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本關東軍偷襲東北軍北大營時,
東北邊防軍司令長官張學良正在北平前門外中和戲院觀看京劇;
東北邊防軍司令長官公署參謀長榮臻正在家給父親做壽;
黑龍江省主席兼東北邊防軍副司令長官萬福麟將大權交給兒子,自己也在北平;
吉林省主席兼東北邊防軍副司令長官張作相為其父奔喪回了錦州……
東北地區及遼寧省的軍政要員們大半不在崗位上,就連北大營駐軍中,也有不少將領不在營裏。
日軍開始攻擊後,東北軍用電話向榮臻報告,榮臻下達的命令竟然是:“不準抵抗,不準動,把槍放在庫房裏,挺著死。大家成仁,為國犧牲。”這樣的命令,史上前所未有。
=============
東北軍老兵講述918事變:長官不許開槍還擊
由於曆史太過久遠,有些見證了九一八事變的老人都已經無法聯絡,下麵這篇采訪手記是記者在2005年進行采寫的,一並呈現給網友。
講述人:陳廣忠 1908年生,河南下義縣人。16歲進入東北軍。九一八事變時,為東北軍獨立第七旅士兵。
采訪時間:2005年4月14日
采訪地點:黑龍江省東寧縣
事變之前,日本和我們都搞演習———而我們則是演習如何撤退
九一八事變時,我就在北大營的東北軍獨立第七旅———也就是九一八事變中,日本人炸了鐵路後第一個進攻的對象。
其實日本人早就想打我們了
就是在沒打之前,他們在東北也基本上是無法無天的。那時,在滿鐵沿線大小車站都有駐軍,還有鐵甲車晝夜不時來往巡邏,租界地也由日本的憲兵、警察維持。沒人敢惹日本人,就是我們,長官也常常強調,千萬不可與日本人衝突。
我們旅是東北軍中最精銳的部隊,日本人也常來駐地騷擾。1931年夏天,先是日本軍官老來參觀,到我們的營地裏到處看。後來,還常常有全副武裝的日本兵,三五成群借“參觀”名義,到北大營來鬧事,有時直接向我們挑釁。大家都恨得牙癢癢的,但長官不讓動手———東北軍軍紀很嚴,特別是我們旅。
大家都知道,早晚有一天,日本人會動手的。我們私下裏常常一起嘮說,到那時,一定要狠狠地教訓這些“小鼻子”。
天氣涼了,日本人的演習就多了起來。事變前的那幾個晚上,日本人每天都演習到很晚。除了把關東軍調來滿鐵附屬地,他們給在鄉軍人也發了武器。我們經常上街的弟兄們回來說,城裏的一些日本浪人在酒館叫囂說,過幾天就要“給中國人顏色看看”。
旅長王以哲也看出來了,也做了防備———9月13日到15日夜間,我們連續三夜向東山嘴子東大營大操場作轉移演習。長官們說,目的是一旦日軍進犯,以便有秩序地退走,不致臨陣措手不及;同時也是為了暫避其鋒,等待外交上的解決。
9月18日當天,日軍在南滿火車站的牆上貼了布告,說是奉天駐軍近日舉行秋操,滿鐵附近居民不要驚慌。但有從那地方回來的兄弟說,南站日本兵和在鄉軍人擠得滿滿的,還牽出來很多大炮,情況不妙。
情況肯定不妙,但我們都沒想到,日本人就在這一天就動手了。
九一八槍響時,我們的長官都不在北大營
我們沒想到,我們的長官們好像也都沒想到———事變發生時,我們的旅長和三個團長都不在北大營。
都知道日本人早晚會動手,但誰也沒有認真準備過,都抱著一種僥幸心理,盼著日本人沒有那麽大的野心———現在回想起來,那大概就是一種亡國奴心態吧。
我現在還記得,九一八那天正好是農曆八月初七,我們發餉的日子。
晚上十點多,我們都睡了,聽到一聲爆炸聲———日本人炸軌的地方離北大營很近,隻有一裏地左右,我們都聽見了,但沒想到隨後日本人就打來了。
(此時,張學良遠在北京。東北邊防軍代理長官張作相在老家錦州給父親辦理喪事。旅長王以哲到沈陽城裏參加社會活動。)三個團長都回家了,隻有旅參謀長趙鎮藩住在營區。
我們人比日本人多幾十倍,但長官就是不讓打。為了逃命,最後我們還是開槍了
爆炸後不多一會兒,機槍、步槍聲就響了起來,而且越響越近。很快,就有炮彈落到了我們營區裏。直到連長來叫我們,我們才知道,日本人打進來了。
我們連長正好當天晚上是值日官。敵人打來了,團長又沒在,他就把全營四個連的連長都集中在一起,然後下令把部隊帶入戰鬥崗位。
我們都操起了步槍,準備戰鬥。這時候又來了命令,叫我們撤回來。大家都不明白,有的人哭了,有的人罵起來,有的甚至當麵質問起了長官:“日本人要我們的命,我們為什麽不能還擊?!”
日本人很快越過了西圍牆,首先就打進了621團的營房。我們急著等命令,誰知道等來的卻是“不準輕舉妄動,不得還擊,原地待命,最好仍然躺在床上不動,槍庫不要打開”等命令。
連長把我們集合起來,讓我們隱蔽待命。我們眼睜睜地看著,火光下,西營房前人影攢動,槍聲不斷,不斷有人慘叫著撲倒。平時都在一個操場上訓練的兄弟,現在被日本人追著打,卻不敢還手,現在想起來,我心裏還難過呢。
我們在焦急地等待。撤出來的弟兄們說:日本兵闖入營房,見人就殺,有的人躺在床上不動,竟被日軍活活刺殺在床上。有的人雖然拿著槍,但不敢擅自還擊,被日本兵追著開槍殺死。
我們問連長,日本人打過來,我們也要躺在床上讓他們刺嗎?連長還是說聽命令。
但是聽什麽命令?電話線讓日本人剪了。日本兵穿著黃軍裝,戴著王八帽子,就在我們對麵喊喊殺殺的,跟鬼叫一樣。連長一看沒辦法,說:咱打吧,別等命令了!
我們這才打了。打著打著,我忽然覺得臉上一熱———用手一摸,濕乎乎的,緊接著就疼起來,中小鬼子的槍了!
當時沒顧上管,加上想報仇,還在那兒開槍,直到接到命令,要我們按演習計劃向東大營大操場轉移。到東大操場後才知道,我的嘴都被打穿了,牙齦和牙都打沒了。
我這還算是幸運的。最後一清點,光我們一個班就死了6個。
我是河南下義縣人,17虛歲時張作霖回鄉招兵時當的兵。九一八事變後,部隊朝關內撤,長官告訴我們,張學良說了,想回家的可以走。我想,當兵當到這份上,沒意思了,也不想回家,就到哈爾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