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美化自己,不醜化對方,不聖化英雄
- 讀張郎郎關於太陽縱隊關於俞強聲關於遇羅克有感
讀張郎郎先生的博客,他的個人經曆震撼人心。
讀到他寫自己的入獄前後,他的專案組長俞強聲86年叛逃美國致使金無怠獄中自殺,以及獄中難友《出身論》作者遇羅克的獄中互動,這三個不同的人和不同的事,卻寫得可信寫得經得起歲月的打量 - 不美化自己,不醜化對方,不聖化英雄。
麵對十年牢獄的無妄之災,遭受過生命不可忍受的痛楚,以及係獄時生離與死別的愛情,對於隨之而來加冕的“反四人幫”的英雄桂冠,郎郎沒有失去初心隨之起舞美化自己。相反,他清清楚楚地告訴世人,他隻是想做那個不革命也不反革命的人 - 玩自己想玩的、說自己想說的、畫自己想畫的、聽自己想聽的、讀自己想讀的,如此而已。換句話說,他隻是想做自己喜歡的那個自己。而在革命洪流中,做自己,是有罪的。因而十年牢獄兩度死囚的後果更加觸目驚心!這個本真就有了該有的分量。如果順著官方事後給予的冠冕去說,就淡化了那個觸目驚心的殘忍與殘酷,就虛化了這個冤屈的本來麵目,從而減輕了應有的悲劇份量。
不愧是太陽縱隊的創建者,他也記述了俞強聲,酷刑郎郎的專案組組長,86年叛逃去了美國。張郎郎先生沒有動物化矮化醜化俞強生
聲,而是從人的認知角度,從他受教育的角度,從他或許是抗生幹兒子的角度來理解他剖析他行為的邏輯必然,而不是簡單化臉譜化。這些超越個人恩怨的,站在同時代人的另一部分人的角度的設身處地,對於讀者而言是具有說服力的。那個理想,到底對不對?它是怎樣破滅的?從他自己到他出賣的那個獄中自殺的金無怠,他們都是在為那同一個體製服務,結果得到的卻都是幻滅。從張郎郎先生早早地感知,到俞強聲金無怠後知後覺的殊途同歸,多少故事,多少掙紮! 人性是複雜的,那些簡單粗暴的臉譜化,固然痛快,因而也弱化了甚至零化了該有的解讀魅力和曆史價值。從這個角度看,郎郎做為太陽縱隊的創建者和發起者的認知水平,不僅在那時是超前的,即使現在也不多見的。
聖化英雄,讓人不再是人,而是塑造成為一個完美的神,結果把個有血有肉有缺點有優點的人拔高虛構,變得十分可疑,不得不用更多的謊言來描繪,結果越描越不像。神化英雄,也許就是要讓人仰望膜拜英雄而不是追隨英雄的足跡,獨立思考,質疑問難的。郎郎筆下讓英雄回歸人的本色,傑出的大腦也是有局限性的,隻知馬列是遠遠不夠的。對於羅克,他是沒有機會讀到薩特和其他哲學的。不知道“存在主義”也再正常不過,有幾個人有郎郎那樣可以讀到很多書的幸運?僅《出身論》本身蘊含的巨大影響力和號召力,他是中國黑暗時代的馬丁路德金。而羅克把太極拳打成螳螂拳,羅克下默棋,羅克在獄中如饑似渴交換知識,再把得來的轉出去,寫詩背詩集詩。可見羅克是和你我他都一樣的人,他的死,是因為他的獨立思考,是因為他站立一呼,億萬人諾諾隻遇羅克一士諤諤。一個不是盡善盡美的英雄才是真實可信的英雄。他是促使我開始獨立思考的那個永遠的年輕人。
把人當作人來寫,心存對事實和本真的敬畏。不美化自己,不醜化對方,不聖化英雄,忠於事情的本來麵目,這樣的記述有著最為遠久的生命力。它堅於鑽石,它能承受曆史的拷問和檢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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