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就往嘴裏擱（完）

一篇小文，寫了兩年多都沒寫完。我的牙一直在聼醫生的話，一顆牙一個坑地長治久安。因爲曾經種過牙，所以不想裝假牙。半夜三更，夜深人靜，一個人把成排的假牙卸掉，難免照照鏡子，想不想上吊？

我前邊的六顆門牙，全是愛美惹的禍。二00九年，我突然覺得常年抽煙，門牙變黃，所以想給門牙都裝上牙冠。我找牙醫估了個價，差不多是一千刀一顆。我在猶豫。剛巧接到我老母親的電話，叫我速回國跟愛我的媽媽見上一麵，那年我媽八十六。

回到國裏，難免有想巴結我的人請我吃飯，席間聊起了牙。國內的人最愛拍胸，“這沒問題，我和一個大牙醫關係非同一般”。緊接著就陪我去看大牙醫。他早先是西安看牙最好四軍醫大的牙醫，後來改革開放，辭軍返民，自己開個診所賺大錢。

檢查很快，估價也快，4800耄票（比美國便宜太多,中國除了愛春天蓬勃的秧苗，哪有不愛便宜？）。但是我因爲有過教訓，因爲回西安前已經有過一個朋友帶我在北京的一個留日歸來的醫生那裏估過一價。那朋友給人家說我是他山東老家的窮親戚，結果人家打開我的嘴一看就調侃：你家的窮親戚是不是家裏的錢全在嘴裏？我嘴裏有個真正的大金牙，還有一個花幾千美元做的橋。北京的估價跟美國差不多。

都是共和國，西安的估價是裝六顆牙冠的價錢才4800耄票，便宜得難以置信。我沒好意思問西安的大醫生怎麽給我裝牙冠，其實我也不懂。爲了便宜，爲了掙錢也不容易，我豁出去了。折騰了一個月，牙冠裝上了，連體的（美國絕不會這麽幹，因爲無法用牙綫清理）。一照鏡子，很不錯。一交錢，4800變6400。我小聲嘟囔一句：你估價不是說4800嗎？（沒有文字條約）。大醫生嘿嘿一笑，便宜。我臉皮薄，心裏不痛快（誰被明騙會痛快？）。但還是給了他6400的毛票。

二0一三年我再回國，北京的爺又在北京招待我，帶我洗桑拿，吃北京的名小吃（那叫什麽地方？太排擋了）。還堅持要我去他的關係戶処免費洗牙。我說謝謝不用了。但在中國婉言謝絕不管用，人家死纏爛打。我有臉皮薄，就跟他跑到一個什麽鐵路醫院洗牙。一個小美眉給我洗牙，也不知道她用什麽鉄鈎子把我的連體牙關的拐角鈎了一下。我的牙冠回美國就開始慢慢地壞。

我在美國的牙醫是一位給我看了二十多年牙的老頭。打開我的嘴一看大吃一驚：你的這牙冠是在哪做的？我說四年前回中國做的（如果說是在美國另一個牙醫処做的，他會生氣。美國講究醫患信任。以爲醫生和病人的關係不是賣蘿卜人和買蘿卜人之間的關係。他說不好辦，拆牙冠和裝牙冠都貴。四年，裏邊積下多少贓物？

我沒有辦法隻好說拆就拆吧三千多。先拆一個，也就是從牙縫鋸開。X片子一照，牙根全壞了。發炎巨疼是經常的事。又過了些日子，我的牙醫和我討論治療方案。其實跟我又什麽可討論的？所以全部拔光光。可憐我六十多還存在的六顆門牙。又花了三千多。拔完以後做根管治療，又是三千多。種牙醫生說種四顆。做兩個橋，得花小一萬。我說種吧。接著是平整牙床（這可是手術）。完事以後就是等待。一等就是半年，平整過後的牙床倒是平整得很。

我的牙醫居然把我給忘了（老年癡呆的早期症狀？）。又去檢察，又出新情況，兩個醫生都覺得種四顆牙對我來説風險很大（麻醉引起心臟驟停？）。我無可奈何，怎麽辦？裝活動假牙。這活動假牙對我來説就是樣子貨，不幫助咀嚼，隻是好看。我説：罷了。沒有就沒有。

兩年多過去了，嘿嘿，挺好。沒有門牙，不能啃排骨，不能撕扯食物。每天漱口刷牙，清理起來很方便。其實什麽根管治療，平整牙床，那錢並沒有白花。中國文化，陰陽八卦，從來不把愛護牙齒，從小孩抓起。六十多歲的中國人，牙齒完好的有幾人。可憐的我爸，六十多就是一口假牙。

我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迷途知返，每天吃過東西就漱口，每天認真用我的飛利浦牙刷的四功能走一遍。煩是煩了點，總比沒牙好，更比死了強。老老實實地活命，認認真真養老。生命真好。

4、2、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