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再訪廣島【74】

再訪廣島

 

【德】麥考·帕默  著

郎倫友  譯

 

第十章  第二節（下）

 

10.2.2 廣島和長崎的視網膜熱輻射劑量

 

   為了獲得更可靠的依據，我們可以根據外界普遍存在的熱輻射、（見圖9.1A）視覺的幾何約束（見圖10.2）以及眼球半透明部分的透光率來估算廣島和長崎視網膜接受的熱劑量。按伯恩斯等人【192】的說法，後者被視為0.4。我們假設瞳孔的直徑為2毫米，這相當於完全適應明亮陽光的直徑——爆炸發生在陽光明亮的夏日上午——瞳孔到視網膜的距離為24毫米。

   根據格拉斯通【49】的報告，火球分為兩個明顯不同的高亮度階段。“初期火球”在爆炸後持續一毫秒。它持續的時間非常短，在這段時間裏累積釋放的輻射量相對較少；然而，它的隻有27米的小直徑意味著這些能量會聚集在一個小小的視網膜圖像上，其強度在那裏仍然可以達到致傷的水平。後期火球變得更大（直徑200-300米），而且時間更長——達3秒鍾，但大部分能量都是在一秒鍾之內釋放出來的。因此在更大的視網膜圖像上它的能量達到了更高的密度。我們在計算過程中將會考慮到火球的這兩個階段。

 

圖10.4 廣島和長崎核彈的熱能密度（A）與視網膜圖像的直徑（B）。詳見正文。

Distance from hypocenter(km)：距轟炸中心距離（公裏）；

A：Retinal heat(cal./cm²）：視網膜受熱量（卡路裏/平方厘米）；Hiroshima：廣島；Nagasaki：長崎；early：初期；late：後期；“初期”和“後期”指的是火球的階段。詳見正文。

B：Ø Of retinal image(mm)：視網膜圖像直徑（毫米）；fireball：火球。

 

   結果描繪在圖10.4中。為了解讀這些圖表，我們需要知道熱能，知道如果熱能以非常短暫的閃光形式傳輸到視網膜上，將會導致視網膜燒傷。伯恩斯等人【192】估計這個值為0.1卡路裏/平方厘米；他們還說明，在其他一係列單獨進行的實驗中，所引用的研究結果沒有詳細描述   （我也沒有發現其他地方發表過這些研究），燒傷確實是由稍高一些的能量（0.14卡路裏/平方厘米）誘發的。圖10.4A中的所有數據點超過了這個界線。

    初期火球和後期火球在視網膜燒傷發生的過程中分別扮演了什麽角色？在初期火球的短暫時間段裏（1毫秒），不會觸發眼皮保護作用，因此任何閃光在其視野內的人都會至少完全接受了這個劑量的能量。另一方麵，後期火球的持續時間較長，意味著有一些能量可能會被反應過來的眼皮所阻擋。因此問題就在於後期火球在多大程度上促使視網膜燒傷的形成。由羅斯等人【191】觀察到的燒傷的大小，在與圖10.4B中的預測結果進行比較時，表明後期火球的作用是明顯的；但由於那些作者沒有告訴我們這些核爆炸的規模與標準的2萬噸炸彈的相似程度——如果它們更大，那麽初期火球也是一樣——我們無法完全確定。不管怎樣，即使是在最嚴格的條件下——瞳孔在閃光之前已經適應了晴朗的天空，而且隻考慮初期的火球——視網膜的熱輻射劑量仍然超過了燒傷的界線，即使就是在廣島距轟炸中心有一段距離的地方。總而言之，理論上的分析和以前的證據【191，192】都表明，視網膜燒傷在廣島和長崎應該非常普遍。

 

10.2.3 弗裏克對轟炸受害者的眼科檢查

 

  眼科醫生約翰·弗裏克九月初到達日本，在廣島和長崎用幾個星期的時間，檢查了大量的患者。他的報告【190】是這類文獻中最全麵、最詳盡的。他寫道：

 

   到第三天結束時，我已經檢查了大約300名患者。我發現了戰時常見的創傷性損傷，但沒有發現我預想的會發生角膜或晶狀體綜合症。患者中很少有眼部發炎，發現的那些都是感染引起的非特異性眼炎。因為我知道後部組織的高度抗輻射性，所以注意了眼底鏡檢查。（腳注12）

       

 

   眼球的後部包括視網膜，檢查視網膜用的是眼底鏡。因此弗裏克的言論表明，他最初關心的是電離輻射的影響，而不是閃光的影響。（腳注13）然而，不久以後，他確實對幸存者的視網膜症狀進行了深入的研究。這是因為他觀察到有兩位造血綜合症患者的視網膜出血。（見8.2.1一節）

 

   在第三天，我正在檢查兩名患有血性腹瀉、瀕臨死亡的日本士兵，他們牙齦出血，從頭到腳都有瘀斑。他們的白（血球細胞）數分別是2 000和900。我檢查了他們的眼底，兩個人都有廣泛的出血性和滲出性視網膜病變。這似乎與圖片的其餘部分完全一致。------這些典型的眼底視網膜病變是輻射病最可靠的標準之一。

 

   弗裏克在他的文章中，分別總結和列舉了他的幾十個病例。在他描述的視網膜燒傷病變中，沒有將任何一例歸因於“閃光燒傷”，也沒有任何病變圖片顯現出圖10.3中那種引人注意的火山口。

   羅斯等人【191】和伯恩斯等人【192】都承認，廣島和長崎缺乏視網膜燒傷的臨床病例。羅斯等人的報告寫道：

 

   文獻顯示，在廣島原子彈轟炸中，除了發生一例雙側暗點之外，沒有此類燒傷的報告。

 

   然而羅斯和伯恩斯提供的參考文獻中——小山（Oyama）和佐佐木【194】的報告——所描述的臨床症狀根本不是典型的。（腳注14）因此，這份醫療文獻記錄的廣島和長崎的病例不是視網膜閃光燒傷。

 

10.2.4 死去的受害者眼睛病理檢查結果

 

   弗裏克展示了一些已故患者視網膜的組織病理照片，這些照片顯示了出血的後遺症，但還是與閃光燒傷病變沒有相似之處。【190】同樣，利博在聯合委員會任職期間研究了從日本病理學家那裏獲得的屍檢資料，提出出血是視網膜病變的唯一症狀。【42】

   施萊格爾報告了一項關於長崎許多患者屍檢材料的研究，這些患者在轟炸大約四個星期後死於“輻射病”。【195】他發現了多種損傷，主要是在眼的前部；（見10.3一節）然而他既沒有進行描述，也沒有討論任何視網膜閃光燒傷的病例。另一份由威爾德【196】提供的更簡短的報告也是如此。總之，我發現沒有一項研究廣島和長崎屍檢的材料中提供任何視網膜燒傷的證據。

 

10.2.5 關於視網膜閃光燒傷的傳聞報道

 

   與醫學文獻相反，秋崎和峰穀都認為確實出現了某種視網膜燒傷。九月初，秋崎在他的醫院接待了一名美國軍醫，這位軍醫對他的患者進行了眼科檢查：【164，第131頁】

 

   看起來他是一名眼科專家，因為他最後開始用眼底鏡檢查患者的眼睛。------這個美國人說：“他們大多數人的視網膜神經都被原子彈的閃光損傷了，他們的視力減退了。他們甚至也可能完全失明。”

 

   同樣，峰穀在他8月23日及以後的日記中，記述了他與他的醫院眼科醫生小山（Koyama）的談話：

 

  我問小山醫生，他在眼部受傷的患者身上都發現了什麽。“那些正在看飛機的人眼底被燒傷了，”他回答說，“顯然是閃光穿過瞳孔，在他們的視野中心部位留下了一個盲區。大多數燒傷是三度，所以是不可能治愈的。”

 

  第二天，峰穀記下了他自己的情況：

 

   我想起了小山醫生講的那些因為直接看閃光（pika）而失明的患者。他們的失明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他們的眼神經已經被燒焦了。我的曝光是間接的。我隻看到了閃光，但我沒有受到熱輻射 ，所以我眼睛裏的“鏡子”沒有受傷。

 

   然而，峰穀把暴露於閃光和熱輻射區分開的說法是不真實的——“熱輻射”可以包括可見光（閃光）和紅外光，但對於核火球來講，可見光應該占更大的份額。此外，可見光和紅外光都是直線傳播，人們不可能隻遭受其一，而幸免於另一種。

   值得注意的是，小山（ Oyama）和佐佐木是與峰穀和小山（Koyama）在同一家醫院工作時發表的他們的報告摘要。【194】據推測，作者們可以接觸到小山（Koyama）檢查過的患者或者至少可以接觸到患者的病例檔案。岡山醫學院的病理學家玉川博士在轟炸後的幾周內，在這家醫院進行了大量的屍檢。玉川的屍檢樣品後來被利博占用，利博沒有提到視網膜燒傷。（見10.2.4一節）

   小山（Koyama）自己醫院提供的臨床文件和屍檢信息都不如小山（Oyama）和佐佐木的一個病例多，僅僅是在後來的美國作者妙手的操作下才演變成“視網膜閃光燒傷”，清楚表明小山（Koyama）的診斷為時過早。（腳注15）他觀察到的病例也許與弗裏克認為的血小板減少症相似，而不是與閃光燒傷相似。對於那些最終幸存下來的急性輻射病患者來講，這些病例確實會治愈。因此，在我看來，這些傳聞報告缺乏實質性的內容，無法抵禦來自正式的醫學文獻的一致否定的證據；在這裏對它們進行討論隻是為了全麵性。

 

【腳注】

 

12：弗裏克指出，抵達後，“我們得知幸存者的死亡速率達每天100人，深感所有的研究都必須盡快進行。”這種情況肯定也發生在其他醫務人員身上；然而奧特森的“聯合委員會”在整整一個月之後的10月才到達。利博【76】認為這是因為天氣和後勤方麵的問題，但這些問題並沒有阻止弗裏克，也沒有阻止其他幾支執行非醫療任務的先遣隊。他們這樣做看起來是在繪製“原子彈的陰影”。（見13.5一節）

 

13：角膜對電離輻射的敏感性相對較低，晶狀體病變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得明顯；因此我不清楚弗裏克起初為什麽專注這些問題。

 

14：羅斯和伯恩斯兩人引用的這份二手參考文獻（“引自科根------”）他們顯然從來沒有閱讀過。我得到了日文原文，並讓一位母語為日語的人進行了翻譯。原文並不是一個完整的臨床病例報告，隻有短短的一頁摘要。在譯文中，題目是“原子彈導致角膜燒傷一例”。這篇文章描述了一位麵部燒傷（可能是凝固汽油彈燒傷）的患者，後來產生疤痕和角膜損傷；僅在一句結束語中指出，“還可以看到”退化性視網膜病變，而不是視網膜燒傷。由於真正的視網膜燒傷中的視覺缺陷（暗點）應該立即表現從來，但該患者在延遲了一段時間才注意到的，這表明這是由角膜疤痕引起的；這是眾所周知的麵部凝固汽油彈燒傷的後期反應。【141】

 

15：泰一醫生向我指出，小山（Oyama）醫生和小山（Koyama）醫生是相同的姓氏，這兩個人的姓氏的不同英語譯音可能是日本人的同一姓氏，而Koyama 對這個姓氏的發音更準確一些。這就是說，小山（Koyama）醫生本人改變了他向峰穀報告的視網膜病變性質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