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五.一就算是初夏了吧?天是漸熱的,往昔的事也在一點點離去,越走越遠,而有些事卻越遠越貼心。
有友來電話,說周末,弄了些爬蝦,望晚上一起喝酒小聚。
記憶裏比較清晰的與吃有關的事情,似乎總是與海鮮脫不了關係。比如臘月的小嘴片口,初春的開冰梭魚,夏日的肥蛤、海虹,深秋的梭子蟹……一年四季,家裏海鮮不斷。
那時海裏的魚多,漁民們一天拉兩次大網,上、下午各一次,一網下去,幾萬斤的魚。運輸不方便,吃的人又少,魚像小山般就那麽堆在海邊,很快村裏的大喇叭就會響起來:社員們注意了,今天分魚,每家每戶多少多少斤,有空的抓緊時間到海邊去領……有時魚打多了就成了負擔,村民們吃不完,就推回
家攢大糞……身在海邊,過去家裏總有吃不完的海貨,也沒現在做法上過分地講究,新鮮的往往是清水蒸蒸、煮煮,吃不完的魚或曬或醃,蝦蟹就製成醬……吃頓海鮮遠不如一口肥豬肉更能令孩子們咽下許多的口水。很多年過去了,慢慢地,那種吃不完的海鮮成了記憶中的口水,而這些口水就積攢成如今念念不忘的情懷。
爬蝦按年少時的記憶,算不上是海鮮,漁民們甚至把它當成一種海裏的破壞分子,打魚時,這蝦會掛在網上,很難掙脫,往往會把網弄破。大網拉上灘後,村裏會組織婦女專門從網上扒拉這些不聽話的東西,多數情況下,這些爬蝦會被屍首分身從網上硬拽下來,然後被丟拋回大海,或拉回家攢糞,很少有吃的。
把這些說與女兒聽時,她眨著大眼,以為我在編故事,甚是不信。是了,我現在自己也有些懷疑,那時的人到底是窮還是富有呢?
爬蝦漸為人們所接受,並成為受歡迎的海產品,大概是九十年代初吧。記得北京的大表哥每次回來省親總會念叨皮皮蝦(爬蝦的另一種叫法),在老家沒吃夠,走時還要帶些回去。前幾日看微信,有兩位大明星在飛機上海吃皮皮蝦,全然不顧公眾形象,不禁嘁嘁――不至於吧?有那麽好吃嗎?
爬蝦吃法很多,水煮、煎炒、油炸皆可,而我比較喜歡吃的也是最簡單的一種做法――清蒸:活爬蝦放入蒸屜之後,在蝦腹部撒點鹽,再啥都不需要放,開鍋十分鍾就可以大吃特吃了。吃的時候,僅需薑汁蘸料即可,最大限度地保持原汁原味,味道極其鮮美。
這麽多年來,一直不會如人家那樣剝皮吃爬蝦,我僅僅是把蝦頭拽掉,從蝦脖開始,一節一節地放到嘴裏邊咬肉邊吐皮,一直吃到尾,被內地朋友戲稱為土豪吃法。這種吃法的好處,除了省去剝皮之勞外,可以將蝦汁一並吸入嘴裏,因而蝦肉更顯鮮。
吃爬蝦最佳季節當屬春季和秋季,“春吃母秋吃公”則是海邊食客們總結出來的經驗,現在正是吃母蝦最佳季。上周回家逛小市,本地爬蝦每斤30元,外地25,外地應該是指大連、青島那一帶的吧?距離不算遠,看著都鮮活,我是分不出,也吃不出區別來,價格合適就買些。爬蝦繁殖力特強,現在一年四季市場上都有賣的。某年秋季,在家附近,傍晚時分,遇到賣爬蝦的,個頭不大,看起來也不是很活,像是外地蝦,價格便宜得很,當時也就幾元錢吧,於是買了幾斤。尋思如果煮了不肥就當嚐了個味道扔了算,沒想這些不起眼的蝦不僅肥,而且秋季裏竟然個個帶籽,甚是好吃,一人吃了十幾隻,過足了癮。那天的蝦,也成了我印象中最深的一次吃爬蝦經曆。
爬蝦最好是買活的,當天捕撈上來的。死的自不必說,活的如果當天不吃,放在缸裏養殖,第二天再賣,盡管差別很小,但有經驗的食客還是能品出不肥不鮮來。海鮮,吃的就是一個“鮮”字。這個月初,我到北京出差,順便給京城的四叔買了一袋幹製蛤肉。數日後,四叔微信發圖片給我,原是用蛤肉做了一碗氽麵,並寫道:“又吃到了家鄉味道的氽麵,味正,料對,鮮。”我莞爾,四叔吃的哪是海鮮麵,分明是一種家鄉的情感,一分對舊時的懷念。
寫到這裏,自己也有些樂了,全因今晚當班,沒應邀吃到爬蝦,大有“煮熟的鴨子給飛了”的感覺,隻能急吼吼地寫字兒過癮,仿若寫下這些,那蝦肉的鮮美便齊刷刷地入了心。更何況引來那麽多回憶,一並佐著品味,待明天一早去市場買來,約幾位好友,我真正去享用時,那正肥美的爬蝦是不是會更誘人一些呢?
也許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