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汝德(Leo Goodstadt),英籍猶太人,記者,經濟學家,1989—1997年任香港殖民政府首席政策顧問,曾任香港大學法律學院名譽院士。
香港是個經濟城市,這個城市的主要動力和命運都定位在發展經濟上。“經濟”的本義是經世濟民,它的發展應該能讓整個社會都得到好處。可是在香港一談經濟,就會把焦點放在商人身上。無論過去的港英政府或現在的特區政府都覺得穩住商人是最重要的,這還是殖民時期種下的宿根。
Uneasy Partners(中文譯名:《香港政經——公利與私利的衝突》)的作者顧汝德是個英國人,20世紀60年代就在香港工作,在彭定康時期擔任過政府官員。他退休以後寫下這本書,書中透露了一些殖民地時期的統治特色,其中之一就是對本地商人的積極籠絡。
回顧曆史我們會發現,很多英屬殖民地,比如印度和斯裏蘭卡,早在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就開始實行局部的民主選舉,但是香港一直沒有搞。為什麽呢?作者說那是因為英國人發現,這個城市的大多數居民都是中國人,而香港毗連大陸,他們害怕在民主選舉中香港會倒向內地,反對英國,這種情形是他們不願意看到的。為了把香港治理好,他們的策略就是籠絡本地精英,其中主要是商人。所以也可以說,香港的政治過去基本上是政府與商界精英合作的格局。
這樣的政治特色造成香港本地商界的勢力特別強大,作者回憶,後來彭定康推行的很多政改方案都曾遭到商界反對。這些人明明是英國人培植起來的力量,為什麽要跑出來反對呢?因為這些商人已經習慣了過去那種統治模式,他們認為如果在香港搞民主,一個背後有選民的政府會比較麻煩,他們也不大懂得如何跟這樣的政府打交道,寧願像過去那樣,跟總督或特首關起門來把事情談好就行了。
這樣一來,香港很多政策的製定都受製於商人。在“亞洲四小龍”裏麵,香港的社會福利發展相對較弱,像公共醫療的推動就非常緩慢。直到二十世紀末,香港才有了一個針對雇員的強製性保險計劃,而全民的醫療保險至今仍然沒有。這在經濟發達地區是非常罕見的,究其原因,就是商界力量在反對。
實行全民醫療保險,政府就要擴大開支,那就得加稅,這樣一來,商人最不高興了。在他們的強烈反對下,香港政府很難推動一些大規模的福利計劃,今天能享受到十五年免費義務教育的人並不多,念大學的人所占的比例也偏低。
香港政府還有過建造公共房屋的計劃,當時也遭到地產商的反對,他們認為政府建公共房就等於搶他們的市場。直到後來,香港發生了一場大火災,很多木屋被燒毀,政府才有理由去推動公共房屋的建設。當然他們也找到了一些可以兩全的折中方案,比如把公房建在市郊,居民遷走以後,城市的土地就空出來了,地產商又可以利用它們發財。這樣既完善了社會福利,又推動了經濟發展。
為了實施福利計劃,香港政府不得不每次都找出各種理由去爭取商界支持:比如推行公共醫療服務的理由是為了確保勞動力的健康穩定,免費義務教育則是為了提供優質勞動力,幫助實現香港的產業升級。總之,香港從來都是把商界利益放在最前麵。
這種政策顯然會為香港帶來很多後遺症。除了貧富差距增大,商界勢力過於強大也造成了壟斷現象的出現。比如香港過去的電視產業壟斷在英商手上,碼頭則被“和黃”壟斷,而七大地產商幾乎可以操控全香港的地產。雖然一直有人試圖推動公平的市場競爭法,但一直無法通過,原因就是這些商界巨頭的反對。所以,未來的香港還需要麵對很多問題,都是英殖民時期留下的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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