難度的吧。

  “秦簡,你把我放開。”

  某人眼睛閉上,動也沒動一下:“我睡著了。”

  睡著了還能說話,如風氣結,左手微屈,就要把他推開,卻覺得抱著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著,上方隱隱傳來哽咽聲。

  心中微訝,停止了掙紮,良久,暗歎一聲放鬆了身體,她閉上了眼睛,“秦簡,謝謝你的懷抱,晚安。”

  淩晨,天色微明,如風睜開眼睛,輕輕把身體移開。

  “小公主?”守夜的非清看過來。

  “噓!”如風豎起手指,輕手輕腳的起身,一提氣,躍向旁邊樹林。片刻,馬蹄聲輕響,漸漸遠去。

  “你不跟去?”納南玉書閉著眼睛,低聲問。

  “她不要我去,我就不去。”秦簡握緊了拳頭,懷中隱隱散發的馨香,似乎在提醒片刻之前的溫暖。

  “你不擔心?”

  “我要替她守好背後。”誰要傷了她,他便終其一生,叫人千百倍的償還。

  納南玉書閉緊了雙眼,不再言語。原來人生,真如一夢,隻不過刹那的昏睡,卻已經咫尺變天涯。

  房門緊閉,連青推門進去,黑暗中,隻看見那男子蜷縮著坐在牆角。

  伸手輕撫他的頭:“行天!”

  寂行天抬起頭來,勉強一笑:“連青,你來了啊?”

  長長歎息,“行天!”

  恍若未聞,寂行天搖搖頭,“你不知道,她的執拗任性,更何況,這次牽扯進去的,還有左相。剛剛,我收到飛鴿傳書,秦簡一行人已經追蹤到了,但是她,還是沒有影蹤。連青,你說,她要是出事了,怎麽辦呢?”

  低喃半響,忽地起身,咬緊牙齒,“笨蛋丫頭,誰要她強出頭了?”

  大步流星的往門邊走去。

  “你幹什麽去?”連青愕然。

  “把她抓住,然後關起來。”省得叫人食不下咽,睡不安寧。

第六十二章 純屬意外

  天城,驪國的首都。
  如風站在城門外,開始頭疼,果然到了這裏,要怎麽把左相給救出。
  手指緊緊按住城牆,蹲在地上,開始思考。已經和秦簡分開近十日,算來,他們應該早就到納南軍駐地了。有他們在,至少暫時邊關不會再失守。
  現在,她擔心的是,如果驪國以左相為人質,在戰場上威脅退兵,或者提出其他的條件。在以國家為大前提的情況下,要不然,犧牲左相,要不然,犧牲惠啟的利益,可是不管哪一種犧牲,以左相的心性,都是一種殘酷的折磨。
  大哥呢?現在對於大哥而言,也是生生淩遲的疼痛吧!惠啟是太女姐姐的,她交給了秦簡納南,左相,卻是大哥的,她交給了自己。
  所以,她必定要在問題出現之前,把左相救出。抬起頭,仰望高高城牆,盡管知道前路艱險,卻不由得生出幾分幸福。她終於也有機會,為哥哥付出。此時此刻,萬分慶幸與奇風二哥之間再不互相牽製,讓她可以率性而為,而不用擔心再讓二哥受傷害。
  打定主意,猛地站起,卻突然眼前一黑,搖搖欲墜,緊接著,腦後一陣疼痛,她昏了過去。陷入昏迷之前,她唯一的意識是,誰那麽聰明,居然算在她起身太急黑頭暈那一刹那出手?
  等她悠悠醒轉,候在身邊的,居然是一眉清目秀的小廝。見她睜開眼,麵上一喜:“你醒啦?”
  “這是哪裏?”如風揉揉後腦勺,坐起身來。
  “大王女的寢殿啊!”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太女姐姐的寢殿啊!不對,揉頭的手頓住,如風僵硬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你說,這是驪王宮?”
  “是啊!大王女狩獵回宮,在城門口看上你了。你可真是好福氣啊,居然能吸引到大王女的眼光,咱們殿可是好久沒添人了。”
  他這是在說什麽話,如風手指頭指指自己,“你是說,大王女,看上了,我?”
  “對啊!你不是在城門口縮頭縮腦,一副了無生趣的樣子嗎?”
  心裏有萬丈波濤湧起,如風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你們大王女,是男的還是女的?怎麽會看上我?”
  奇怪的看她一眼,自顧自的拿來一件衣裳丟在床上,“大王女,當然是女的啊!你雖然不是天香國色,但是長得還算過得去,應該是靠南方長大的吧,細皮嫩肉的。趕快換上衣服,晚上還要侍寢。”

  似乎終於聽明白了,如風欲哭無淚的看看自己,她終於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受古裝電視劇的荼毒,似乎所有的女主角遊曆江湖時都是男裝示人。所以她理所當然的,換了一身男裝,剛換了衣服的時候,她還奇怪的想著,似乎換了男裝也縛手縛腳不太方便,為什麽所有人都要女扮男裝的呢?心裏也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勁,現在終於知道了,萬惡的女尊社會啊!禁不住又感歎一次。還有,司徒如風,你個大笨蛋,你怎麽會想到在女尊社會裏,女扮男裝?
  所以,現在是要怎麽樣?要她去給一個女人侍寢!
  等等,如風忽然想到一件事,王宮?她已經進到王宮來了?心頭一鬆,好吧,不管是以什麽方式途徑進來的,她現在,已經進到王宮來了。
  三言兩語的,套出了麵前這個男人,大王女所居宮殿的宮仆。所謂大王女,如風隻覺得頭上有烏鴉在飛,麵前的人說是如同惠啟王朝的如風公主一般,雖然長在王宮,但是對權勢似乎沒有興趣。言下之意,就是吃喝玩樂,風流成性。
  在屏風後,換了衣服,如風對鏡扭腰一笑,好吧!男人就男人吧,對她而言,這個世界裝個男人,相當於就是本色演出。至於晚上的侍寢,嘿嘿!她保證會給王女殿下,一個終身難忘的經曆。
  可是,這是什麽狀況?
  梳洗一番後被送到王女寢殿的如風,呆呆的站在門後,手裏還握住給某人的見麵禮-迷魂草。卻聽到床帳裏奇怪的聲響,然後如風就麵紅耳赤,看,哦不,是聽完了整個全過程。再然後,一個渾身赤裸的男子就被拋了出來。
  如風強忍著要去撫眼睛的衝動,隻敢把眼睛定定的看著前方,男子趴在地上沉默了半響,然後自顧自的爬起來,撿起散落一地的衣服,低著頭穿上。
  “幹什麽?還不過來!”帳中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陰冷而淩厲。
  如風一愣,看著男子穿好衣服後,慢慢的挪向門外,再把門輕輕的關上。才艱難的轉回頭來,看向發聲處,她沒有聽錯吧?女人啊,縱欲過度,應該也對身體有害吧。
  “你說什麽?”
  “我說,那個,好像對身體不太好吧?”這才發現,剛剛無意間,她已經把心裏思忖的事情說出口了。一回過神,才意識到事情不妥。如風苦笑,這也實在怪不得自己,今天一天的經曆,實在是足以排進她最驚心魂魄十件事之二。
  帳簾猛地被拉開,完顏珞琦怒氣衝衝的望向某個不知天高地厚今天才剛剛進來的新人,卻猛地撞進一雙眼睛。那是一雙什麽樣的眼睛啊,如一泓清泉,帶著清新的明亮,閃著溫和眸光,卻又微微帶著委屈。
  “你……?”原本要大聲訓斥的話,卻再也說不出口。那個男子,帶著爽朗的純淨,叫她的心微微一顫。
  “你過來。”定定的凝視著,她冷冷的喚道。如果毀了這種純淨,他還能不能有那樣一雙眼睛。
  左手緊了又緊,如風默念,王女殿下,不要怪我啊,我隻不過想讓你好好睡一覺而已,是為你著想哦!
  一步換作兩步的走,她慢慢的蹭,可惜這驪國的皇帝太小氣,堂堂一個王女的寢殿,從門口到床邊,她才走了半柱香。腳踏上床榻的刹那,如風閉閉眼,對不住了,王女殿下。
  完顏珞琦非常耐心的,等著那人東張西望,將幾步路的距離走成曲曲折折的十八彎,終於壯士斷腕般的,走到了她跟前。心裏升起微微笑意,看起來,這個床伴還有別的用處嘛。至少,還可以逗她發笑。
  正要伸手將他攬住,卻突地臉色一變,胸口劇痛襲來,她彎腰倒在床上,死死咬住嘴唇。
  如風睜大眼睛,再看看自己的手,她明明還來不及出手的,而且,迷魂草不是隻會讓人產生幻覺沉睡麽?幾時會有這般症狀了?
  看向床上女子汗如泉湧,臉色灰白的顫抖著,如風將手輕輕探向她脈搏。
  劇痛中的女子狠狠將她手甩開,“滾!”。
  她是很想滾,可是王女這個樣子,她還可以平安的滾出去嗎?固執的一把握住她手腕,探脈。
  床上的女子另一隻手揮來,她擋住,對上某人惡狠狠的視線,如風微笑:“大王女,要想不痛,就乖乖的哦!”最富麗堂皇的宮殿啊,卻是勾心半角最殘酷的戰場。
  大概是疼得太厲害了,也或許是察覺到對方是個大力男,完顏珞琦放棄了反抗,任眼前人,將一根金針刺進了百匯穴。喘著氣,她閉上了眼睛,“反正我要死了,你也逃不掉。”反正她,早晚也是死,死在陌生人的手裏,總要比死在她們劍下好。
  “怎麽能妄自菲薄呢。王女殿下,要是拿我的命來換你的命,那顯然我劃算多了。”
  半個時辰後,如風擦擦頭上的汗,收好最後一根針。
  完顏珞琦睜開眼睛,靜靜的望著她:“你要什麽?”
  “我要我清白之身。”如風笑得燦爛:“因為我有心上人了哦,要為他守身如玉。”  


第六十三章 交易

  完顏珞琦審視她半響,如風微笑得雲淡風輕。

  完顏珞琦移開了目光:“你能清除我身上的毒麽?”

  “那要看你願意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了?”
  “哼!”強壓住心中的怒火,完顏珞琦一字一頓的說:“你以為,還有你選擇的餘地?別忘了,你現在是在誰的手裏。”
  “想必王女也想過其他辦法吧?那麽如果現在我說,我也無能為力,想必也是順理成章的事了。”如風漫不經心的歎氣。
  完顏珞琦“蹭”的地站起,死盯著麵前不知好壞的男人:“你要知道,我可以生生毀了你,於你心愛的女人,你再無顏相對?”
  雖然情勢看起來比較緊急,但是如風實在沒有辦法抑製住肚子裏翻滾的笑意,隻好深吸兩口氣,臉色怪異的回答道:“那個,王女殿下,以我一命,換您一命,實際上我還是賺到了哦。”不行了,不行了,拜托快點讓她退下吧,憋笑憋得快抽筋了。

  “你……?”完顏珞琦閉上眼,輕籲了一口氣,良久,再睜開眼來,眼裏已是波瀾不起:“那麽再問一次,你要什麽?”
  如風笑著迎視:“還是那句話,要我清白之身;再者,將來如果我要離開宮庭,無論是誰阻攔,你都要幫助我平安離去。”本來直接想說要救左相的,但是現在情勢不明,她不敢冒險,換一個保險一點的吧。

  心裏一鬆,完顏珞琦哈哈大笑:“原來就是這點破事,我答應你。那麽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的能力了吧?”一個無足輕重的男人,提出這麽點需求,實在是輕而易舉她就能辦到的事。
  “給我十天,十天之後,你要保我平安離去。”

  終於談妥了一張保命符,如風心情大好的抖抖衣裳,優雅無比的走出門。門打開,一個黑影靜靜的立著,如風一愣,是剛剛那個男人。
  完顏珞琦咬牙切齒地,看如風誌得意滿的走出門去,心裏的小火苗又開始往上冒,“烏加!”大叫一聲。

  門口的男人打量如風一眼,匆忙閃進門。隻聽得男人輕呼一聲,就什麽聲音也聽不到了。如風眯眯眼,裝作沒聽見,慢騰騰朝來路走去。

  回到屋裏,悄無一人,想必是也沒想到她今晚能這麽早回來吧,可真是,天賜良機!
  側耳傾聽,四周無人,提氣輕輕一躍,於黑夜中如一抹輕煙快速閃過。
  半個時辰後,如風提著一個小包袱回來了,收拾收拾,睡得香甜。
  睡到半夜,忽然感到有人接近,猛地睜開眼睛,卻看見進來的是那個叫烏加的男人,“你幹什麽?”,微微一驚,該不會是有人發現什麽了吧。

  “我也住這屋。”烏加看也沒看她,徑直去收拾旁邊的床鋪。
  不是吧,那個大王女也太沒人情味了吧,睡到半夜還把人從熱呼呼的床鋪上攆回來?可是現在似乎不是感歎的時候,如風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意思是,她才剛剛脫離大王女的魔瓜,現在又要和個男人同居一室?

  烏加已經躺下了,如風還僵硬的半坐著。
  閉著眼睛,烏加忽然冒出一句,“你叫什麽名字?”

  “司徒如風”愣愣的回答完,如風才輕敲腦袋,回過神來。看看男人的神色,似乎並無異常,苦笑著慢慢睡下,這古人,應該不會有那麽好的想像力,直接聯想到且如風頭上去吧。還有,她現在也是男人,所以可能,應該,也許,和另一個男人同住一個寢室,應該也沒什麽不妥吧?
  “她叫我問的。”本來以為已經睡著的烏加,又冒出一句話來。
  如風睜著眼睛,半響才反應過來烏加所說的她,應該就是剛那個大王女。心裏暗自歎息,宮廷啊,不都是那麽美好的地方,在這裏,再不會有人傾盡心力,護她單純無憂。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人從被窩裏挖起來,緊接著,就被直接帶到大王女麵前。如風皺著臉,“王女殿下,就算是要開始工作,你也得讓我睡醒吧。”最討厭在早上睡得正香的時候,被人生生打斷。
  完顏珞琦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卻也隻是脹紅了臉死死盯著如風,“那下次我晚點。”全然不管旁邊烏加睜大了眼睛,看看如風,又看看她,臉色灰敗,一言不發。

  “算了,”如風打個嗬欠,很大度的揮揮手,“起都起來了,首先呢要活動筋骨,早晨空氣新鮮,我們先出去走一圈吧。嗯,就圍著皇宮轉一次吧,每天一次,不能間斷。”
  於是,一群人,招搖無比的,在皇宮裏,巡遊。

  如風看得眼花,暗暗頭疼,開始想念起納南晴鈺來,要是那個小屁孩在,應該可以把這些紛繁複雜左拐右彎,建築物又還看起來一樣的路徑記得清清楚楚吧。她自己?前世就是個路盲,從來不認路的那種。看地圖也隻看前後左右,分不清楚東西南北。

  走到一處,完顏珞琦突地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冷冷的說道:“這是三王女的寢宮,你如果不想死得太慘,最好不要到這裏來。”
  “三王女?那是什麽人物?”如風好奇的踮起腳尖,想往裏麵望望。
  “三王女麽,就是驪國的掌印將軍,這王宮裏,”湊近她耳邊,輕輕吐氣,“真正的掌權人物。”

  走出老遠,如風不斷回頭打量,似乎是不經意的問道:“三王女的宮殿,似乎看起來戒備很森嚴呢,是因為得罪了很多人,所以特意比其他王女更注意安全嗎?”

  “當然不是,那是因為現在那裏住著我們驪國最尊貴的客人呢。那位客人的屬下,似乎都喜歡高來高去,神出鬼沒,要不是守得固若金湯,怕是留不住這位尊貴的客人,多住幾天啊。”
  最尊貴的客人嗎?如風垂下眼睛,有些時候,似乎她自己,也是比較喜歡高來高去,神出鬼沒的遊戲的。

  夜晚,如風吹吹涼風晃回去的時候,被人攔在了門外,原因無它,大王女殿下在裏麵呢。
  如風可憐兮兮的坐在門口,低歎,王女殿下,您可真會找地啊,富麗堂皇的宮殿不用,偏要到員工宿舍來打擠。

  坐到她已經快睡著的時候,完顏珞琦終於出來了,看見她,輕哼一聲,目不斜視的走了。
  如風晃晃頭,推開門,卻看見烏加坐在地上,雙手抱膝。如風連忙轉過身,這個,會長針眼的吧?“你怎麽了?”

  回答她的,是隱隱約約的啜泣聲。
  似乎情緒還沒緩過來啊,如風略頓了一下,“你先清理清理吧!我去洗澡了,待會再回來。”低著頭,慢慢的移到床鋪,摸出自己衣服,提著出去了。

  柴房裏,如風笑顏如花,她的身上,穿著侍衛的衣服,是她昨晚的戰果,標準的女人的裝束。
  悄無聲息的,如風縱身,向三皇女宮殿掠去


第六十四章 心如明月

  將手中金釵牢牢抵住一人的背心,低聲喝道:“說,他們把人關在哪裏?”
  侍衛輕輕一震,顫聲道:“什麽,什麽人?”
  如風咬牙切齒的說道:“昨天,大王女從宮外抓進來的男子,說,關到哪裏了?”
  侍衛明顯的放鬆了身體的力道,“這是三王女的寢宮,你走錯地方了。”
  手上一使勁,“我不信,這裏是整個王宮守衛最森嚴的地方了,他肯定被關在這裏了,快說。”
  “小人的命還在您手裏呢,這裏真的沒有關著什麽男子,關的隻有女人。”
  如風冷笑,裝作泫然欲泣的樣子,“你們把他怎麽樣了,三王女抓個女人來幹什麽,當我小孩子好哄麽?”
  侍衛隻等再開口,忽然燈光一閃,有人問道:“誰在哪裏?”
  遠遠的有人影過來,如風身形一晃,等侍衛回過神來,已經看不到人身影了。迎上來人,侍衛低聲說了幾句,幾人臉色大變,立即往一個方向奔去。
  到了一間偏殿,領頭的侍衛問道:“你們這邊是否有什麽異常?”
  眾人均搖頭。
  幾人舒了一口氣,適才那位被如風製住的侍衛,忙陪著笑說:“可能也就是來找情人的普通女子,不會是衝著那位來的。”
  “哼!如果是一般人,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闖到這裏來麽?走,先去稟告三殿下。”領頭一聲令下,幾人交待幾句,又匆忙離去。
  如風抬頭巡視半響,果然連房頂上都安排了人,似乎滴水不漏啊!四周觀看了半天,略一思索,轉身離去。
  於是,連續四天,都有一神秘女子於夜半時分出現在三王女宮殿,製住某名侍衛開始詢問一男子的下落,再然後,就有某處房子被人搜尋過的痕跡。
  這日一早,大王女照例四處走動鍛煉身體的時候,與三王女不期而遇。
  “大王姐,近來可好?”三王女拱手行禮。
  兩人彬彬有禮的寒喧,如風迎上對方不斷投來的詢問目光,微笑致意。
  “這位,似乎沒見過啊?”三王女若有所思的問道。
  完顏珞琦跨前一步,擋住了看向如風的視線,笑笑:“是啊,新來的。”
  “不知王姐,在哪裏碰到這位公子的?”
  “這是我的事,王妹。”隱隱有些怒意的,完顏珞琦一把拖住如風,轉身往回走。
  上前一步,三王女站在了完顏珞琦的回路上,“大皇姐,這不隻是您的事了。因為這位公子的情人好像找上門來了,這幾天可都在我宮裏晃悠呢!”
  完顏珞琦看看三王女,扯嘴一笑:“完顏熙敏,你的宮裏怎麽樣,那是你的事。”往旁邊一讓,拖著如風離開。
  “王姐。”三王女的聲音悠悠傳來,“您別忘了,我的宮裏現在是什麽情況,要真出了什麽事,恐怕母皇麵前不好交待。”
  完顏珞琦微微一僵,卻腳步不停的徑直朝前走去。
  回到宮裏,完顏珞琦麵色陰沉的坐下,盯著如風:“說吧,你的心上人,是多麽了不起的人物?”
  如風不說話,隻盯著完顏珞琦看。
  “你看什麽?”見她久久不回話,完顏珞琦越加煩躁。
  “三王女的宮裏,住著什麽人?”如風不答反問。
  完顏珞琦明顯被她問得一怔,狐疑的看回去,“你問這個幹什麽?”
  搖搖頭,長長的歎氣:“王女殿下,我想問您兩個問題:1,我被您抓進宮來,當時我身邊就我一個人,進宮後也不曾出門半分,試問我的家人是怎麽知道我進宮來的?2,現在三王女宮中是不是住著什麽重要人物,而這個重要人物看起來好像挺有勢力,連這三王女也不敢輕忽大意,似乎還非常的緊張。一旦出了什麽事,是不是三王女會擔著責任?”
  完顏珞琦倒吸一口冷氣,皺眉:“你是說三妹是想找我當替死鬼,一旦出什麽岔子,好讓我來擔著?”沉吟半響,忽地抬頭看如風一眼:“哼,如此精於人心,看來你也不是什麽簡單人物。”
  如風朗然一笑:“後宮之中的鬥爭,王女殿下不是很清楚嗎?這世上男子,為了搶奪妻主的注意,哪一個不是使盡渾身解數?我從來也沒說過自己簡單,哼!如果你們誰敢打主意把些莫須有的罪名加到我家那位的身上,您會看到,我會比現在更加不簡單。”
  完顏珞琦沉默,良久,把目光移開:“如風,能被你記在心上的人,真是個幸運的女子。”真想體會啊,單純以一個女子的身份,被另一個人全心維護的感覺。
  如風打量一下麵前人的臉色,忽地低低一笑:“王女殿下,其實能被烏加記在心上的人,也很幸運啊!”
  完顏珞琦冷然一笑,“烏加啊?是啊,被他記著,也該是幸運的吧”。
  如果說白天被完顏珞琦對烏加的態度搞得有些迷糊的話,夜晚的時候,似乎就開始懂得原因了。
  她趴在三皇女的花園裏,聽著一男一女的對話。
  “那個司徒如風,有沒有什麽異常的舉動?”女子問道,聽聲音,應該是三王女。
  “沒有,看起來也是挺普通的。”如風掩不住滿心的詫異,因為這男人,居然是烏加。
  “那麽完顏珞琦呢,對這個新來的什麽態度。”
  短暫的沉默後,聲音響起:“似乎很溫柔,總之,總之,沒有讓他受過什麽傷。”
  輕笑,“你心酸了麽?”
  “沒有,奴才不敢。”
  “我提醒過你的,千萬不要愛上她。要想想你是什麽身份啊,烏加。”
  不一會兒,就聽到了衣服的摩擦聲,如風緊閉著雙眼,不斷的默念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隻覺得額頭的汗不斷的冒出,話說回來,這驪國的民風也太開放了,她到這來沒幾天,已經連續被視覺和聽覺摧殘好幾次了。
  半響,聽到一人被推到地上的聲音,三王女氣息不穩的笑道:“烏加,別人碰過的男子,怎近得本王的身?隻不過提醒你,別天真的癡心妄想,想想自個兒的身份,辦好該辦的事就行了。”
  地上跌坐的男子,垂著頭,等三王女離去後,慢慢爬起來,抹抹臉,靜站片刻後,轉身走入黑暗裏。
  如風輕籲一口氣,爬起來理理衣服,抓起手邊的東西,朝偏殿走去。
  半個時辰以後,偏殿中隱隱有火光閃出,有人驚呼:“不好了,著火了”,緊接著,偏殿另一個方向也冒出濃煙,“救火啊!”,“起火了”的聲音此起彼伏,燈光陸續亮起,一小會兒的功夫,就有人群拿著盆,提著桶,端著水過來了。
  如風緊緊身上衣裳,隨手抹一臉黑灰,高喊著:“救火啊!先把裏麵的人救出來!”一邊端著盆往裏衝去,旁邊幾個侍衛也趕緊拿著家什跟著往裏衝。
  如風腳步稍稍一緩,身後幾個人就跑到前麵去了,如風微微一笑,隨即跟上。


第六十五章 情絲萬縷

  越到裏麵,濃煙漸淡。
  一路進來,都有奴仆雜役往外跑,卻沒看見自己想找到的人。幾名侍衛似乎也不緊不慢,隻顧吆喝著眾人有秩序的往外撤。
  及到內院一間廂房,門口整整齊齊的站著兩列士兵,如風輕鬆一口氣,一邊焦急的大喊:“起火了,快出去啊!”。誰知道那幾個似乎沒聽到似的,站得筆直,眼睛都沒眨一下。
  如風一愣,正要往前衝去,卻被旁邊一起進來的侍衛拉住:“他們不用管了。”
  “為什麽?”
  “因為三王女下令,除非是她親自來,否則不許把裏麵的人移動半步。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得違背,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這裏。”

  右手緊緊握拳,如風掃視了一下,如果她現在動手,有沒有可能全身而退?
  正思量間,忽然又從門外衝進一個人來,一把將她手按住:“火勢大了,還不快往外跑。”
  不由分說的,拖著她就往外跑,一邊還喊著:“大家小心點,別被煙嗆著了。”
  如風皺皺眉頭,終究還是跟著那人衝出去了。到了一處僻靜地,如風輕輕將手抽回,看著眼前笑嘻嘻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呃,女人。又開始覺得背心發涼:“寂公子?”
  眼睛似乎一亮,女人湊近:“我易了容,你也認得我?”
  如風後退一步,有些惱怒:“現在不是廢話這個的時候,你來做什麽?你沒見我做正事麽?”
  寂行天頂著張女人的臉,露出他的招牌妖媚笑:“這次可是我救了你哦!你可知道那道門裏裝了什麽?”滿意的看著如風探詢的目光投向他,才又露出他白晃晃的牙齒:“那道門裝置了接往炸藥的引線,如果王宮的侍衛沒能守住最後的關卡,那麽就讓來人與左相同時被炸死。”
  如風倒吸一口冷氣,忽然一陣後怕,要是她剛剛果然動手,而恰巧對方又不怎麽濟事的話,那她和左相……?

  忽然一雙手臂環住她肩,寂行天誌得意滿的昂頭:“怎麽樣,感謝我吧?要不然,就以身相許怎麽樣?”

  這個死人妖?如風抬指拂向對方麻穴,寂行天迅速收手,往一旁躲閃,“女人,你不知道感恩的嗎?”

  “哼!明明就是一夥的,要不然你怎麽會知曉得這麽清楚,假慈悲。”眼看與對方已經隔開一些距離,如風狠狠瞪他一眼,轉身就走。

  “哎!”身後傳來寂行天的聲音,居然出奇的大聲。

  如風嚇一大跳,回頭看他。
  “你剛剛,明明已經與左相近在咫尺,為什麽在我拉住你的時候,你會不問緣由的跟我走?”眼中微微閃動的光澤,竟有醉人的神采。
  已經隱隱有腳步聲傳來,如風抿嘴,頭也不回的,縱身而去。
  寂行天攤開自己手掌,剛剛緊握的溫暖似乎還未散去,為什麽抓住她手的瞬間,會讓自己那麽安心;為什麽她毫不猶豫隨他離去的片刻,會叫他如此滿足,心漲得滿滿的,似乎就有什麽要溢出?
  手掌忽地合攏,他輕歎口氣,心頭漸漸清明,苦笑:“小公主,枉我自認精明,竟然要作一樁賠本的買賣嗎?”,明明是想再長長歎口氣的,可偏偏嘴角的苦笑要慢慢甜蜜,翹成一朵綻開的花。
  黑暗裏的一場大火,究竟泄露了什麽,成就了什麽,也隱藏了什麽?
  也許當時的如風並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在第二天早晨,坐在大王女身邊咧著嘴衝她笑的人,是狐狸人妖。

  再然後大王女殿下,似乎也是非常迷惑,又無可奈何的說,昨夜起火,住房緊缺,要寂公子暫時與如風烏加打擠。再然後,又體諒烏加一個人睡慣了,就寂公子委屈一下,和如風同睡一床吧。
  是因為今天睡的時候太長了嗎,怎麽覺得大腦暈乎乎的,如風開始努力回想,她昨晚明明隻燒了某處偏殿,莫非火借風勢,竟然燒光光了大部分王宮,要不然怎麽會偌大一個王城,竟然住不下一個寂行天?

  “不行。”如風斬釘截鐵的回絕,不想看那家夥得意的嘴臉。
  完顏珞琦頂著一個熊貓眼,大大的打了個嗬欠,“為什麽不行?你要是不想跟行天擠,就到我寢宮來吧。反正外屋還有張小床。”
  努力不去暴打死人狐狸擠眉弄眼一副捉狹樣,如風咬牙:“我還是睡自己屋吧。”
  終於成功將一直眼睛抽筋,滿臉壞笑的寂某人和一直若有所思,麵色陰晴不定的烏某人趕出去後,如風終於靜下心來,為完顏珞琦施針。

  “你知道麽?我們的軍隊今日首嚐敗績了。”半閉著眼,完顏珞琦狀似無意的說道。
  微微一驚,如風詫異的看向她。
  似乎不是在問她意見,隻不過在自言自語,完顏珞琦微微一笑道:“納南家百年軍威,怎麽可能那麽輕易被打垮。惠啟果然人才輩出啊!”

  “你,喜歡戰爭嗎?”如風輕聲問道。
  “如果我強敵弱的戰爭,當然喜歡。可是如果雙方勢均力敵,或者敵勝於我,那為什麽要犧牲這麽多人,去打一場並無勝算的戰役?”抬眼看她,輕笑:“算了,給你說這些你也不懂。”
  如風不語,垂下眼眸。
  完顏珞琦抬起手,看著穴位上顫動的銀針,“對外的戰爭,隻不過是爭奪那位子的籌碼,有時候仔細想想,真的值得嗎?萬千血淚,換取虛名一個。”

  “你不覺得,那個位子,太高了嗎?”忍不住的,如風問了長久以來盤旋心中的疑問,她從以前就覺得,那裏,真的是高處不勝寒,為什麽還有這麽多人為此,前赴後繼,血流千裏。
  “是啊,寒冷而寂寞。那麽你呢,司徒如風,如果有一日我形單影隻立於高位,再分不清人心的真假,你可不可以陪我,度過這一世的寂寞。”

  如風身軀輕輕一震,完顏珞琦望著她,眼裏並無半分玩笑的成份,期待而渴望。
  “完顏珞琦,我一點也不想騙你,我之所以出現在這裏,是身不由已。更何況,你知道的,我,心不在你,這一點,我從頭到尾也沒騙過你。”完顏珞琦,至少在麵對她時,是真實而大度的,所以如風一點也不想,欺騙對方的感情。在她心裏,無法原諒利用人的感情來達到某些不可啟齒的目的,別人不可以,她自己,也是同樣。

  自嘲地一笑,完顏珞琦閉上眼:“即使是許你一世榮華,也不能讓你心動半分麽?”
  如風搖搖頭,沒有說話。完顏珞琦似乎是已經知道了她的答案一樣,眼都沒有睜就說道;“也是,如果你心動了,我又怎麽還會心動呢?”

  清咳一聲,如風有些不自在:“你是個好人,以後,一定會有很好的人,來愛你的。”
  輕哧出聲,完顏珞琦沒有再答話。
  如風收拾好東西,招呼烏加進來侍侯。
  正要出門之際,完顏珞琦忽然開口:“司徒如風,你的愛情,要怎麽樣,才可能會改變?”
  烏加愣住,不可思議的看向完顏珞琦;寂行天斂住剛要露出的張狂,不動聲色的靜立一旁。
  如風默然,良久,走出去將門帶上。隔著門板,如風的聲音輕輕響起:“千萬人之中,隻要他的眼睛始終望向我,那麽即使天涯相隔,我也矢誌不移;可是即使近在咫尺,他先放開了我的手,我就再不會回頭。”


第六十六章 永遠多遠

  如風使勁把那個八爪魚樣的人推開,片刻,又貼上來。
  要控製自己,要控製自己,如風不斷的重複,可是看著某人近在咫尺的睡顏,還是禁不住小火苗往上冒。一口氣喘不上來,實在忍無可忍,如風抬腳,“砰”的將某人踢下床。
  “怎麽了?”烏加被這巨大的聲響嚇了一跳,從床上翻坐起。
  如風翻了個身,“不好意思,做了個夢。”
  寂行天從地上爬起,撣了撣身上衣裳,安慰地對烏加笑笑:“做夢而已,做夢而已。”自顧自的又爬上床了。
  不過這次似乎比較乖巧,稍微離開了點距離。如風嘴角彎起,世界終於清靜了。
  睡至半夜,如風恍然中從夢中醒來,發覺又被人抱在懷裏。那張禍國怏民的臉上,竟噙著孩子般純淨的笑容。
  心中沒來由的一動,抬起的腳竟沒再踢出去。聽著耳邊傳來有規律的心跳聲,卻是終究無法再入睡,輕手輕腳的,將他的胳膊拉開,移到一邊。披上外衫,走出了房門。
  夜涼如洗,萬籟寂靜,如風曲起雙腿,坐在屋簷下。
  想不到這平素裏富麗堂皇的驪國皇宮,在這夜色中,竟透出幾分蒼涼來。
  “你在想什麽?”有人在她身側坐下。
  或者是太疲倦,或者是太憂慮,如風沒有再推開他近得過分的接觸。隻靜靜的把頭靠在雙膝上,閉了眼晴不再言語。
  “你不要擔心,我會幫你。”
  如風搖搖頭,輕歎出聲:“寂行天,我不想欠你。”
  靜默,然後開口:“你要怎麽做?”
  “門上的炸藥引線,我會拆開。明晚,我要帶左相離開。”
  “就你一個人?”
  “不,還有左相府的人。”
  “炸藥的引線,很危險。”
  “沒關係,我哥教過我。”
  寂行天忽地伸手把她頭扳過來,雙眉倒豎。
  “怎麽了?”如風眨眨眼,眼前這人看起來,似乎在生氣。的9872ed9fc22fc182d371
  寂行天狠狠的把她的頭又放回原位,輕輕一笑,聲音有些落寞:“你要是不想說,我不會追問,但是,又為什麽,要騙我呢。天下的人,都可以算計和欺騙我寂行天,但是為什麽,你也要呢?”
  悠悠的歎息,在夜風中飄出去老遠老遠。某人平素裏張狂的臉,竟在這若隱若現的光線裏,暈染了悲傷的氣息。
  “我哪裏騙你了?”如風把頭扭過來,有些疑惑。
  “哼!你家哥哥寵你之深,會教你這麽危險的遊戲?”
  如風失笑,“不是這兩個哥哥,是另外的。”
  寂行天有些訝然的抬頭:“另外的哥哥?”
  如風把頭靠回膝上,微笑:“是啊,另外的哥哥,我那個最大的秘密裏,不能言訴的哥哥……。”
  一個懷抱把她緊緊摟住,寂行天止住了如風接下去要說的話:“你不要告訴我,會叫你傷心的,我以後都不再問。”
  如風輕扯嘴角,不再說話。
  “救左相,我陪你去,好不好。那個炸藥,是我寂家製的,皇宮裏重重機關,半數出自寂家的經營。全天下,再沒有誰比我更了解。”
  “寂行天,你不要站錯了方向,不要忘了,你還有寂家遍布天下的產業。不隻是你自己一個人的。”
  寂行天一震。
  如風輕輕掙脫,起身往屋裏走去。
  “我這一生,從來沒像此刻一般,覺得自己的選擇無比正確,永遠不會後悔。”
  永遠啊!多麽美好的詞語,如風腳步一頓:“永遠,有多遠?所以,不要輕易承諾永遠啊,如果做不到的話。”
  淩晨時分,忽然驚天動地爆炸聲傳來。
  寂行天從夢中驚醒,心底一寒,伸手探向床鋪,沒人。
  “如風?”睜開眼睛,滿心惶然。
  卻看見如風從床邊地上爬起,揉揉眼睛,大吼:“寂行天,你又擠到我了。我都告訴你不要離我太近。”  
  “你?”緊緊握住麵前人的手,溫熱的氣息緩緩傳來,才發現剛剛似乎停止的心跳,開始緩而有力的工作。
  “你幹嘛?”如風皺眉,輕扯自己的手。寂行天卻握住不放,房外有喧鬧聲傳來,寂行天拖著如風走到窗邊,看看早已經向外張望的烏加:“怎麽了?”
  烏加轉過頭來,看向如風,驚疑不定:“剛剛爆炸的地方,是兵庫的方向。”
  如風隻覺得握著自己的手一緊,寂行天淡淡的視線似乎不經意的掃過她,又看向外麵,喃喃自語:“兵庫嗎?”
  整齊的步伐聲在門外響起,火光從門縫中照進來。
  寂行天上前一步,擋在了如風麵前。
  門被猛地推開,走在最前麵的,是三王女,臉色鐵青,直盯著如風,“你,是什麽人?”
  如風宛爾:“王女殿下,您好健忘,我們可不止見過兩次麵了。”
  三王女咬牙,目光愈加陰森,“來人,給我拿下。”
  寂行天卻站在如風麵前,一動不動,幾名侍衛略顯遲疑,止步不前。
  “寂行天,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麽?”冷冷的看向寂行天,三王女一字一頓。
  “行天當然知道,可是這個,您也知道,行天是做生意的,誰給的利益多,自然就會偏向誰。我也是受人所托,實在為難啊!”
  “你作好決定了?”目光漸漸冷凝,三王女的語氣緩慢卻叫人倍感壓迫。
  寂行天輕鬆笑著,麵不改色。
  “那麽,你是受誰之托?”
  “我!”門口眾人分開,完顏珞琦走了進來。
  “王妹,司徒奇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現在要把她帶走,是不想我治好病了麽?”完顏珞琦看向寂行天身後的如風,輕舒一口氣,笑著說道。
  三王女一頓,終究還是說道:“王姐哪裏的話,為王姐治好宿疾,也是當妹妹的心願。可是,這司徒如風,行蹤詭異,兵庫被炸,他難逃幹係。”
  “哦?王妹從哪裏看出來他難逃幹係了,莫不是為了向母皇交差,隨便拉個替罪羊?”
  “沒有!”三王女一急:“可是我收到線報,這司徒如風,居然試圖營救那人。”
  “線報是真是假,也是你說了算。烏加也和司徒如風同屋,不然就讓烏加來說說看,今晚司徒如風是否離開過?”
  眾人的目光齊齊盯向烏加,他麵色刷白,看向司徒如風,又看向三王女,顫抖著嘴唇:“今晚,司徒公子,的確沒有離開過。”
  三王女眼睛死死盯著烏加,臉上青筋突起,顯然已經氣急。
  完顏珞琦哈哈一笑:“寂公子的話,王妹是不相信,不過我想烏加的話,應該還是聽得進去的吧。即使沒什麽事,那我就先帶我的大夫走了哦!”瞪向如風:“熱鬧看夠了,可以移駕陪我去散步了吧?”
  寂行天護著如風,走向完顏珞琦,走過烏加的時候,略略一停,從鼻子裏輕哼一聲。
  似乎極為痛快的,完顏珞琦領著一行人,哈哈大笑而去。
  寂行天目光幽暗,將嘴唇貼在如風耳朵上:“原來,你利用了烏加,也,利用了我。”
  
第六十七章 歸途如虹

  屋內沒有點燈,寂行天靠在門後,完顏珞琦坐於主位。黑暗之中,無人說話,一片沉默。
  如風端起水,呷了一口,寂靜之中,聲響聽起來格外刺耳。
  “你,要走了麽?”開口的,是完顏珞琦。
  “是啊!我們說好的,我治好你,你讓我安然離開。”
  “就你自己的話,當然沒問題。”
  如風放下茶杯,看向完顏珞琦,微笑:“你明知道,我要帶走她的。”
  似乎低歎一聲:“那是惠啟王朝第一皇子的妻主,據說恩愛無比,就算你救了她,她也不會放你在心上。”
  如風站起,背對著完顏珞琦:“完顏珞琦,如果換一種方式換一種身份,你實在是值得一交的朋友。很抱歉我所有的言不由衷,下一次我們再見麵,我請你吃飯。”
  走到寂行天身邊的時候,如風腳步輕微一頓,終究還是沒再看寂行天一眼,拉開門走出去。
  天色漸明,完顏珞琦望著寂行天:“寂公子,我不知道惠啟究竟什麽吸引了你,可是你,真的想好了麽?”
  寂行天低頭暗歎,情之一字,從來不由人,哪裏由得他選擇?抬起頭,目光清明:“是啊,大王女,行天與驪國王室,就此別過。惠啟境內,寂家所有產業,都交給大王女,希望殿下守諾,助我們安然離開。”
  完顏珞琦扯嘴一笑:“寂公子,如今形勢,怎麽容得我來作決定?公子此舉,怕是想向惠啟的某人,證明你的心意吧,就是不知是哪家女子,有福得公子青睞?”
  寂行天苦笑:“就算是我想證明,那人怕也是不屑一顧吧。”閉了雙眼,輕笑:“有時候真不值得?是不是?”
  “就算不值得,看起來公子也是甘之若飴啊!”完顏珞琦看向門外,算算時辰,他,是不是也帶著左相,離開了?
  門口噴進來一股大水,緊接著,門推開了,左相目瞪口呆的,看著如風大搖大擺的走進來。
  “風兒,你?”看看推開的門,再看看安然無恙的似乎還掛在門上的引線,左相的腦袋有點轉不過彎來,不是說寂家名滿天下的炸藥,萬無一失嗎?
  如風欣喜的一把抱住她,鼻子開始發酸:“左相姐姐,終於找到你了。要是你出事,哥哥怎麽辦呢?”該有多傷心啊,光想像神采飛揚的大哥突然消失了顏色,都叫她心痛到發慌。
  左相眨眨眼,有點無措的拍拍如風的背。後麵跟進來左相府的人,有點腳發軟,他們這段時間來一直言聽計從的小公主,居然是眼前這還在掉眼淚的沒長大的小姑娘麽。
  相府侍衛統領司理,有點頭痛的上前輕聲道:“我們現在還在驪國皇宮呢,要不然先回去再說?”
  如風臉一熱,這才想起是在哪裏,趕緊擦擦眼淚,拉著左相的手:“左相姐姐,我們走吧。”
  看著身側的小公主耳根發紅不好意思的樣子,左相伸過另一隻手拍拍她的肩:“雖然孩子氣一點,不過我們家風兒,真情真意,很可愛啊!”也就在此刻,或許才更明白自己夫君,為什麽會對這個妹妹疼若至寶!
  如風拖著左相就往門口走,左相有點莫名其妙的,看著自己一行人,在驪國皇宮裏,橫衝直走。有點疑惑的看向自己屬下,“司理,咱們現在是在驪國皇宮嗎?”怎麽可能這般毫無顧忌的,似乎還有恃無恐的,聲勢浩大的走。
  司理若有所思的看向如風,其實今天這事著實透著古怪,連她都不是很明白,或者能為她們解惑的,隻有麵前這位稚氣未脫的小公主了吧?
  城門之外,秦介焦慮的走來走去,不時的張望傾聽。
  稍頃,馬蹄聲傳來,秦介神色一喜,急忙迎向城門。
  如風和左相一到,眾將士忙將兩人護在中間。城牆之上,三王女臉色陰暗:“司徒如風,現在,可以把解藥交出來了吧?”
  如風撫掌一笑:“啊,對了,我差點忘了,解藥我交給大王女了,就在她桌上的茶壺裏。您可要跑快點去,要不然我怕別人不知道把它當涼水給倒了哦!”
  揮揮手,示意眾人轉身離去。三王女目光陰冷,寒意輕閃。
  如風卻忽然轉過身來,高喝:“對了,三王女,忘了提醒您!除了兵庫裏的兵器被我炸光光了,您身邊帶來的這一隊,準備要給我一頓永生難忘的教訓的人,我們家秦姐姐昨夜閑來無事,統統給他們的兵器重新粉刷了一番,各位可要好好享受哦!”
  三王女臉色大變,搶過身邊侍衛的弓箭,輕輕一撥,繃著的弦居然就斷了!
  如風哈哈一笑,不再看三王女已經快要青得發黑的臉,掉轉馬頭就要離去。
  突然覺得身後一曖,一個人已經落在她的馬上。輕輕將她的腰攬住:“你用了我的令牌潛入皇宮,將我多年經營毀於一旦,從此往後我寂家便在驪國無立足之地,你說,你該怎麽補償我呢?不如,以身相許怎麽樣?”
  又來了,如風狠狠瞪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好啦好啦,我承認我是對不起你啦。不過不是你自己說,要跟我太女姐姐合作的嗎,我不過是幫你把在驪國的關係理一下,要不然你騙我太女姐姐怎麽辦?”越想越有道理,說不定這狐狸還打著什麽主意,幫著壞人坑太女姐姐呢?
  又瞪他一眼,如風揚鞭,吩咐秦介:“走了。”
  一路之上,如風屈肘狠狠撞了寂行天好幾次:“喂,你抱我那麽緊幹嘛,我快要不能呼吸啦!”
  “誰叫你騎馬騎那麽快的,要把我甩下來了?”
  現在是逃命,能騎馬騎得不快麽,如風氣結,隻得使勁的揪腰上某人的手背一把,滿意聽到痛哼一聲,才輕輕勾嘴,放開。
  過一會,如風又叫:“喂,你的頭不要靠上來啊!”
  “不靠上來要靠在哪裏?”
  “靠你自己脖子上啊!”
  於是一個頭顱從左肩換到右肩,靠到她脖子上,如風大叫:“不是叫你靠自己脖子上麽?”
  輕笑,低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用寂家一半的財產買下你了,你是我的,所以我現在靠的這個脖子也是我自己的。”
  怎麽這話越聽越不順耳呢,如風扭頭,對準某人的耳朵就是一口。
  咬得寂行天淚光閃閃:“且如風,你是小狗麽,怎麽咬人。”
  無辜的笑笑,如風歎氣:“你再敢貼過來,我今天就要吃涼拌耳朵了。”
  行到河邊,是已經準備好的兩艘大船,如風帶領眾人上了船,看著馬匹繼續向前奔去。
  左相走過來,打量了一下船身:“風兒,這應該是完顏珞琦的船,她為什麽要幫你?”
  如風驚異的望過來:“左相姐姐,你怎麽認出來這是她的船的?”
  “我手裏,握有驪國所有王室成員的財產清單,這兩艘船,因為曾有軍隊使用,所以我特別叫人畫了畫像。”
  如風瞪大眼睛,一朝之相,當真不是人幹的活。算了,她還是不要問了,省得頭疼,看向越來越遠的岸邊,如風說道:“和惠啟的這場戰爭,是三王女發動的,如果她成功的話,完顏珞琦就永遠與王位無緣了。完顏珞琦身中奇毒,長期以來受盡算計,當然不甘心就此退出,再加上我治好了她,那我們為什麽不各取所需呢?”
  寂行天忽然走過來,握住如風手腕:“你有沒有什麽不舒服?”
  如風搖搖頭,左相心中一緊:“有什麽不對勁嗎?”
  寂行天眉頭輕皺:“如風和烏加同處一室多日,烏加是三王女的人,本身是個用藥的高手,我怕他曾對如風下手。”
  如風輕舒口氣:“我還道是什麽呢,他用的那些熏香,我早聞出來了,放心吧,早就解掉了。”
  “那就好!”左相拍拍她的頭:“要不然你大哥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如風笑笑,心情大好,左相回來了,她也沒事,大哥,應該會很高興吧。
  船行了兩日,她們又改道山路,奔行了幾日之後,終於到達惠啟邊境,遠遠的看著,納南家軍旗飄揚。
  一騎快速奔來,是秦簡。
  奔到跟前,跟秦介點點頭,迅速看向如風。
  “你回來了?”
  “是啊!我回來了,秦簡。”
  如風微笑,輕輕吐出一直壓於丹田的一股氣,雙臉立刻變得通紅,身子一軟,倒向身後男子。
  “小公主?”驚呼的,是離她最近的兩個男子。
 
第六十八章 不過一夢

  寂行天緊緊抱著如風,啞聲道:“是極品醉堂春。”
  “那是怎麽樣?”左相目光含淚,拉著如風的手。
  寂行天抿緊了嘴唇,半響才說:“如果是毒藥,小公主可以分辨。可這醉堂春,卻是寂家歡館之中,用來催情的極品。”頓了頓,又道:“怕是烏加,為了討好大王女,每日在小公主飲食中下了藥。卻沒想被小公主生生壓了下來,這才所將所有藥性留在身體內,今日一起爆發。”
  眾人默然,左相看看寂行天:“那這藥可有解?”
  耳根暗紅,寂行天看向如風:“男子可解。”
  左相怔住,看著寂行天緊抱著如風不肯放手,如風呼吸急促,勉強睜開了眼:“我不要,你們,出去。”
  滿臉潮紅,渾身發燙,如風無力的推著寂行天:“你,出去。”
  俯下身子,寂行天將自己的臉貼在如風頭上,一股清涼,如風不由自主的舒眉向寂行天靠去。
  納南安拉拉納南玉書,低聲說道:“我們出去吧!”納南玉書輕應一聲,低頭走出了帳篷。
  秦介看看秦簡,又看看床上的人,低歎一聲:“我們也走吧。”
  秦簡不說話,卻是看著如風沒有移動。
  左相輕閉雙眼:“秦介,驥山營裏不是有男兵嗎?你去找一個來,最好是自願的,事後他要什麽補償,我們都答應。”秦介睜大了眼睛,滿是詫異。
  寂行天抬頭,看向她。
  左相靜靜的回視:“即使是紅樓歡地,要接近她的人,也必定是清白之身。”言下之意自明,寂行天握緊雙拳,剛要開口。
  左相又歎氣道:“寂公子,你護她愛她之心,我很感激。可是你聲名之盛,天下皆知,惠啟朝堂之上與你相識的人不在少數,如風貴為公主之尊,他日與這些人相見,免不了有其他嫌隙。如風聲名,近日稍有好轉,不知公子能否也念惜半分。”
  寂行天呆住,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隻覺得滿心的酸澀和淒楚。看向懷中的女子,明明咫尺可觸,卻要遠隔天涯嗎?
  心一橫,幹嘛要顧念這麽多,不是已經打定主意就是她了麽?寂行天沉默不語的,低下頭伸手撫向如風臉龐,卻在快要觸到的一刹那,生生止住,如果她也同那些人一樣想法,從來就看不起他怎麽辦?以她如今心性,自己此舉,豈不是在強迫她,如果她不願意怎麽辦。一隻手巍巍伸著,卻終是不再向前,淚水一滴一滴無聲落下,寂行天大喊一聲,放開如風衝出帳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寂行天將臉埋入草叢,隻覺得心中有利刺一陣陣的撞擊,讓他幾乎無法直起腰來。
  左相輕歎:“秦介,快去找人。”
  “不用了。”秦簡雙膝一屈,跪下:“我願意,而且我也不要任何封賞。如風公主醒來之後,也隻會像這事從未發生過。”
  “哥哥?”秦介驚呼。
  左相打量他半響,秦簡麵色沉靜,卻在看向如風的時候,眼裏泛起幾絲柔色。點點頭,走向秦介:“那麽我們走吧。”
  秦介回頭看向秦簡,“哥哥?”
  卻看見秦簡走向如風,輕輕按住她不斷扭動的身體,平素裏堅毅的臉上,竟帶著笑容。
  秦介終究是走出了帳外,哥哥,這就是你的選擇麽?眼裏熱熱的,似乎有什麽東西要湧出。
  神誌已經逐漸喪失,感覺到有人接近,如風迫不及待的抱住,肌膚相接之處,清涼撫慰了她的燥熱,不自禁的發出一聲渭歎,如風更近的貼向這舒服的源泉。
  衣服一件件被剝離,秦簡擁著如風,感覺到她的吻急切而熾熱,在他唇上輾轉。呼吸也漸漸紊亂,感覺到身體發生著不可言狀的變化。
  虔誠的,秦簡閉著眼,感受著如風的吻。明明是幸福的,卻有眼淚緩緩滴下,這樣的幸福啊,即使一生隻能擁有一次,他也深深的感激。
  漫漫長路上,千山萬水,無數黑夜,似乎也隻為等待這一刻的溫暖相擁。
  冰涼的淚水緩落,滴落發間,也滴落在如風熱得火紅的臉上。如風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著緊閉雙眼的秦簡,也看那發間晶瑩的眼淚,似乎有些回過神來。
  眼淚啊?如風愣愣的看著,有一瞬間的清明。
  喘息著,如風將手臂抬起,狠狠一口。鮮血的腥味喚醒了些許神誌,疼痛讓身體打了個激靈。如風猛地將秦簡往旁邊一推,翻身跳下床,踉踉蹌蹌的衝出門外。
  “小公主?”跌坐在地的寂行天最早發現她的身影。
  其餘幾人也睜大了眼睛望過來,如風衣衫不整,發絲淩亂,右臂一片嫣紅。如風艱難的趴到秦介背上:“秦介,找到最近的河。”
  秦介愕然,沒有動作
  如風閉著眼睛,急促的吼道:“快!”
  有些明白過來,秦介低下了頭:“如風公主,沒關係的。”
  如風扣緊了手臂,鮮血從指縫間滴出,觸目驚心,她死咬著嘴唇,“秦介,我叫你,快!”
  眼眶熱熱的,秦介一把背起如風,飛躍而去。
  回過神來的寂行天,也跟著離去。
  簾子輕響,左相看看已經整理好衣服出來的秦簡,臉色蒼白,還帶著隱約的淚痕,低聲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秦簡攥緊了衣裳,搖搖頭,隻覺得心底一片冰涼,凍結了所有情緒。
  左相歎口氣,吩咐一邊的納南安:“立刻傳軍醫,說小公主受了寒,立刻準備熱水和湯藥。”一邊匆匆向著剛秦介的方向而去。
  秦簡靠著帳邊的柱子,緩緩坐下,夜風刺骨,叫他冷得發抖。
  大軍本就依水駐紮,很快,秦介就帶著如風到了河邊。
  如風推開秦簡,縱身跳下了下去。身體裏的躁熱,被冰冷的河水包圍,如風緊緊的抱著自己的身體,在這極冷極熱的折磨裏,不停顫抖。
  “小公主?”饒是秦介,也不禁驚呼。
  如風緊縮成一團,咬緊了牙關,左手按住了傷口處,借處寒冷和疼痛,來抵禦身體的渴望。
  寂行天一眼望見了坐在河水中的如風,心一顫,撲到岸邊:“你在幹什麽?你不要命了嗎?這藥沒有解,會沒命的。”話到最後,已隱隱帶著哭意。牙一咬,就要往下跳。
  卻被秦介拉住了,寂行天憤怒的瞪去。
  秦介吸著氣,卻是昂著頭:“沒有小公主的同意,你不能靠近。”
  懶得廢話,寂行天直接一掌揮了過去。
  秦介後退一步,擋住行天掌風的,是幾個剛剛趕到的衛兵。
  秦介冷聲下令:“給我通通擋住,無論來人是誰,不許靠近公主半步。”頭轉向如風,秦介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視線模糊:“小公主,依照您的吩咐,不讓任何人靠近你。可是,您要有什麽事,我秦介,萬死難辭其咎。”
  幾名士兵是秦介隨身侍衛,功夫自是不弱,一時之間,寂行天也無法取勝。隻是心急如焚的衝如風吼道;“你快起來,你哪用得著這麽委屈自己,隻不過一個男人而已,你若願意,千百個都給你找來。”
  眼見得如風一動不動的伏在水中,寂行天哽咽道:“且如風你個混蛋,你還不快給我起來。”
  “住手!”卻是左相大喊一聲。
  幾名士兵身形一頓,寂行天立刻躍向河中。
  在快要拉住如風的刹那,一道水流卷來,寂行天應對不及,退回岸上。如風抬起頭,喘著氣,勉強一笑:“你忘了麽,我是大夫啊!春藥之所以難被人察覺,是因為它本身就不是毒,隻不過一種催情的調劑品而已。所謂的不通過男女交歡就要死的說法,完全是屈服於身體意誌的一種借口而已。所以,我沒事,等藥效過去就可以了。”
  “你何必受這般煎熬,我們惠啟可以為你解除痛苦的男子,何止千萬?”寂行天啞聲道。
  “不要,寂行天,你不要讓我也看不起自己。”如風喃喃低語,即使是女尊社會,她也不能丟失了她自己。剛剛她都作了什麽?以公主之尊,想要強要了秦簡嗎?秦簡臉上的眼淚,刺痛了她的心,她怎麽能因一時之歡,毀了他一生的幸福。
  幸好,幸好,一切還來得及。微微抿起嘴,臉上閃過笑意,她終究還是在最後一刻,戰勝了身體的任性。
  河水靜靜流淌,有一種疼痛,也在岸邊人的身體裏奔走。如風坐在河水裏,任體內的躁熱一波波襲來,又在顫抖裏慢慢消散而去,直到,身體漸漸麻木,隻剩冰寒。
  如風抬頭,輕喚:“秦介。”
  寂行天跳下水,剛好接住了閉著眼睛微笑著躺下去的女子。

第六十九章 幾度輪回

  那是個陌生而悠長的夢,如風昏睡著,在那夢裏沉沉浮浮。
  “是,我不曾愛過你,從來不曾。”那是他在說話。他的容顏一如既往的俊朗,眼中飄動的,卻再不是深情。
  那是個長發飄飄,白衣勝雪的男子,他看著麵前麵色惶恐的女子,淡淡的說道:“既然是送給我的東西,就是我的了。我自己的東西,可以自己處理嗎?”
  女子點點頭。
  左手一揚,手中銀簪丟入湖中,男子看她一眼,轉身離去。
  女子呆立半響,低下頭去,有什麽滑落眼角。下一瞬,卻是跳入湖中,來來回回,在水中搜尋。
  春寒料峭,女子隻覺得冷氣侵入骨髓,四肢微微僵硬,可是那沒入水中的銀簪卻仍是不見蹤影。
  聽說,他很喜歡這家銀坊主人打造的東西,聽說,這家銀坊的主人親手所鑄手飾,五年才得一次,她花了七年時間,日日拜訪,才成為了這支最新出爐簪子的主人。
  女子深吸一口氣,又深深潛入水中。
  身體的寒冷,怎麽比得上內心的酸楚和疼痛。
  倦意陣陣湧來,女子勉強睜著雙眼,終於,不遠處微微銀光閃爍,她歡欣一笑,努力向那處遊去。
  指尖輕觸那冰涼,她牢牢握在手中,嘴角是抹也抹不去的笑意。她終於找到了,明天等他心情好了再送給他,他會高興吧?
  眼睛已經閉上,黑暗襲來,身體的最後的一絲溫度也消失殆盡。
  青絲在水中隨波舞動,那個倔強到任性的女子,放棄了呼吸,也沒有放開手中緊握的銀簪。如果她的臉上,都是滿足笑意,為什麽會有淚水從眼角滾出,又溶入水裏,了無痕跡。
  明明不是自己,可是為什麽這種疼痛,會叫她如此熟悉,叫她五髒六腑,都痛得無法舒展。
  如風睫毛輕顫,寂行天一臉欣喜,握著她雙手,輕喚:“如風,如風!”那樣小心翼翼,似乎怕驚動了什麽。
  終於,如風睜開了眼睛,寂行天歡呼一聲,死死抱住了她,喃喃的念道:“你怎麽可以,這樣嚇人?你這個笨蛋……。”
  這樣緊密的擁抱,這樣心痛的低語,似乎驅散了夢裏一直揮散不去的寒冷。如風嘴角輕揚,輕推他胸膛:“寂行天,你悶得我無法呼吸啦。”
  虛弱無力的聲音從胸前傳出,寂行天輕罵:“活該!”。手上卻鬆開了力道。
  如風緩緩躺回去,寂行天定定望著她,淚珠卻一顆顆順著臉龐掉落。
  “你快點擦擦吧,難看死了。”如風沙啞著聲音。
  “沒空。”嘴咧成大大的弧度,雙手抓著她,一刻不肯放。
  “他們呢?”轉頭看看,帳中隻有他一人。
  “去拿回臨關,幫你出氣。”
  如風啞然,邊境重鎮的臨關,這些人是說要去“拿回”?這麽簡單。這麽狂妄的字眼,也隻有麵前人說得出口了吧,如風白了他一眼。  “不是去拿回麽?你先炸了人家兵庫,又拿我令牌斷了臨關的食鹽供應,秦介手下一眾神箭手,也隨著三皇女隨從,潛入臨關,再加上納南家大軍,還有什麽問題?”
  如風微微一笑,這人竟然是心如明鏡的,微微閉上眼:“對不起。”對不起,算計了你。
  寂行天輕輕拂去她額前發絲,“睡吧,睡醒之後再好好給我道歉。”
  沉沉睡去,這一次,再無夢境。
  皺著眉,如風喝下一大碗藥,歎氣:“方瑞,你故意的吧!”這麽苦,明顯是加過料的。
  “沒有。”幹脆的甩話,方瑞移開搭在如風腕上的手,抿著嘴收拾床邊藥箱。
  又惹到她了?如風覺得這位似乎從來沒有好臉色給她看過,“方瑞,我又做錯什麽了?”
  “沒有。”快手快腳把東西收拾完,一刻也不願多呆的抬腳就走。
  如風把頭轉向一旁壞笑的寂行天,一臉詢問。
  寂行天走過來,將她露在外麵的手臂塞入被中,“活該。”誰叫她那麽不解風情,又笨得要命。
  “以後,不要睡那麽久。”睡得那麽無聲無息,叫他惶恐不安,將頭靠向她頸間:“夢裏有什麽好事嗎?你都不願醒來。”
  如風垂下眼斂,不再言語。
  夢裏沒有什麽好事,有的,隻是且如風的痛苦和悲傷。那一天河中的寒冷,似乎喚醒了這個身體殘留的記憶。靈魂已然消逝,身體卻牢牢記住了那最後一刻,刻骨銘心,原來如此。
  那種傷痛,在夢裏如此清晰,經年累月的沉積,生生紮根於身體深處,不甘離去。
  “你怎麽了?”察覺她異常的沉默,寂行天摟著她腰的手微微使勁。
  “我說,寂行天,你的手放在哪裏?還有,你的頭,靠在哪裏?”死人狐狸,又在不知不覺間對她摟摟抱抱,害她從最開始的警惕,到現在的無動於衷,似乎,都要習慣了。
  寂行天一動也不動,反正以這小公主現在的體力,也沒辦法趕他走,隻管張口說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都做了些什麽吧,就算是利用,也得讓我知道得明明白白吧!”她的一點一滴,他都想要知道。霸道麽?那又怎樣,他寂行天要的,從來不曾放手。
  也罷,終究是要說的,省得她麵對這人的時候永遠愧疚。如風瞪向他:“記住哦,我隻說一次,以後哥哥姐姐問起的話,你幫我說。”
  “為什麽?”她自己的家人,憑什麽要他來解釋。
  “因為我懶。”理直氣壯的回答。
  寂行天瞪眼,然後,這個理由?實在是……,他翻翻白眼:“好!”有氣無力的聲音。
  如風得意的笑,然後故事就從火燒三皇女寢宮那天開始講起。
  知道了烏加是三皇女的眼線,寂行天的勢力居然又無所不在,那一夜,她故意與寂行天聊天,隱隱透露出要去救左相,等眾人在左相關押的地方布置好天羅地網。
  她在寂行天身上下了安眠藥,叫司理拿著他令牌,進入了寂家百年前修建這座皇宮時預留的地道,然後火燒兵庫。
  她自己,早在陪完顏珞琦瞎逛的時候,已經在皇宮內下毒,修書一封,在那一夜叫秦介呈到驪國皇上麵前。話很簡單:“還我左相,解驪國皇宮之毒。”
  而那火藥,如風輕笑,再怎麽利害的火藥,引線被水潑濕,也點不著了,她何必多花心思。於是,領著左相,大搖大擺的走出皇宮。
  司理等人,卻拿著寂家家主令牌,斷了臨關的食鹽補給。直到,據說要被完顏珞琦接收寂家產業,才奔回惠啟,誰知道,完顏珞琦,居然什麽動作沒有,似乎這寂家半數產業,從來沒有落入她手中。
  聽她說完,寂行天長久沒有說話。
  如風內心不安:“對不起,寂行天。”
  抬頭看她,寂行天低聲道:“如果我傷心,你,會心疼麽?”
  “我會很愧疚。我不想傷你的。”
  “那如果我想一直這樣抱著你,你可以當作是對我的補償,不趕我走麽?”
  靜默,如風低歎:“寂行天,這不是可以拿來交換的。”
  “我知道!”苦澀一笑,寂行天閉緊了雙眼:“可是除了這個,我要怎麽樣,才能進入你的世界?”
  心中一痛,這談笑間可以叫天下財富聚集的男子,什麽時候,收斂了一身狂傲,變得這般卑微模樣。
  悄悄伸出雙手,想要撫向靠在臉側的男子,卻看見門簾一掀,方瑞又端著一碗藥進來,麵色平靜的看著她:“第二碗藥。”
  剛剛才喝過的,如風瞪大眼睛看她,苦笑著,將抬起的手放了回去,而抱著她的男子,渾然不覺。
  方瑞說,她這次受寒太重,不好好調養,會落下病根。聽了這話,寂行天就一臉緊張的緊盯著她,似乎怕她把那碗藥漏喝了一滴。
  兩雙目光的監視下,無奈又好笑的,如風端起第二碗藥,一口氣灌下去。
  接過碗去,方瑞這次沒有立刻就走,隻沉默著站立一旁。
  如風挑高眉毛,“怎麽了?”
  “大軍已經攻下臨關,今晚回來。”
  “哦!”如風點頭,意料之中,不過這速度也挺快就是了。
  再看向方瑞,怎麽還站著沒動?
  一向平靜的臉上少有的幾絲波動,方瑞抬起眼,問她:“那時候,為什麽中途跑出去?”
  如風微愣,半天才意識到方瑞是問那天的事,把頭偏向一邊,良久,低聲說:“因為我看見了,他的眼淚。”
  方瑞的眼睛,閃過幾絲亮光。一會,居然伸手拍了拍如風的頭。
  如風受寵若驚的看向方瑞,天要下紅雨了麽?
  方瑞嘴角微勾,“等他回來,你要把這句話,告訴他。”然後端著個空碗,揣著神秘的笑意離去。
  “她怎麽了?”隻好愣愣的看向突然變得安靜的寂行天。
  寂行天深深看她一眼,意味不明:“她是在笑,兩個笨蛋。”頓頓,接著說:“不過,小公主,你還是繼續這樣笨下去吧,好不好?”
  如風眨眨眼,她哪裏笨了?

第七十章 芳草紛飛

  快入夜的時候,馬蹄聲聲,三軍氣勢如虹,直奔回營。
  簾子猛地掀起,秦簡拿著手中長劍,眉眼之中,殺氣未褪。看見桌旁靜坐的女子,一燈如豆,忽覺滿身厲氣盡消,眼中映入的,隻有柔和光暈。
  握緊手中劍,秦簡開口:“臨關,回來了。”
  如風笑笑,倒過一杯茶,往旁邊空位一放:“你,回來了。”
  呼吸微微一窒,秦簡大步上前,將茶一飲而盡。斂下的雙眼,遮擋了所有情緒,她還好好的坐在這裏,這就夠了。
  他的那些奢望,明明就是不該有的,是他,強求了。
  “知公主平安之後,左相已經即刻回朝,吩咐公主身體大好之後,再由屬下護您回宮。”再抬起眼時,目光中已是一片平靜。
  如風看著秦簡,掃過他堅挺前額,掃過他灼灼眉眼,站起走到他麵前。兩人離得很近,如風深深看著秦簡,彼此的呼吸清晰可聞。
  那一夜的喘息和火熱,她不是沒有記憶,秦簡的顫抖和輕泣,她也記在了心間。她從來,沒有以一個女人的角度,來想過秦簡,或者說,她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和秦簡有什麽牽扯。
  可是這雙眼睛裏,斂灩的波光,閃閃爍爍都是溫情。她不是從未經曆過愛情的女子,方瑞的提醒,寂行天的歎息,叫她開始明白。她隻是遲鈍,並不代表果真愚蠢。
  如風的無聲打量,似乎要看到他心裏去,秦簡隻覺得慌亂而不安,似乎心裏的糾結,就要赤裸裸暴露在她麵前。
  “秦簡!”如風喚道。
  秦簡急忙開口:“小公主,三軍剛回,我要忙著安頓,您先歇著吧!”不等如風回答,他已經急促的轉身,旋即奔出帳外。
  跑出老遠,秦簡才敢停下,大口的喘著氣。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奢望的,現在是要受到懲罰了吧!即使隻是遠遠的陪在她身邊,也不被允許了嗎?
  閉上眼,收起滿目蕭索。
  “秦簡!”身後的聲音,叫他渾身一僵。即使隻是一刻,也拖不過去麽,秦簡轉過身來,看向如風。來不及收拾的絕望和淒涼,直撲過來。
  “秦簡!”如風走過來,微微笑著,“可以陪我走走麽?”
  無言的低下頭,習慣性的走到她身後。
  “秦簡?”怎麽跑到她後頭去了,如風愕然。
  “我喜歡走這裏。”即使隻看她背影,也叫他幸福。而且,走這裏的話,不會那麽容易被趕走,被遺忘吧。
  皺著眉頭,如風撫額:“秦簡,你是驥山營的軍師,是馳騁沙場,威風凜凜的大將。”
  可是,在你麵前,卻什麽也不是。秦簡握劍的手指,開始漸漸泛白。
  如風後退一步,站在了秦簡身邊,抬頭指天上的一輪明月:“秦簡,你看那輪月亮,隻有她一個,身邊的星星,都離她很遠很遠,所以即使滿天繁星,這燦燦銀河之中,她,也是亙古的寂寞。”
  幾乎是立刻的,秦簡往如風身旁靠了一小步。
  偷偷抿嘴,如風往前行走,果然,餘光之中,青色的衣衫,再不離左右。
  得勝回營的眾將,隱隱有些興奮,所到之處,處處可見沸騰。直到走出老遠,才將夜晚的寧靜,原原本本的展現出來。
  月光高照,人影成雙,秦簡伸出右手,悄悄的靠近了如風,地麵上,是相依相偎的身影。彎起嘴角,秦簡不住的偷瞄。
  “秦簡,”如風停下腳步,轉頭看他,然後深深的一躬。
  身形迅速往後一退,秦簡臉色蒼白,屈腿跪下,聲音顫抖:“小公主!”
  如風沒有扶他起來,輕聲道:“這一躬,是謝你願意屈身相救。”
  秦簡死咬著唇,再不敢抬起頭來。
  如風再深深彎腰:“這一躬,是謝你夜裏相護,千裏相隨。”
  秦簡盯著地麵,隻覺得心越來越沉,一切算清之後,再無瓜葛了嗎?
  如風似乎沒有看見秦簡的顫抖,又一躬;“這一躬,是謝你生死不顧,奪回臨關。”
  握著劍的手咯咯作響,一片冰涼。
  再一次彎下腰去,卻沒有再抬起:“最後一躬,是謝謝你們兄妹,懂我惜我,一路相顧。”
  秦簡惶然躍起,將如風緊緊摟住,聲音低啞:“我以後不會逾矩了,再也不會了。你不要,不要……”。哽咽著,再說不下去。
  他相貌醜陋,無蒲柳之姿,又以男子之身待在驥山營,姻緣的冀望早已多年不想。直到這女子出現,如和風拂柳輕繞他心間,叫他微笑,叫他眷戀。等到他驚覺的時候,才發覺早已情根深種,來不及抽身而退。
  愛情,隻是他一個人的事。所以他願意,一直站在她身後,看她恣意歡笑,看她飛揚幸福。隻要可以讓他遠遠的眺望,他就可以再無所求。
  可是,現在,即使這樣偷來的幸福,也要忍心剝奪麽?他隻不過奢求一次,是不是就要終身遠離。從此之後,天涯相隔。
  “小公主,是我錯了,我錯了。”急切的恐慌,戰勝了平日的理智,他隻想要拉住她,所以他緊緊的抱著,不肯鬆手。
  “秦簡,你知道錯了麽?”如風的聲音,輕飄飄的發出。
  “是,我知道了。”所以不要叫他遠遠離開,他以後,再也不會不自量力,變成她的困擾。
  “錯了,就放手。”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卻如驚雷,粉碎了他最後的希驥。頹然的放下手,身與心同時絕望。想狂奔,想驚叫,卻都變成了沉默,僵硬在靈魂深處。
  如風抬眼看他,眸中,微光隱隱閃爍。
  “你知道你錯在哪裏麽?第一,你是我見過最氣宇軒昂的男子,剛柔並濟,神采奪目,怎麽能為了些不入流的手段,屈身於一個神誌不清的女子。”
  聲音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在他耳邊作響,叫他不敢置信,隻將一雙虎目圓睜,鎖住眼前的女子。
  “第二,你冷靜自持,機智無雙,沙場之上,征戰四方,是我們惠啟萬千百姓想要依靠的良將。怎麽可以因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就失掉了自信,一腔傷痛,竟在戰場之上輕忽自身安危,身先士卒,衝在了最前麵。你明知道,那不是你該站的位置。”
  有淚意上湧,他拚命的睜大眼睛,怕模糊了視線,這夢境會在他眨眼的瞬間,悄悄溜掉。
  “第三,你那麽聰明,為什麽居然會不知道,我的離去,隻是因為看見了你的淚水。怕我的胡亂,委屈了你的光芒。”
  如風彎起嘴角,笑眯了眼睛:“所以你現在知道,你錯得多麽離譜了麽?為了懲罰你,明天你做早餐吧。”心情真好啊,想起秦簡的手藝,口水都要留出來了。飛快的摸摸下巴,嗯,還好還好,口水還比較識趣,沒讓她在帥哥麵前丟臉。
  “小公主!”這一聲輕呼,飽含了驚喜,如風還沒來得及響應,就被包進了一個懷抱,火熱的氣息,撲麵而來,將她緊緊懷繞。
  “小公主,小公主。”有千言萬語,卻統統堵在嘴邊,說不出來。翻來覆去,隻能念著這個稱呼,秦簡擁緊了懷中的女子。冰火兩重天,隻要結局他還能低聲輕喚,他就甘之若飴。
  如風拍拍他的後背,“秦簡,沒用的。你再喊幾百聲小公主,我也不會心軟,明天我的早餐,你準備。”
  “好!”斬釘截鐵的應答聲,飄出老遠。
  如風雙手捂耳,秦簡大哥,我的耳朵很好,不要叫得這麽大聲,嚇壞了沉睡的人們不厚道。
  解決掉一樁心事,如風睡得格外甜美。
  卻忽然覺得悶悶的,似乎有點呼吸困難。求生的本能,讓她驚醒過來,黑暗之中,居然有人在她唇上輾轉。右手一揮,就要拍上,鼻端卻傳來熟悉的氣息。微愣,手又放回原處。
  來人吻得小心翼翼,像嗬護著什麽寶貝般,想要掠奪,又怕傷害,想要離開,卻又不舍。唇齒之間,竟有隱隱鹹意,混著顫抖的氣息,直達心的深處。
  直到呼吸快要停止,兩人才分開。黑暗之中,隻有兩人大口喘氣的聲音,如風咂咂嘴,輕笑:“寂行天,原來你混的都是假的。接吻都不會。”
  沉默,半響,寂行天暗啞的聲音響起,“是啊,假的,關於我的一切,都是假的,夜半的一場美夢而已。”
  低低的笑聲傳來,片刻之後,身形一動,寂行天走出了門外。
  夜歸於寧靜,似乎剛剛的一切,真的隻是一場夢而已。微微有些不安,如風披上衣服,衝出門外,火光閃爍,哪裏還有寂行天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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