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未娶、膝下無子,不會說中文,孤身一人來到中國,一待就是十幾年。怎麽看都是一個悲傷故事,可現實,並非如此。
75歲的島田孝治,現在生活在武漢,是一家叫“頂屋咖喱”店的老板,大家都叫他“島爺爺”。
店裏生意不錯,是武漢吃咖喱必打卡的網紅熱店,這家街邊不起眼的店麵,不少年輕人慕名而來。
與其說是咖喱,大家更像是衝著這個“怪”爺爺來的。
人到七十古來稀,在生命接近尾聲時,總給人羸弱的印象,可就有人偏偏不走尋常路。年輕人每天佛喪佛喪的,可有些老人卻像開了掛一樣,越老越能折騰。
他是一個奇怪的老板。別人開店都是為了掙錢,而他的想法卻標新立異:隻為做出這條街最美味的咖喱。
要做出正宗的咖喱,絕不是說說這麽簡單。高湯要用豬骨、牛骨或雞架,熬煮24小時,湯裏的泡沫全部都要仔細撈出。
就連簡單的洋蔥也十分講究,白的不要,深紫的放棄,淡淡發紫的最好。洋蔥要切成接近透明的薄薄一片,炒的時候,一定要變成琥珀色才能出鍋。
所有製作流程,都要嚴格按照島爺爺規定的步驟,絕對不能偷工減料。別人都是用高壓鍋,煮30分鍾就可以了,他們卻要花上足足八小時,這樣做足功夫的咖喱,怎能不叫人流連忘返。
正是因為這樣一個“挑剔”的老板,可以讓頂屋咖喱這個品牌,在店鋪更換反反複複的街道上,一直留存長達十幾年之久。
除了對食材和店裏環境的嚴苛,他攬客方式也別具一格。
島爺爺招攬客人的方式,十分古老--發傳單。隻見他站在門口,熱情地向經過的客人打招呼。語調別扭的中日文的“你好,謝謝”,聲音洪亮,“魔音”繞耳。
仔細觀察,不難發現島爺爺手裏的傳單,並不是誰來了都遞出去,傳單一般都落在年輕女生手中。
島爺爺說,女生如果覺得好吃,她們會帶男朋友或者好朋友來吃,一個小小的觀察,竟然讓結果可以事半功倍。
不得不說,島爺爺的這本生意經,實在讓人佩服。
同時,他也很“摳”,明明是咖喱店的老板,卻“寒酸”得不行。
給自己每個月的工資隻有3000元,住在一個月隻要700元的出租屋裏。其他員工的工資基本都在四五千左右,而店長的工資是他的三倍。
他總說,到了他這個年紀,對錢已經沒有什麽執念了。有煙有酒,生活不愁,就已經足夠了。
他還開辦了免費的日語課程,每周一晚上還有日語交流會,即使隻有一個人來,他都一絲不苟、耐心教學。
如果其他店的老板來討教做咖喱的方法,他也都一五一十、全部傾囊相授。
有人問:為什麽輕易將自己的秘訣,交給競爭對手呢?
他一臉認真地回答:“我要將這一條街變成咖喱街。” 他希望更多的人可以學會這種咖喱做法,吃到正宗的日本咖喱。
這個執拗的老頭還決定:餘生都要中國,做出這裏最好吃的咖喱。去世後將店裏所有財產留給中國員工,自己的骨灰也要撒到大海。
就是這樣一個又固執又奇怪的老頭,默默地在異國他鄉生根發芽,也漸漸地讓這條街,有了屬於自己的溫度。
1947年,島田桑出生在日本福岡的一個普通家庭。認真執拗、刻苦勤勉的他,從小就是一個學霸。從日本法政大學畢業後,他在東京一家律師事務所工作。
可誰都沒想到,島爺爺生性熱愛自由,不喜歡條條框框的束縛。在他看似本分的外表下,還有一個無比熱忱的理想:那就是環遊世界。
可惜,繁瑣高壓的工作,一直成為這個夢想的前行路上絆腳石。
為了有更多的時間,他不惜辭去東京的高薪工作,回到了家鄉,在一家普通事務所工作,薪資變少了,卻多了惹自己支配的自由時間。
三十五歲開始旅遊,他的腳步幾乎踏遍了歐洲:意大利、法國、瑞士、丹麥、荷蘭......
“努力工作,成家立業,退休養老,這樣的生活太無趣了。”沒有娶妻生子,沒有按照一般活法走下去的他,卻選擇在晚年的時候,將餘生留給咖喱和中國。
他和武漢的緣分,早在2004年就開始了,當年他旅遊到武漢,便被這裏生活節奏和氣氛迷住了。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這裏的街道和家鄉像極了,走在路上能感受到熟悉的溫暖。
六年之後,他在日本認識的中國留學生,想在武漢開咖喱店,毫無頭緒的他們便邀請島爺爺來中國。退休後,父母已經過世,沒有兄弟姐妹、妻子兒女的他,便孤身一身,帶著畢生積蓄,被“拐”到了武漢。
剛剛開始的時候,他每天都背著一個背包,伴著初升的太陽,按時到菜市場親自選購食材。
十年前,雖說早已新世紀,但這樣年紀還來中國定居的外國老人,也實屬少見。島爺爺不會說中文,去買菜的時候,有一些攤主總對他指指點點。
慶幸的是,還是有不少的人願意和他打交道。那段剛剛開店時的艱難日子裏,這些攤主給予了他最大的力量,他銘記在心。
之後的每一年,他都會在年末的時候,為當時候幫助過、鼓勵過他的人,送去紅包,以表感謝。
寒冬熬過去了,就是春天!現在的頂屋咖喱不僅生意紅火,還陸續開了分店。
這十年,算不清不知喂飽了多少人,饑餓的胃和迷茫的心。而這家小店,依舊人氣不減。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對自己和員工很“苛刻”,對學習日語的學生也“嚴肅”,但對客人卻十分“熱情”,一聽到客人說“好吃”,就立馬笑成了一朵花。
在中國生活了這麽多年,島爺爺覺得身邊的人對他越來越溫和。見麵的時候,也會主動地打招呼,這讓他感覺到被接納的溫暖。
2017年,因為之前店麵的麵積太小,他又在街道口開了一家新店。店位於三樓,寬敞安靜,有一塊地方還專門裝修成日語角。門口貼著五十音圖,還有一個大大的書架,塞滿了日本漫畫。
門口的牆上貼滿了明信片和紙條,都是來過的客人和來學習的學生留言。十年的時間,在這個小小的店裏,發生了說不盡道不盡的故事。
8年前的冬天,武漢飄著小雪,背著沉甸甸的畫板,拖著疲憊的身體,來到這裏,吃了美味的咖喱,喝了一杯熱茶,考場失利的失落,在食物中找到了慰藉。
我的英語十分差勁,從沒想到過自己以後靠著日語吃飯。當時跟著島爺爺的學習日語,隻是因為平時愛看動漫,來這裏第一堂課,就得到了島爺爺的表揚,如今我靠著日語的專長,在一家外企當上了高管。
這家店就像咖喱版的“深夜食堂”,不僅喂飽了人們的胃,也裝滿了大家的青春和回憶。
這裏的咖喱,沒有華麗的外表,卻在樸實中有著一份細膩和溫暖。十餘年過往,周圍的店消失的消失、更新的更新,而這家頂屋咖喱,依舊還在。
如今,上了年紀的島爺爺,有時候忍受不了武漢寒冷的冬天,就選擇窩在家裏,看書寫作。可一到授課或者交流會的時候,他都風雨無阻,準時出現在頂屋。
這位孤身一人在異鄉的老爺爺,這一輩子都在“任性”。他至始至終從心而活,
活得自由通透,以自己的方式,溫暖這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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