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公孫醜下11:孟子將朝王
原文:
孟子將朝王,王使人來曰:“寡人如就見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風。朝將視朝,不識可使寡人得見乎?”對曰:“不幸而有疾,不能造朝。”
明日,出吊於東郭氏,公孫醜曰:“昔者辭以病,今日吊,或者不可乎!”曰:“昔者疾,今日愈,如之何不吊?”
王使人問疾,醫來。孟仲子對曰:“昔者有王命,有采薪之憂,不能造朝。今病小愈,趨造於朝,我不識能至否乎?”使數人要於路,曰:“請必無歸,而造於朝!”
不得已而之景醜氏宿焉。景子曰:“內則父子,外則君臣,人之大倫也。父子主恩,君臣主敬。醜見王之敬子也,未見所以敬王也。”
曰:“惡!是何言也!齊人無以仁義與王言者,豈以仁義為不美也?其心曰‘是何足與言仁義也’雲爾,則不敬莫大乎是。我非堯舜之道,不敢以陳於王前,故齊人莫如我敬王也。”
景子曰:“否,非此之謂也。禮曰:‘父召,無諾;君命召,不俟駕。’固將朝也,聞王命而遂不果,宜與夫禮若不相似然。”
曰:“豈謂是與?曾子曰:‘晉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吾何慊乎哉?’夫豈不義而曾子言之?是或一道也。天下有達尊三:爵一,齒一,德一。朝廷莫如爵,鄉黨莫如齒,輔世長民莫如德。惡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故將大有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謀焉,則就之。其尊德樂道,不如是不足與有為也。故湯之於伊尹,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王;桓公之於管仲,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霸。今天下地醜德齊,莫能相尚。無他,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湯之於伊尹,桓公之於管仲,則不敢召。管仲且猶不可召,而況不為管仲者乎?”
譯文:
孟子就要去朝見齊王,齊王派人來:“齊王本來要親自拜訪,得來傷寒,不能見風。早上他去朝會,不知道可以在那裏會見你嗎?”孟子回答說:“我不幸生病,不能去朝會。”
第二天,孟子去東郭氏吊喪,公孫醜說:“昨天稱病推辭朝會,今天吊喪,不可以這樣吧?!”孟子說:“昨天有病,今天好了,為什麽不能吊喪?”
齊王派人來詢問病情,醫生也來了。孟仲子對來人說:“昨天齊王要先生過去朝會,正好生病,不能去。今天病情稍有好轉,已經急忙趕過去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趕到了?”於是派幾個人半路製止孟子,說:“請你回家以前,一定去一趟朝會!”
不得已到景醜氏家住了一晚。景子說:“家裏是父子,外麵是君臣,這是人重要的倫理啊。父子之間重要的是恩情,君臣之間是敬重。我看到齊王對你的尊敬,沒有看到你因此尊敬齊王啊。”
孟子說:啊!這是什麽話!齊國人沒有人給齊王講仁義,難道是仁義不好嗎?可是心裏卻說:‘這種人不值得給他講仁義啊’等這樣的話,那麽這就是對齊王最大的不敬!我,不是堯舜的大道,不敢講給齊王。因此齊國人不如我尊敬齊王啊。
景子說:“不是的,不是這樣說的。《禮》說:‘父親召喚,不是應一聲,而是馬上來;君主有命召喚,不等車馬備好馬上跑過去。’你本來要求朝見齊王的,聽到齊王的命令後反而放棄了,這與《禮》好像不相符啊。”
孟子說:“怎麽可以這麽說?!曾子說:‘晉國和楚國的富有,我可是趕不上。他們有他們的財富,我有我的仁心;他有他的高貴,我有我的道義,我比他們少嗎?’難道曾子的言論不符合道義嗎?這是同樣的道理呀。天下最值得尊敬的有三:一是爵位,一是年齡,一是德行。在朝廷爵位最重要,在鄉村年齡最重要,為治國安邦出謀劃策德行最重要。問什麽占其一的齊王,可以輕慢占其二的我呢?因此將要大有作為的君主,一定有他不能召喚的大臣。如果需要出謀劃策,那就親自拜訪。他必須尊重德行喜歡道義,做不到這些就不值得輔佐。所以湯王對於伊尹,先拜他為師,然後才用他做臣子,因此他可以輕易地成了天下的王;桓公對於管仲,也是先拜為師,然後才用作臣子,因此他可以輕易稱霸。如今天下諸侯土地差不多一樣大,德行也都一樣,沒有哪個更好。原因沒有別的,都喜歡用聽話的人,不喜歡用能教正君上的人。湯王對於伊尹,桓公對於管仲,那是不敢喚來喚去的。管仲這樣的人都不能隨便使喚,何況不屑做管仲的我呢?”
短評:
我不屑做管仲,因為我的信仰是王道,而不是霸道。像管仲那樣的霸道之才,齊王都必須親自拜訪求教。何況我這個王道之臣,齊王怎麽可以隨便使喚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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