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談戰爭談音樂——俄羅斯的音樂家隨筆

不談戰爭談音樂——俄羅斯的音樂家隨筆


不談戰爭談音樂


(一)


柴科夫斯基說:“音樂是上天給人類最偉大的禮物,隻有音樂能給人以安寧與靜穆。”

俄烏戰爭之際,我在新聞裏看到許多西方國家把柴科夫斯基、肖斯塔科維奇的音樂、芭蕾舞劇都禁演了,日本的一個樂團也把柴科夫斯基《1812年序曲》的演出換成了西貝柳斯的《芬蘭頌》。沒有禁止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的小說真可惜,這說明今天已經沒有人讀書了。但網絡上對俄羅斯的媒體進行了全麵的徹底封殺,說明語言仍然是比音樂更加有力的改變人的想法的工具。人類最終是語言的動物。而音樂是上帝的語言。

我在一個肖邦專輯的說明書裏讀到,撰寫這個說明的作者介紹他曾經進行一項研究,想搜集一個悲哀的音樂的專輯,研究結果卻發現並沒有真正的悲哀的音樂。音樂都是給人快樂的。這真是智慧之言。這是一種複雜的快樂。其實,所有的真正好的藝術都不是那種煽情的藝術。聽著仇人的音樂的確會感到痛苦。二戰後很長時間裏,以色列人拒絕德國音樂,瓦格納甚至貝多芬都不能演出。有很長一段時間,中國人也拒絕日本的歌曲和音樂。人到達一定的時候,快樂和痛苦會變的複雜。如果仍然隻有簡單的快樂和痛苦並不好。不過,偉大的藝術總是最終的勝利者。那些美好的音樂、繪畫和文學,它們將戰勝人類的狹隘和仇恨,給我們以深沉的快樂。音樂、詩歌和繪畫都是上帝講給我們的語言。

所以,我們在這場俄烏戰爭中,不妨不談是非,不談戰爭,也不談苦難,而是談談俄羅斯的音樂。


之所以隻談俄羅斯的音樂是因為在曆史上俄羅斯和烏克蘭這兩個民族和國家很難截然區分。比如,前蘇聯著名的音樂家普羅波菲耶夫出生在烏克蘭的頓涅茨克,但他又是俄羅斯人。烏克蘭出生的著名音樂家較少,但是烏克蘭尤其是敖德薩出了很多小提琴和鋼琴的大師。現在這兩個國家分開是一種不幸。烏克蘭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就是俄羅斯的一部分,像敖德薩是葉卡捷琳娜二世興建並命名的城市,但葉卡捷琳娜二世又是德國人,而敖德薩在此之前屬於土耳其,更早則是古希臘的殖民地。可是把烏克蘭歸為俄羅斯是今天烏克蘭人民所絕對不能接受的。人類的絕對往往是荒誕的。烏克蘭,俄羅斯和白俄羅斯都是東歐草原上的東斯拉夫人的後裔,很可能都是那時販賣到歐洲的奴隸或者販賣奴隸到歐洲的人販子的後代。我這樣說並無意貶低俄羅斯或烏克蘭,不過他們的起源也絕無高貴之處。所以,斯拉夫人在歐洲一直受歧視。可是歐洲許多國家的人種像法國、德國都有著人販子、蠻族、海盜、村落裏不願種地而是常年遊蕩當雇傭兵打仗的身強力壯的混子的血統,這聽起來就是那麽的可怕,和我們今天看到聽到的歐洲的文明和貌似文明的歐洲有著很大的反差。由此可見,歧視並不好,而為祖先自豪過度也就愚蠢。更複雜的是,東斯拉夫人最早建立的國家不是俄羅斯,而是基輔羅斯。俄羅斯其實是由基輔羅斯發展而來的,而這個基輔羅斯就是今天的基輔城。所以,基輔又被稱為“羅斯城市之母”。這樣來說,今天的俄羅斯倒應該歸屬於烏克蘭,克格勃特務出身的普京應該聽從二流喜劇演員澤連斯基的命令,但顯然這又是今天俄羅斯人民所絕不能接受的,況且澤連斯基本人既不是烏克蘭人,也不是俄羅斯人,他是猶太人。所以,今天強調民族和國家都不是什麽好的想法。不過,這些複雜的曆史也是今天普京在戰爭前對烏克蘭一直說的,俄羅斯與烏克蘭是同族兄弟,俄羅斯的軍隊沒有對基輔狂轟亂炸或許也是因為那裏也是俄羅斯的發祥地的原因吧。當然,更重要的是,今天文明的理念已經越來越深入人心,漸漸成為我們的思維方式。

不管這些,這裏我還是按習慣把俄羅斯和烏克蘭的音樂統稱為俄羅斯的音樂。這樣的說法或許不真實,隻是一種曆史的錯覺,但是,如果我們把俄羅斯和烏克蘭的音樂統稱為烏克蘭的音樂,除了聽著有些怪異像,並不會增加任何的真實度。當我們鼓起勇氣要談論曆史,甚至隻要我們用人類的語言開始說點什麽的時候,無論是我們的愛、恨或者今天的股價,就意味著我們已經放棄了真實。我們本身就是生活語言和欲望建立的錯覺中。

那麽,什麽才是真實呢?當我們在要談論音樂時,聆聽那些美妙的音樂的時刻,就是最真實的時刻了嗎?

然而,烏克蘭今天正發生著殘酷的戰爭,在這個時刻我們在這裏輕描淡寫的談論著聆聽著音樂,這是否有一些冷酷呢?的確是這樣的。“奧斯維辛之後,寫詩是野蠻的。”活著本質上是一件殘酷的事情。

但是,不談戰爭談音樂。這裏我就俄羅斯的音樂隨便寫寫,並把我手頭有的錄音挑選一些附上吧。

回想起來這些年來,我倒是聽過一些俄羅斯的音樂和俄羅斯的音樂家的演奏。所以,這次正好借機整理一下,並隨手寫寫那些相關的往事。這不是音樂評論甚至不是介紹,隻是關於那些音樂家和音樂的我的個人的八卦,其中的音樂也隻是我個人喜歡的,它們大部分都比較短也比較安靜,不具有代表性。談論俄羅斯的音樂,應該從格林卡開始,但我沒有他的作品的錄音,所以就此柴科夫斯基開始,但既然我們說到了基輔,那就不妨先談談穆索爾斯基的《基輔大門》。這也是我最喜歡的一首鋼琴曲。

而且,這個穆索爾斯基竟然還是基輔羅斯的第一任國王留裏克大帝的後裔。所以,我們就從他開始吧。

 

(二)


在這篇引言裏我想放一首代表俄羅斯的音樂。說到誰最能代表俄羅斯的音樂,毫無疑問,應該是柴可夫斯基。我當然也可以學著這些年一些業餘發燒友的做派拋出一個特偏冷的大部分人都沒有聽說過的作曲家,比如米亞斯科夫斯基才是最俄羅斯的,艾夫斯是美國最偉大作曲家。人們會肅然起敬,說艾夫斯是誰啊?米亞斯科夫斯基從來沒有聽說過啊。這兩個人我後麵也會談論,不過,這裏我的確不想放一首柴可夫斯基的曲子作為俄羅斯音樂的代表,雖然斯特拉文斯基評論柴可夫斯基說過:“他是我們當中,最俄羅斯的。”我總覺得柴可夫斯基的音樂的確非常俄羅斯,但本質上是他個人的。這一點舒曼和他很像。雖然偉大的音樂家的音樂都是個人的,但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那麽,這裏我想選拉赫瑪尼諾夫。在我的心目中,拉赫瑪尼諾夫才是最俄羅斯的。他的音樂遼闊、厚重、憂傷又極為優美感人。他旅居美國的歲月裏一直思念著他的祖國。所以,這裏我想要選拉赫瑪尼諾夫的第二交響樂作為代表。這個版本是前蘇聯著名鋼琴家阿什肯納吉指揮的。阿什肯納吉既是一位鋼琴大師,又是一位非常優秀的指揮。

對於權威我們不要盲目崇拜,但對於經曆時間考驗的那些大師們,我們還是應該保持尊重。所以這裏我想再放一支柴可夫斯基的弦樂四重奏第二樂章著名的如歌的行板。這個曲子在中國太有名了。比如,我現在鍵入rgdxb,如果打不是回車鍵而是shift鍵,那麽出來的就是“如歌的行板”。這支曲子在中國如此聞名是因為關於這支曲子的一個小故事,所有的中國人,至少年紀稍稍大一點的中國人,新新人類的中國人可能今天連柴可夫斯基都不知道是誰呢,都知道。故事說,當年托爾斯泰坐在凳子上聽到這支曲子時流下了熱淚,並說出了:“我觸到了苦難人民靈魂的深處。”我當年也是讀到這個故事後就去反反複複的聆聽者這曲子,每次聽時都有想哭的感覺。不過後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再也沒有聽過這支曲子和柴可夫斯基的音樂了。不久前有美國的學者寫了一本書,談論過去人們看到的繪畫會流淚的事情。今天流行集體悲傷,但是已經不會有人在看到一幅畫聽到一首音樂流淚了。然而,這次寫這篇文章時我在網上檢索了一下,竟然發現知乎上有一篇文章談到了這個故事,說很可能當年托爾斯泰並沒有說出這句話,也就是說隻有在我們的中文世界、我們的中文的曆史中,托爾斯泰才說過這句話。這裏之所以還要選擇這支曲子,第一是因為,在那篇文章中還說了,當年托爾斯泰的確坐在凳子上聽到這曲子後流下了眼淚。這個柴可夫斯基的日記中是有記錄的:“比鄰而坐的托爾斯泰留下了淚水,這是我一生中感到最榮耀的時刻,也是我一生中對自己的創作力最引以為豪的時刻”。第二,這畢竟是一支感人的曲子。第三,據說,這個樂章的旋律源於1869年,29歲的柴可夫斯基住在烏克蘭的基輔附近卡蒙卡他妹妹的莊園裏。一天,他聽到窗外粉刷牆壁的泥水匠哼唱的一支民歌《孤獨的凡尼亞》(有說《小伊萬》)。歌聲吸引了他。第二天他找到那個水泥匠把歌曲記錄了下來。後來把它改寫成第一弦樂四重奏的第二樂章。所以,這也是一首烏克蘭和俄羅斯交融在一起的音樂。(聽這些音樂最好要接音響,不用很高級,最一般的就可以。用電腦聽不好,聲音非常難聽,那還不如我來唱給你聽呢。)

 


2022/3/30

 

1.  Rachmaninov  Symphony #2 In E Minor, Op. 27 - 3. Adagio - Vladimir Ashkenazy by Royal Concertgebouw Orchestra

 

2. String Quartet No. 1 in D, Op. 11_ II. Andante cantabile - Tchaikovs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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