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 觀察者網]
我的旅法生活已結束,故“旅法”的頭銜可以拿掉了。本來就是個臨時的生存狀態,隻是記錄一個人走過的地方,構成地理生命的一部分。多年來,每當我抖出一些曆史和文明的真相,總有無限仰慕西方的人橫眉豎目:既然你批評西方,為什麽呆在那裏?我呆在那裏,不為虛榮——這三十年裏這個國家陷入了一種世所罕見的精神迷境,出國本身變成了一種榮耀,不管終了是為了什麽以及做了什麽、得到什麽;不為利益——我錯過了所有發財機會,比如投資房產。這麽多年我隻在做、也隻做成了一件事,就是為國人解剖在我族漫長的曆史上恐怕是最狂的迷信和最大的神話。
1840年以來,我們對西方的了解一直雲裏霧裏,始終未走出盲人摸象的階段,從書本到書本,而且是西人特意向我們推銷的花招和偽史,以致西學幾乎成了陷阱,不但隻在人家偽裝的外殼上打轉,還越學越豎起了貶損自己的照妖鏡。究其原因,就是我們缺乏真正有自我意識、有獨到眼光、不必出賣自己、也不謀私利的人長年浸淫於西方文明的現實和文化內核裏,一窺究竟……這四個前定條件缺一不可,否則就不會有那麽多人出去卻極少人解開事先就被蒙上的遮眼帶。命運給了我一個機會,而我則幾乎用了我整個生命來完成這個使命(我自認的使命)。我總覺得上天給了我這雙眼睛、給了我難得的機會,我在那裏的每一天都並不隻屬於我自己,我要為身後無數雙眼睛去透視兩百年來一直支配著我族命運的那個世界。
參透一個文明,而且是一手遮天、主導世界的文明,沒有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時間談何容易,何況在迷霧重重的境地!多少同樣獲得此一機會的國人將之視為掙外快、購洋貨的天賜良機(撈得機會的國之重用者們),或為博得強權一笑一切皆可出賣的榮譽平台(文人藝客們),而自覺、不自覺地在那裏以己昏昏、使人昭昭,在那條已經迷惑國人近兩個世紀的精神軌道上無知無覺地接力。打破這條誤導的慣性鎖鏈上哪怕一個鏈環,喚醒正處於休克狀態的上層建築大腦的哪怕極小一部分,就是我“旅法”之全部意義所在。
可惜國不惜才,沒有幾人看到這層意義,也沒有幾人還能理解使命、意義這些字眼,在這個“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已成事實上唯一信仰的國度,即便是上層建築也已失去對關鍵的時機、關鍵的人、關鍵的位置之把握。國家機體內高品質的人被淘汰的速度還將加快,直到“為國”變成一句笑談,真到無人再明白它的含義,直到整塊“奶酪”全部被蛀蟲占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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