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要上床夢周公去,一眼看見網上有人在評論毛爺蹬腿四十周年。這下子,俺馬上來了精神,想碼字述說點感覺。四十年前,毛爺蹬腿時候,猶如驚天霹靂,撼動了神州七億愚民。當時,俺是毛爺腳下的京城裏的高一學生。四十年後,俺已成一介老漢,窩囊在牛妖城外鄉下謀生。但是那塊神州過去四十年變化極大,天翻地覆。 俺老漢唏噓著:一切都因為一個人的死亡而變化。
俺先想到一句古語,慶父不死,魯難未已。
二千多年前的曆史在二千年後重複著。毛爺從湘楚大地走出,依附紅教,再成為紅教魔頭,最終以神州大亂千萬人死亡的代價坐上龍椅,一統江山。立國後,繼續絕對獨裁專製,折騰紅幫內外,到其臨死之時,神州奄奄一息,萬馬皆愔。那真的是“慶父不死,魯難未已”的如實寫照,現代版重演!
1976年毛爺終於熬不過天命,蹬腿了。迅即,他的寡後江青和幾個寵臣被他親手指定的太子華爺和生前內廷帶刀護衛汪東興以宮廷政變形式抓起來囚禁。被毛爺二度打進冷宮的鄧爺複出,架空華爺,安置自己人馬。鄧爺立刻打開國門推動改革僵化的紅朝體製。機會之門一旦打開,神州蘊藏已久的巨大能量迅速釋放。 毛爺死後四十年,神州已經天翻地覆。雖然說史無前例,遠超傳說中的唐宋和康乾盛世,有些自負,但神州今日已成強勢國家則是不爭事實。昔日的毛爺時代的神州和現在的神州猶如天地之別。這一切,都因為毛爺蹬腿。設若毛爺晚死五年或十年,則神州曆史一定會改寫,神州肯定不是今天的樣子。
1976年是紅朝的哀戚之年。從1975年夏天開始,紅幫元老們敵不過自然壽命,開始凋謝。先是董必武以九十高齡辭世,跟著紅朝宰相周恩來一月份死亡。年中有黨軍第一號元老朱德死亡。最後,一場唐山大地震,預示了毛爺的大限來臨。隻是,唐山二十七萬冤魂做了毛爺的陪葬,令人扼腕。
毛爺的健康情況是紅幫的最高機密。當年紅幫口舌震天喊著毛爺健康,讓俺們愚民們都以為毛爺就這樣一直喘氣下去了,壓根兒想不到毛爺還能死這檔子事兒。
還記得紅幫口舌宣布毛爺死亡那天下午,俺一如既往地下課後在不大的學校操場裏跟同學們打籃球。大概三點前後,打累了,就衝到水管前,猛喝一通水解渴,掛著滿身汗走回爺奶家。一進家門,爺爺神情怪異地指著當時僅有的收音機讓我聽。紅幫口舌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在播送著通告。那個播音員叫夏青,聲音沉重,緩慢,如喪考妣。聽著口氣,肯定是紅幫的什麽大人物翹辮子了。果然,沒有幾秒鍾,俺就猜出是誰了。俺呆住了:老頭子真死了?
聽完夏青那廝的宣告,俺馬上抓個爺爺剛做好的饅頭就返回俺的中學去了,估計肯定學校有活動的。果然,俺到了學校,已經有不少住在附近的同學們趕來了。都是一群當時的紅衛兵,共青團員與積極分子。不過,俺們那個時候的紅衛兵已經不是文革初期的那些紅衛兵了。俺們那個年代紅衛兵已經是一般意義上的群眾進步團體,不再打砸搶殺摧毀一切了。
住的近的老師們也陸續趕回來了。中學團總支書記是一個極左的女子,最喜歡激昂慷慨地演說,領頭高呼口號,組織群眾大會之類的。她已經在團總支辦公室內哭得死去活來的。屋裏還有幾個團支部委員,女的,也在跟著哭。一屋子女子嗚嗚地哭著。看著架勢,俺有點發怵:不能坐在那裏看人家哭啊!可是,俺自己,無論如何也擠不出丁點兒眼淚。大概不是自己的爺爺死了,哭不出來吧。這用當年一句時髦話說,沒有對毛主席的深厚階級感情啊。我發現,大多數男同學們都哭不出來,也不敢笑,隻能尷尬地苦著臉強裝悲痛。此是後話,另外再表。
學校革委會馬上決定在一樓外的操場上和二樓大廳裏各設立一個靈堂。二樓大廳裏的靈堂有一張大號的毛爺畫像。毛爺那沒有胡子圓潤的臉蛋和帶有女性媚狐的眼睛笑眯眯看著底下忙活的人群。我們以女同學為主,她們拿來白紙黑紙做白花黑帶。男生群則七手八腳地把毛爺的畫像釘在牆上,再把做好的百花黑帶圍在畫像周圍。書法好的老師已經寫好大號墨字,“偉大領袖毛澤東主席永遠活在我們心中。” 這是一副巨大的橫幅。掛在大廳正中。配上毛爺的畫像倒也顯得得當。 不過,樓外的靈台問題了。最大號的毛爺畫像不過相當於半扇窗戶那麽大。相比起操場和大樓,就顯得太小了。學校不敢湊合,趕緊派人去新華書店買最大號的畫像。幸虧當時新華書店了也沒有其他書籍之類的,就是毛爺的著作,紅色文件和各種尺寸的毛爺畫像了。尤其毛爺那標準像。大號畫像買來了,可是沒有大號尺寸的鏡框配合。學校老師們找到幾塊紙箱子,把箱子拆開,做成一個大型平板,把毛爺的大頭像糊在上頭。這大號像多大呢?足有二個樓窗戶大。反正一周後全校大會聽紅幫在天安門舉行追悼會,那畫像,從操場後麵看過去,很適合。沒有覺得小。萬幸啊,要是偌大的操場,千餘學生集會,圍著一個小號的毛爺大頭像,那很可能被積極分子們指責說成政治事故啊。
不過,真正頭疼的事情在後麵呐! 有了靈堂,靈台之類的,就得由人守靈啊!學校組織各班各年級學生輪流守靈,早八點到下午五點,一直守到紅幫在天安門開完追悼大會之後。
俺老漢的回憶也從這裏開始吧。上麵的隻是鋪墊,引子之類的。
守靈的學生群,按照團幹部,紅衛兵幹部,積極分子,有進步同學,再到可教育好的這幾個類別。圍著毛爺的大頭像,一邊二個人。白衣藍褲黑袖箍。有人經過時要低頭默哀,沒人經過時要仰頭平視。必須一直保持立正姿勢,二手緊貼腿。中間不得四處張望,說笑,不得上廁所喝水等。二個小時換一次人。
俺當年算是要求進步的學生,比可以教育好的學生高一層。實際上就是中間分子。學校用這套分類有它的目的。對於俺們底層的二類,要求進步的和可以教育好的,以此為誘餌,激勵俺們向上向黨靠攏的決心。當然,還有運氣比我們還差的,那就是家庭有曆史問題的,比如國民黨二代,右派二代,根本不讓他們參與給毛爺守靈的隊列呐。
大概第三天吧,輪到我在二樓大廳裏給毛爺守靈了。自然,先去廁所防止內急。再稍微喝點水防止幹渴。俺和一個女生二人一前一後齊步走到毛爺大頭像前,立正,左轉,和毛爺像保持好距離就不再說話,平視著前方。這個大廳是十一個教室中間。早上總有川流不息的學生來往。可是那幾天,誰也不願意從這地方經過。都怕必須停下來,向毛爺像立正鞠躬,臉上還得裝出悲痛欲絕的樣子。所以,二個小時裏,基本是平視前方,不苟言笑,裝作一臉神聖的樣子。中間不時有老師門不得不經過此地,看著老師們老實巴交地立正鞠躬,俺們也趕緊低頭祥作默哀狀。
當年中學時大i,俺個性調皮,坐不住,站不長。在那裏戳著十分鍾,就感覺有點累了。想挪挪彎兒,不行。偷眼看了邊上的那女同學一眼,她可是一臉嚴肅,紋絲不動地。心想,喔,好耐性啊。二個小時站下來,讓我腰酸腿疼的。那是第一次直立不動。以前沒有經曆過。肌肉還真的酸痛二三天呐。到現在還記得清楚。終於熬到了換班,俺二個先聽口令,向前走三步,再右轉走到麵對毛爺大頭的地方,三鞠躬之後,才算下崗。 那幾天,俺發現另外一個班的團支書,男的,黑壯孔武,丫站在那裏紋絲不動二個小時啊!這廝積極性極高,中間有人沒來,需要臨時頂替,丫自報奮勇,站足時間,啥事兒也沒有。俺暗想,真是毛爺大頭兵的好苗子啊。
站在二樓大廳裏的守靈算是好差事兒。夏天的陽光曬不到啊。那站在樓外操場上的幾班算是倒黴了。得在陽光下熬著。不過,毛爺一死,天氣馬上變得烏雲密布好幾天。似乎很符合民間傳說中的天象陰沉。所以,烏雲下,時陰時晴的,讓外麵守靈的同學們好過多了。他們最後在全校千人大會上挺立著,倒也露了一把臉。
還能記住的是當時女同學們哭得天崩地裂的。尤其舉行年級追悼大會,每個班上都有女同學哭得二眼通紅。而男生們則一臉麵無表情的憂鬱樣子,倒是沒見過誰哭得要死要活的。俺的街道居委會有個大媽,黨員,一聽到毛爺死了,當時就大哭大鬧。過一會兒,沒聲了。暈過去了。我百思不得其解,真有如喪考妣的,階級感情這麽強烈這麽豐富的人啊?!
我也是哭不出來。怎麽想悲痛也不行。隻好猛揉眼睛,一會兒就眼睛紅了。那效果倒也不差,跟哭完了似的。
紅幫的天安門追悼大會時電視直播的。當時俺們家裏和學校都沒有電視,隻有收音機。學校弄個大喇叭,播放著華爺的講話。華爺那濃濃的山西老醋味兒的普通話回蕩在學校廣場上空:向偉大領袖毛主席,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後來看到照片,此時天安門廣場上一片後腦勺朝天。
毛爺遺體在人大會堂裏展示了四五天。北京組織了愚民們來哀悼。據說人大會堂裏哭聲震天,鼻涕眼淚漫天。那時候的愚民們就是實誠,感情動真的。要是現在的話,當局找不到當年那批能哭真哭的愚民了。估計紅幫得雇傭一批群眾演員表演哭的行為藝術了。這用一句話說,人心不古啊。
對比毛爺時代的四十年,鄧爺時代的四十年,神州在毛爺手裏曆經割據,動亂,戰爭,內訌,趨於貧窮落後愚昧。毛爺以一己之私,毀國誤民,有罪,惡貫滿盈。鄧爺手裏,不再折騰階級鬥爭,而是埋頭苦幹發展經濟,終成現在的盛世光景。鄧爺有錯,小錯。他的最大功績是打開機會之門。他隻做到這一點。而這就足夠了。神州人民有了機會,抓住機會,以其才智實幹,何事不可成?
最後,套用毛爺自己一句詩牌,送瘟神,來表達俺對於暴君毛爺的痛恨,對於他不敵天命的高興。尤其,對於神州換了新顏的歡欣之情。
神州沒有了毛爺,生氣勃勃。民之幸也。
希望年輕一代,也就是後毛爺時代的人群,能夠知道當年的黑暗殘暴。雖然現在的紅幫政權依然獨裁專斷,但比起毛爺時代來,已經是小巫見大巫了。你們體會不到當年的黑暗殘暴,因為你們出生在低級殘暴的環境裏。趕緊覺得幸福了吧!要是哪一天神州民主了,才是真正的民之福祉。 估計,俺老漢趕不上了。下一代紅幫幫主,大概紅幫內已經內定了。愚民們等著下跪高呼萬歲體驗不用操心的幸福吧。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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