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人生一陣風 - 西行散記和雜感

來源: Fly2sky 2023-11-21 17:31:30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22843 bytes)

疫情以來,回國之路變得坎坷曲折了,不可以再是一場想走就走的旅行。真懷念以前的中美熱絡友好的歲月,不曾想過中美關係會變得現今這樣的緊繃和對立。幾十年前來美國的時候,那還是6/4之前,那時美國普通民眾對中國的向往和對來自中國的留學生的友好熱情記憶猶新,如今回想卻恍如隔世。

這次回鄉之旅,我們決定在日本停留數日,再轉機回國。過去幾十年裏,多次在日本轉機候機,卻從未出過機場,近距離地接觸過日本。訂票的時候,特別訂了全日空的航班,卻忽略下麵的一行小字“Operated by United Airlines”, 這些年來美國航空公司的服務一直被人詬病,前些年因一位亞裔醫生拒絕讓出座位而被招來航警一頓暴揍,從此美國航空公司的“美名“遠揚。

美國是以客為尊(Customer is king)的服務理念的起源地。陳香梅女士80年代初訪華的時候,對中國最高領導投訴當時北京零售網點的服務,推崇美式的服務理念,導致當時的北京輿論好一陣討論和後來對服務行業的改革和整頓。“第三產業”的概念大約也是那時開始引進國內。

話說遠了,回到這次旅行,本想體驗一下風評甚好的全日空服務,結果還是遇到了惡名昭彰的“美聯航”。美國航空公司大多是年長的空嫂,很少空姐,各種長相都有,就像鄰家阿嫂、阿婆或是街上的各色行人,沒有亞洲航空公司那樣青春靚麗的空姐和那種亞洲航司特有的那種刻意的職業微笑和精幹,隻有熟悉的美式隨和和散漫。

“Coffee or tea?” (喝咖啡還是茶?)

“Can I have a glass of water or orange juice?”(有水或是橙汁嗎?)

“Sure,I will bring you later, sweetheart”(沒問題,回頭拿過來,親愛的)

過一會兒,空嫂過來點餐,她靠著座背,手上拿著一個小本,筆在另一隻手上不停地轉圈。

“Anything to eat, beef or seafood?”(吃點什麽呢,牛肉和海鮮?)

美國空嫂不卑不亢,微笑但不失威嚴和端莊。

“Anything else? Like Veggie food?”(有點別的嗎?比如素食餐之類的?)

“Sorry, we don’t. You need to preorder”(對不起,沒有,那需要預定的)

空嫂的態度和藹而不容太多爭論,這可是商務艙的服務。我在心裏告誡自己,這是美聯航,千萬不能讓空嫂生氣或是讓她感到不快以至於不能繼續工作。好吧,與其不痛快不如恭敬,隨便選了一個。

空嫂愉快地轉身問臨座的另一位乘客。

“What about you? Anything to eat, beef or seafood?”(您呢,吃點什麽?牛肉或海鮮?), 態度一樣的隨和而不失堅持。

全程11個多小時的航程,用完餐後空嫂們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全程進入了昏暗的睡眠休息模式,對服務的體驗是無感無味,既無驚喜也無意外,既無好感也無惡評。

快要抵達東京,心情難免期待和激動。日本是中國一衣帶水的鄰邦,我們對她是既親近又陌生。近代中國的曆史和命運和這個“蕞爾小國”息息相關,她既是中國文化的學生,也是中國文化的先生。從日本的文字中,我們可以真切感觸到中國文字對日本的影響和交融。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日語對當代漢語的影響其實遠遠大於漢語對日語的影響。從這方麵來說,中日文化可說是互為學長的。

從酒店望出去的東京灣

在東京灣魚貫而過的日本學生

來到日本第一個想要“朝拜”的地方當然是日本民族的聖地-富士山了。從東京開車去往富士山大概2個多小時的車程,一路上風光秀麗,民宿井井有條,如一幅幅圖畫般在車窗前轉換穿梭。臨近富士山,不免有些激動而興奮。遠看富士山,既不雄偉高大,也不秀麗,甚至不如我們南加州冬季的光頭山(Mt. Boldy)上的雪景來的壯觀和震撼。

富士山是日本民族的象征,也是日本文化和藝術靈感的源泉,就像黃河長江和三山五嶽是中國文化的圖騰和象征一樣。登爬富士山是一件非常神聖的事情,是對神靈的崇拜和心靈的洗滌。以前女人是不允許登爬的,直到明治天皇時期才被解禁。

富士山仍然是一座活火山,隨時可能再度爆發。臨近的城市和村莊都有火山爆發時的預警警報和防範措施。大和民族常在災難或是死亡中去追尋一種悲劇的美,淒美壯烈,這是日本文化中一直所追求和探索的更高形式的死亡和美的形而上。

抵近富士山,沿著河口湖(Lake Kawasaki )欣賞著富士山的美景,湖邊是五顏六色的各式植物,可觀賞也可做照相的背景。有一種粉紅的不知名的植物,呈現出一片粉紅色的海洋。天邊的富士山美麗而寧靜,富士山噴發出的熱氣形成的雲暈,如寶蓋一樣懸掛在富士山頂,山間有白雲繚繞,倒映在湖麵的富士山隨微風蕩漾,藍天白雲相間,好一幅動與靜呼應的青山綠水畫卷。

期間偶遇由二位年輕看護老師帶領的一隊日本孩童出來踏青,個個穿戴整潔,帶遮陽簾的帽子五顏六色,孩童們手挽著手,甚是可愛!本想和他們打個招呼、說說話,隻聽到前麵老師對著小朋友們輕輕喊了一聲,小朋友們就如同企鵝一般整齊劃一地隨著老師往前走去了。

在老師引導下的日本幼童學生

午後,富士山上的雲暈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濃稠了。我們來到了富士山對麵的新倉山淺間公園(Arakurayama Sengen Park),這裏有著觀賞富士山風光的最好的角度。隨行的朋友說,這裏的神社供奉著不好的東西,咱們就不去了。我想大概就是那些在曆次侵華戰爭和日本對外擴張時期中捐軀的將士吧。

隨後我們穿過一片密集的樹林,來到一個富士山腳下,離富士山更近的空曠公園,這裏沒有遊客,隻有幾個本地人三三兩兩地坐在草坪上坐著或躺著,我頓生在這偷閑半日的閑情逸致。人生匆匆如白駒過隙,人生忙碌如蜂如蟻,難得清閑如許!

行車在富士山下的小街小巷,親切的漢字從眼前掠過,有些字認識,有些字似曾相識,有些字卻不知所雲。聊及日本人的名字,很多日本人的名字都和地名和方位有關,如鬆下、田中,還有一個非常奇怪的日本名字“上床”其實也是表示方位,“床”在日語裏是地板的意思,而“上”是表示方位的意思。 還有一個日本字“尻”,在懂漢語的人看來似乎很不雅,其實在日語裏也是一個表示方位的字,相當於“末端”和“尾部”的意思。至於“大郎”“次郎”也是中國文化殘留在日本文字中的遺跡,而在現代的中國文字和習俗中不再使用。

說到這日本名字“太郎”,朋友問我們可知道“富士太郎”是誰?我們茫然不知。朋友說正好他就在附近,咱們去會會他,如何?

原來“富士太郎”是位於富士吉田市淺間神社內一棵古杉樹的名字,據說有超過1000年的曆史。既然有“富士太郎”,那有沒有“富士次郎”呢?還真有,也是一顆差不多1000年左右曆史的古杉樹。不同的是“太郎”是縣指定自然文物,而“次郎”隻是市指定自然文物。在日本,縣大於市,級別不同!

遊罷富士山,次日轉遊日本皇宮。日本的皇室是世界上曆史最長的君主製,從日本曆史紀事開始,就是這個皇室,相傳是神話“天照大神”的後裔,號稱“萬世一係”。也就是說日本曆史上或有權力的更替,卻從來沒有皇室的改變。這也就相當於中國的周天子皇室自今猶存,那就沒有後來的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什麽事了。

日本皇宮的護城河

日本皇宮中無處不在的護衛室

日本的皇家園林

孤懸海外的日本對於正值盛世的大唐東土來說,自稱“天皇”有點自不量力,所以中國人開始稱謂日本皇帝為“天皇”應當非常近代的事情,不會早於清朝。

皇室自有皇室的威嚴和尊貴,比起紫禁城的宏大,日本皇宮的規模和氣勢要低調很多。相較而言,日本皇宮的花園庭院更加精致典雅,與自然環境融為一體,極富特色和趣味。皇家園林是日本民居的最高境界,反映著日本民族的精細和雅致。

日本皇宮裏散布著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所謂“警衛室”,可以想象日本曆史上也是頗為紛爭和動蕩的,所以皇宮的防衛也是戒備森嚴的。遺存的守衛室尚存當年瞭望和觀察的遺跡,有幾間守衛室,以我一個平均身高男性都不能直身而過,可以想象當年日本男子的平均身高比起現代應該低矮很多。

從東京鐵塔看出去的東京夜景

來到東京,不能不見識一下東京都市的繁華和熱鬧。東京有二個鐵塔,一個是東京塔,另一個是晴空塔。我們時間緊湊,參觀東京塔的時候已是太陽落山,在燈光照射下的東京塔通體呈現一種橘紅色彩,在東京華燈初上的夜色裏格外醒目迷人。太太驚呼,我想起來了,這就是“東京愛情故事”裏那個鐵塔!暮色中的東京登時染上了一層浪漫色彩和氣息。

夜幕中的東京塔

東京晴空塔比東京鐵塔更高、更新,因為時間的原因,沒能上去,但找到了一個絕佳位置,拍了一個晴空塔倒影的網紅照片,也算到此一遊吧!

 

東京繁華的鬧市區和銀座等中心地段大多是國際知名品牌,除了商品上的日文名字和規格以外,同美國大的百貨商場賣的貨品和品牌並無二致。最有特色當屬淺草寺雷門商業街,很像國內的小吃一條街,從雷門進去到盡頭的淺草寺,可以打卦抽簽,抽到上上簽則皆大歡喜,抽到下簽則把它係在旁邊就可化禍消災。

從對麵東京旅遊觀光局大樓看出去的雷門淺草寺街市

日本街頭很少見到公共垃圾桶,不像美國街頭公共垃圾桶隨處可見。街道上卻幹淨整潔,沒有看到垃圾甚至是紙屑。原來,日本的垃圾分類比美國更細,垃圾的回收是在哪消費就在哪家丟棄,可是垃圾桶不像美國一樣擺在顯眼的公共區域,要問商家或是交由商家處置,否則就隻能自己帶回家丟棄了。

四天的日本東京之旅短暫而緊湊,觀光購物兩不耽誤。日本社會秩序的規範,街道的整潔和人民的精致和禮貌令人印象深刻而難忘。

四個小時的航程就回到了魂牽夢係的祖國。拜國內高鐵的普及和發展,從廣州到長沙隻要三個多小時的車程,空曠的商務車廂隻有我們和一位上車後就不停在電話上大聲講話的年輕人,他幾乎背癱在座位上,赤裸著的肥粗大腿不停地左右搖擺,這一路始終沒有停過。

高鐵行駛平穩安靜,外麵的風景在不停的變化,從城市到鄉村,從嶺南到湘南,我熟悉這裏的山山水水,我記得這片富饒的土地曾經的荒蕪和貧窮,我經曆過最早、最擁擠、也是最野蠻時期的鐵路客運。我見證了改革開放的星火燎原,也見證了這幾十年來的滄海桑田,雖漂泊在外多年,心裏牽掛的還是這山、這水、這人、這物…

次日我們來到了聞名遐邇的嶽麓山,正值金秋重陽,大爺大媽如五月的鮮花開遍了原野,到處都是大爺大媽們歡快爽朗的笑聲和歌聲。沿指示牌尋找黃興蔡鍔的墓地,走進一處僻靜的叢林深處,幾位大爺大媽搭班子正在奏樂歌唱,還真是很有專業水準的,隻是不是地方啊!在這僻靜休閑處,不是應該保持肅靜嗎?這大呼小叫、敲鑼打鼓的,不但打攪遊人,也驚擾長眠於此的先人啊。

長沙的夜景,燈光不斷變換著顏色,很是漂亮

九曲八彎的瀏陽河匯入湘江。右邊的小河是瀏陽河,左邊是湘江。

以前爬過嶽麓山多次,最早的一次那時長沙還隻有一座湘江大橋,那時登高遠望還能看到火車新站的火炬,長沙人戲稱為“紅辣椒”的地標。據說當時建造這個火炬地標的時候頗為糾結,火苗往東、往西都不對,往西是向往西方的洋奴思想,往東是西風壓倒東風也不對,最為保險的做法就是火炬垂直向上了。年代久遠,傳說真偽已不可考證。昔日醒目的所謂火車新站已淹沒在灰蒙蒙的高樓大廈中,不見蹤影。

從嶽麓山遠眺橘子洲頭和靜如湖水的湘江

昔日江水奔流的湘江也沒了往日的洶湧,據說是下遊修築了堤壩,江水變得平緩靜流了。“曾記否,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的詩人豪情,和“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擊水三千裏”的少年壯誌,隻能在曆史的長空中長久回蕩,令後人追思緬懷了。

嶽麓山腳下的嶽麓書院號稱國內四大書院之一,依山傍水,環境優雅,亭台樓閣古香古色,典型的湖南合院結構,環環相連,曲徑通幽。中國的建築強調自然和諧,內部結構體現著中國社會的禮教秩序和師道尊嚴。

令湖南人熱血澎湃的對聯

嶽麓書院的建築猶在,可嶽麓書院的文化傳承去哪兒呢?昏庸老朽的學究們已淹沒在曆史的塵埃裏無影無蹤,之乎者也的陳詞濫調終沒能撐起一個學術的殿堂!山腳下的湖南大學自詡為嶽麓書院的傳承者,其實古代的書院和現代意義上的大學相去甚遠。湖南大學牽強附會追根溯源到1000多年前的嶽麓書院實在有些勉為其難。古代的嶽麓書院,幾次被焚毀殆盡, 學脈中斷,和50年代才命名為“湖南大學”的湖大應該沒有什麽傳承的關係。我想,即使複辦聞名遐邇的燕京大學又如何呢?再辦一所名叫“燕京大學”的大學不難,要延續當年燕京大學的輝煌和學脈可不是換上一個名字就可以的。

再來一幅

來到愛晚亭,楓葉尚綠。“萬山紅遍,層林盡染”的詩情畫意隻能遐想。據說年輕時代的毛澤東常和他的夥伴們來愛晚亭附近聚會讀書和登山露營,此處距湘江不遠,想必當年是個僻靜之地。打卡愛晚亭,默誦他寫的沁園春“長沙”、透過詩人的視角看著眼前的景色,似乎還能感受到他少年的豪情和詩意,這首詞是他所有詞中最有才情、最為浪漫的一首了。

“愛晚亭”旁遊人如織,偶見一隊隊小朋友在老師帶領下席地而坐,各式出行的裝備和食物,可以看出現在小朋友的生活水平十分的富足,比起當年藍褲白衣的裝束更加多姿多彩。這次旅行,我特別留意當地學生們的狀況和精氣神,在日本時也抓拍了幾張。在愛晚亭前又看到咱們中國的小朋友在活動,於是也拍了幾張。中國小朋友中帶那種深度眼鏡的很多,不知是不是讀書太多太久的緣故。

來了網紅城長沙,不能不打卡火宮殿、黃興街。長沙雖說是二千多年的古城,留下的遺跡卻寥寥無幾。1939年的文興大火把長沙城幾乎燒成灰燼,隨後的抗擊日寇的長沙大戰也異常慘烈,隻有這火宮殿還留下幾堵斷垣殘壁,所以我們今天看到的長沙城和城中的所謂“古跡”都是後來重建的仿古建築。火宮殿一帶據說是網紅打卡地,人潮湧動,旁邊的小巷裏更是水泄不通。地上有很多幹枯的、泛黃的東西,那是咀嚼檳榔後吐在地上的殘渣。

長沙坡子街/黃興路一帶

長沙黃興步行街旁的小巷

長沙的夜景,不輸東京

湖南人執拗,率性而不信邪,不墨守成規,敢為天下先。由於是內陸省份,相對比較閉塞。衛生習慣比較落後。

行程匆匆,而後還去了幾個內地城市。國內發展迅速,變化驚人,而後再單篇敘述。公允地說,國內在進步,在發展,但人文素質的改變還需要時間來和世界接軌。

十幾個小時的航程就回到了美國,回到了天使之城。一位略為肥胖的,穿著製服的中年女移民官,說著帶有濃重西班牙口音的英文,在指揮著人流。我沿著她指示的美國公民和綠卡的方向走去,一邊掏出護照卡,她瞄見了我手中的護照卡,以為是別國的什麽證件,大聲對我吼叫,“That way”(走這邊)我回說”I am going this way”(我走這邊)她不耐煩地大聲再次對我吼叫“Sir, you go that way”(先生,你走這邊)。我隻能正色告訴她說”I am Amercian citizen. I am going this way”(我是美國公民,我走這邊)。她悻悻地看著我,欲言又止,非常的不忿!

黑幫一樣的洛杉磯機場工作人員

美國的海關人員率性而不苟言笑,公事公辦地啪啪蓋章走人,中間連眼皮都沒抬。以前的海關人員通常會說一句歡迎回家之類的,或是稍微聊一下,或是說點什麽,這次是完全無語,隻是效率還挺高。

不一會兒,就取出了行李,通過了海關,上了我熟悉的高速,聞到了空氣中幹燥而清爽的味道,看到了我熟悉的藍天和大海中自由翱翔的海鷗。

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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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的好,簡練,生動 -ZeroSumGame- 給 ZeroSumGame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11/22/2023 postreply 12:1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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