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出生起就住在北平,一直到11周歲後,離開北平回湘西,那裏是父母親的老家。記事前的一些事情多是聽母親講述,父親不愛講話,更少和子女交談,好在母親喜歡講話。
上世紀二十年代末期,姐姐在湘西老家出生,是“長(chang)”字輩的第一個孩子。之後, 父親隻身一人去北平讀書,母親則帶著姐姐, 和祖父祖母一起住在老家。在老家,還有好幾位叔祖父母, 很多堂叔和堂姑。當時外公也已辭去公職,在湘西所裏老家居住, 離他的女兒和外孫女不太遠,也有一點照應。所裏, 當年隻是一個鎮,後來被選為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 的首府,叫吉首,現在已建設成為吉首市,還有一所吉首大學。
從預科,到本科,父親讀了好幾年。1935年大學畢業,有了工作 和穩定住處後,就把家人接來北平同住。那時祖母已去世,祖父也隨 母親和姐姐一起來到北平。全家北上團聚,老家的房子沒人住,部分 借給親戚使用。
聽母親說,父親許久未見自己的第一個孩子——他心愛的女兒了,如 今,掌上明珠已經長成可愛的 7 歲小姑娘,健康,漂亮,父親對她寵愛有加。隨即,安排姐姐入讀和 平門外的北平師大附小(現在是北京第一實驗小學),離家不遠。
第二年,我在協和醫院出生。過滿月時,父親跟一眾朋友說起給小孩起名,有人提議叫 “抗日”,眾人皆曰好,就叫了“抗日”。後來去醫院看病,喊到我名字的時候,護士說:“這孩子叫,叫。。。。什麽?”,說是不妥(可能是日本人已經占領北平了),改了吧。改成一個隱含原意 的名字,初衷不變。後來,這個名字用了一輩子。另有一個 “長(chang)” 字輩的名字 ,隻有家人知道,也寫在家譜上,從未正式使用。
作為父母久別重逢後到來的孩子,比姐姐小了 8 歲,又是男孩,長子,長孫(若從曾祖父算,還是長重孫,上麵隻有姐姐和幾位堂姐), 大概曾給長輩帶來過許多歡愉。但,終是生於 憂患,接著到來的是大災難。
剛滿周歲的時候,日軍進攻北平。中國軍隊雖奮起抵抗,仍不敵強寇 ,不到一月北平淪陷。之後整整八年,北平人生活在日本侵略者的統 治壓迫之下,苦難深重。
不足兩歲時,母親又為我們添了一個小弟,有了玩伴。但記事後,有時會覺得他 是拖累,尤其是在我跟小夥伴滿北平城瘋玩的時候,還有我們群和別 的小孩發生衝突要迅速避險的時候。
那時侯,我們家住在北平南城,宣武門外永靖會館,當時的地址是宣 武門外, 永光寺中街1號。很小的時候,父母擔心孩子被“拍小孩”或走失,要我們把這個地址背得熟熟的,“家住北京市,宣武門外,永光寺中街,門牌一號”。永光寺中街,在宣武門外大街東側,南北走向,與 宣外大街平行。大約1965年,永光寺中街改名為永光東街,永靖 會館的地址也變成:宣武區,椿樹街道,永光東街15號。
西邊是宣武門外大街。東邊,有榮寶齋,琉璃廠。往東走,南新華街附近,有北平師 範大學,師大附小,師大附中,廠甸。過了和平門,再往東,就離大柵欄、前門不遠了。
我家南邊不遠處的一條胡同裏,是尚小雲公館。裏麵經常傳出鑼鼓樂器喧 鬧的聲音,也常看見很多十來歲的孩子,一律身穿月白色長衫,排著 隊進來出去的,神情嚴肅,目不斜視。南邊一條大些的馬路是騾馬市 大街,很多商店。再往南有窯台(後來的陶然亭),可以遊泳, 也是童年時期和小夥伴亂竄的地方。。。
1981年陪同父母及回國探親的姐姐,去北京原來住的地方回訪、懷舊了一番,母親 說我們是來“斂腳跡”的。哦,可能是湘西人的說法吧,挺有哲理的。前幾年再去看時,永 靖會館不見了,尚小雲舊居和胡同也沒了,隻有高樓。問之, 答曰已拆。不遠處的榮寶齋、文物商店、書店等等的,大都還在, 否則的話,連坐標、參照係都找不著了。
當年的永靖會館是一個住了好幾家人的普通四合院。院落坐西朝東, 四合院東南角上的大門,向東開在永光寺中街上。大門兩邊有一對不 大的石墩,門楣上有“永靖會館”四個字。
6 歲時候上的幼稚園也在永光寺中街上,和永靖會館斜對門,特近。一 年後上小學,上的是梁家園小學,一直到1947年暑假,讀完四年級,我和母親最後一撥離開北平。梁家園小學地處南新華街與騾馬市大街交界的西北角上,也是挺好的學校。解放後不知何時,梁家園小學沒有了,查了一下,好像是先改成梁家園中學,。。。後 來梁家園中學也沒了。我開始上小學的時侯, 姐姐已經小學畢業,上了 師大附中。
八十年代,看電影《城南舊事》,感覺對那個環境、那些語言、 那些兒歌、那些習俗都非常熟悉和親切。還記得“小小子,坐門墩, 哭著喊著要媳婦兒。。。。”嗎?還記得“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 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嗎?後來知道,我們原來住的永光寺中街永靖會館,離小說作者林海 音住的南柳巷(福建省)晉江會館很近。算起來,她比我大了將近20歲 ,不算一代人了,她的童年和少年時代,日本人應該還沒有占領北平。
看電視劇《四世同堂》的時候,也讓我回想起小時侯日本占領北平時 期的許多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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