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道還:漢字拉丁化的漫議

來源: dhyang_wxc 2022-12-14 06:54:58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27930 bytes)

漢字拉丁化的漫議

楊道還 12/5/2022

我不是語言學家、政治家、或教授學者,這裏隻縷列一些所見和問題,希望讀者自行思考。

  1. 漢字拉丁化什麽回事?

參見:“漢語拚音60年:是什麽助推了漢字的拉丁化,我們的思維方式為何改變?”

“考古學家、甲骨文研究者陳夢家是最早、也最知名的反對者。1957年,他發表《慎重一點‘改革’漢字》和《關於漢字的前途》,不讚成廢除繁體字實行簡化字,以及實行漢字拉丁化。在當時的政治環境下,陳夢家很快被打成右派,最後在文革中自殺身亡。”千士諾諾,一士諤諤,何解?陳夢家為何不銳意革命,像某語言學家那樣百餘歲仍在著作?

“科學實驗”範例:“蒙古、越南、朝鮮等國將原本的文字都改成拉丁化文字”。中國語言學家對此的“科學分析”何在?沒資金做實驗,讀讀文獻還可以吧?

2. 愛國還是民主科學,政治家還是語言學家

新文化運動的同一夥人,也主張“自由,平等,博愛”。那麽漢字拉丁化符合自由麽?自己書寫文字都要“被放棄”,是什麽樣“自由”?“放棄你的文字、書寫、和閱讀,你就有自由的權利”,是這樣嗎?強行去“改造”一個4億人的民族,是平等還是殖民?誰與誰平等?不自由,不平等,博愛從何而來?

新文化運動的同一夥人,也主張“民主和科學”,講德先生和賽先生。但他們所行,不是先生,而是“德大官和賽大人”。漢字拉丁化是民主決議,還是以愛國、強國為遮羞布的文化法西斯?

新文化運動的這些人,真正懂得科學嗎?這一點,在百餘年後的今天來看,從百年後“懂得科學”的程度看,尤有意義。漢字拉丁化提出者,是政客、政治掮客、文化買辦,還是語言學家、科學家、人類學家、社會學家?有人講,新文化運動有啟蒙的意義。小學是啟蒙,要一直停留在小學嗎?從沉睡,到初醒,是一個進步;始終初醒,就始終是個糊塗蛋。《序卦》:“物生必蒙,故受之以蒙;蒙者蒙也,物之稚也。 物稚不可不養也,故受之以需;需者飲食之道也。”蒙者,連飲食人事都不通,才有“如何喝水”,“如何睡覺”,這一類的文章的泛濫。

英國羅素、毛姆訪華,對掮客買辦,有一句好語嗎?李宗吾寫文章,發人惡者,不提其名。這裏不提其名,不能舉一反三者,下文也不必讀了。

柳宗元《羆說》有;“楚之南有獵者,能吹竹為百獸之音。寂寂持弓矢罌火,而即之山。為鹿鳴以感其類,伺其至,發火而射之。貙聞其鹿也,趨而至。其人恐,因為虎而駭之。貙走而虎至,愈恐,則又為羆,虎亦亡去。羆聞而求其類,至則人也,捽搏挽裂而食之。”一個民族光靠吹竹者,行嗎?

舊文化與道德下的普通人之心,參見一九二○年,魯迅《一件小事》。如今新文化運動摧毀舊文化後百餘年,在“新文化與道德”下重讀此文尤有意義。

新文化運動的同一夥人,也主張“全盤西化”。科學不是簡單的知識,科學是曆史的,生態的,參見邁克爾·波蘭尼《個人知識》。民主製度,不是簡單的條文,也是曆史的,生態的。文化比製度更複雜,政治是社會生活的一部分,而文化是全部,無曆史無文化,無生態無文化。這樣的東西,如何“全盤西化”?《教父》是美國文化的一個部分,怎麽offically搬過來?從文字“作”起麽?

發達如美國,講多元化;不發達如中國,講去中國化,不尷尬嗎?

3.正心

錢穆在《國史大綱》的序言中講,讀這本書,需帶“溫情”。他所講的,即是《禮記·大學》片中的“心正”。人非禽獸草木鐵石,正的人心是溫暖暖,活潑潑的。錢穆顯然認為,僅憑知識和理性,沒有“正心”,連讀書都是不夠格的;有了正心,用之修身,則有“文質彬彬”的渾雅,“無入而不自得”的恬適。

讀書人,是需要有資格的,不是認字就可以,古來刀筆吏與讀書人就是分途的。真正的讀書人需通“大學”才行。心主用,讀書人與刀筆吏才學類似,用卻不同。

柏楊《醜陋的中國人》有,“我一麵講,一麵痛徹心腑。”同一句話,可能出自愛,也可能出於仇恨,同一句話是不同的——要其同,需著者和讀者“心正”。柏楊之痛恨與心痛相平衡,也算是“心正”,然而不“和”,語銳而厲,不是存養之正。讀柏楊書,隻讀出仇恨,正如錢穆所講,是不夠格的讀者。柏楊家人不肯再出版此書,有畏於隻讀出仇恨的擁躉之眾多,不是有畏於此書的批評者。

柏楊見印第安人墓地,為印第安人的遭遇而哀。若漢字拉丁化不幸成真,他見到漢字墓地博物館,不知會作何想?這樣的浩劫,不知道其規模比焚書坑儒要大多少倍。即便博物館,也需“正心”的人。對過去的人、異域的人、大自然,沒有任何同情和溫情,在博物館就隻能看到毫無相幹的壅餘而往往過時的“知識”和談資。以“知識”缺乏嘲笑古人的人是愚蠢的,因為他將被將來的人以同樣的理由嘲笑。至於見印第安人而哀之者,杜牧說,“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複哀後人也。”(《阿房宮賦》)

在某種意義上說,刀筆吏比文人厲害。刀筆吏也識字,但與文人書生引經據典不同,刀筆吏引律比附,更講究邏輯、理性、和證據。古往今來,文字獄的掀起,大多是由刀筆吏之類操刀。明清時代文字獄的罹難者,多有學者名士,這些人中不乏奉行明哲保身之道,精通文字操縱之術的,然而仍然不敵刀筆吏的精明搜剔、有罪推定。

以此觀之,經典文獻是禁不住“古史辨”的,先賢並不知道文獻可以這樣曲解、搜剔的,也不知道在某些時代,整個社會的所謂主流知識分子將會都落到這個地步。社會的人心澆薄,起於文人之心的尖刻涼薄,此風從明代的翻案文章起,愈演愈烈,大概非明代這些人所能逆料。明代“心學”之興起,或者是知微的預見。

心用一源,心主用,運用之妙,在於一心;然而心也在用中生其心而顯現出來。他人的心難知,俗語有,“知人知麵難知心”,然而心是可知的,從人的行為中顯露,“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一個人自己的心更難知。王陽明有著名的四句教:“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王陽明是在講,人的心本來無善無惡,但心之動則善惡顯。抽象地正心毫無用處,而“三省吾身”卻很容易見心正心。仿照王陽明這句話,也可以說,“無聲無聞心之體,有形有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正心,為善去惡是心用。”

活人的心不是寂然不動的,有此心,就一定有其用。儒家講正心達至善,道家講無心而無不為,釋家講明心而見性,都是講自心之體及其運用:因心生用,因用生心。是三家之教不同麽,還是用不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儒釋道認為一般的規則是,從對自心的了解開始,始能知一般性的人心,然後推知他人之自心;從自心所行開始,才能知一般性的人心的運轉,然後影響他人之自心。現代人一邊感歎社會冷漠,一邊貶損古人不遺餘力,豈不悖乎?雅,正也;淳,濃也;文雅淳厚,不是精趙涼薄能養成的。(《笑林廣記》“有姓李者暴富而驕,或嘲之雲:一童讀《百家姓》首句,求師解釋。師曰:‘趙是精趙的趙字(吳俗謂人呆為趙),錢是有銅錢的錢字,孫是小猢猻的孫字,李是姓張姓李的李字。’童又問:‘倒轉亦可講得否?’師曰:‘也得。’童曰:‘如何講?’師曰:‘不過姓李的小猢猻,有了幾個臭銅錢,一時就精趙起來。’”)

參考:

《大學》有:“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

又,“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無情者不得盡其辭。大畏民誌,此謂知本。”

“欲明明德於天下者”,簡單講,就是教育人民、改造文化、推行某個主義、實行某種有關民生民智的政策。《大學》的作者認為,有這樣誌向的人,要先做到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這個要求很高,一般人做不到,好像不切實際,但這句話是最切實際的:聖人不常有。就拿“誠意、正心”來說,這一段都做不到,難道可以靠“虛偽、邪心”明明德嗎?隻能昏昏德。索維爾寫的《塗聖膏者之見》,“塗聖膏者”指的就是那些希圖僥幸的“明明德”者,憑著“拿來”的聖膏塗抹而成“聖徒”的那些人。

朱熹《朱子語類,大學三》有:“若如公言,則當雲‘聽訟吾過人遠矣,故無情者不敢盡其辭’,始得。聖人固不會錯斷了事。隻是它所以無訟者,卻不在於善聽訟,在於意誠、心正,自然有以薰炙漸染,大服民誌,故自無訟之可聽耳。如成人有其兄死而不為衰者,聞子皋將至,遂為衰。子皋何嚐聽訟,自有以感動人處耳。”又,“‘無情者不得盡其辭’,便是說那無訟之由。然惟先有以服其心誌,所以能使之不得盡其虛誕之辭。”

動物之心、理性的意味,可參見理查德·道金斯《自私的基因》。

4. 起源與演變

西方一般認為,語言起源於日用。但漢字不同,最早可見的漢字,並不是泥板上的交易契約,而是甲骨文、金文。參見wiki“甲骨文”條目。甲骨文的內容多是“卜筮之辭”。

陶文值得一提,參見“賈湖陶文”或“賈湖刻符”(年代距今約7762年)。但“專家”認為賈湖遺址中,刻畫的“至少十七個”,是符號,而非文字。所以,即便陶文有日用內容,也存爭議。這裏疑問很多,先民用“至少十七個”,那麽多符號幹什麽,搞高等數學麽?弄emoji麽?

關於“漢字西來說”:這樣關乎神鬼祖先、祀與戎的甲骨文,可以是“西來”的嗎?在那個異族即異類時代,如何能夠“西來”?有傳還需要有受,記賬語言如何轉為神啟卜筮而被接受?參見:《高本漢及其漢字觀述略》

語言的成形,是人在用中塑造的,不是甲骨文、金文的原意決定的。兩千年以來,漢語的大致規模和主流意涵是由先秦諸子塑造的,大多數字和詞的主要意義,是他們賦予,或者後人從推衍和發揮他們的用得到的。語言不能限定人,人不能用才是關鍵。

邵雍講,“體無定用,惟變是用;用無定體,惟化是體。”體用,似乎很玄,但卻是人們日用而不知的道理。比如經濟,是經濟學家還是富商更懂?又如健康,是營養師,還是長壽的人懂得更多?這之間的區別即是前者知體,後者致用。“體無定用,惟變是用”,如武術,打熬氣力筋骨反應的體是不變的,但招式一老,便有才人出,自出“心”裁,製敵克勝,創出新招。武術就在這“惟變是用”中,翻翻滾滾;“惟化是體”中,演變無窮。沒有那個才人、那顆運用之妙的心,就無演進。“哦,他的這一新招,是符合啥啥原理的”,演進能靠隻會說這類話的那些人麽?

邵雍這句話,用在漢語的演變上,恰如其分。“用無定體,惟化是體”,又如一個字的含義,可能因為一首新詩,即含新意;一個名字的含義,因為某人,就聽起來不同,字和名字,因為用而化為新體。惟變是用,新意不必另造新字;惟化是體,字意常常更新。漢字之數量不變,含義的變化卻可無窮。作為對比,英文單詞的數量已達約兩百萬——漢語固然微妙難學,英文卻有誰敢自稱真正跨過了識字階段?“learning curve”循環而轉深與直線而漫長,哪個更優?何況英文自有循環幽隱之境。

從體用來看,是語言學家更懂語言,還是文學家、詩人?評價語言,要根據語言大家之用,還是初學者之用?能用“learning curve”的陡緩決定一種學問的好壞嗎?那麽語言呢?知體用,才能有一整體觀。

《老子·2》說,“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故有無相生,……。”在老子看來,美和善也都是“用”。美和善,也都有“體無定用,惟變是用;用無定體,惟化是體。”從藝術的“體”去追求美,“有以為”,拿著某種“常道”,而不是“無以為”,不是“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是不可能得到美的。人工智能計算機不管畫了什麽,總非創作,屬於匠人一類的,在主人呼喝下做活兒。美能放在盒子裏,靠著永不出錯的鐐銬實現嗎?為什麽對人工智能畫畫的幾乎所有議論,都言不及義?

那麽對美的評價,是可以有個從“體”總結出來的“標準”和“規律”嗎?善呢?從善的“個體”總結出來的“標準”,或用理性邏輯推出“規律”,可以嗎?為什麽說“平庸之惡”?

對語言的評價,也是如此,遠非簡單。理解這個問題,先要有思維,即心;心的問題不能解決,則兩小兒辯日,永無昭昭的一天。

現代人寫文章用成語、引經據典,不是炫耀或意趣;而是不引經據典,立意就不著根基,意境就缺乏景深。能擺脫經典,煉字而賦予新意的人,如詩人們,少而又少。不用成語,不引經據典,不能出新意,就隻能媚俗,即便美稱之為便於“勞動人民”使用,實際上“勞動人民”的品味,卻不是那麽低下的。現代新語妙語,多出於網絡、民間。白話文之尷尬,就在於體多文言假借,舶來日語,求精不能,要變化卻根基虛薄。雖有新語妙語的出現,但更多是轉瞬即逝的垃圾詞匯。

從白話文的百年曆史來看,拋開經典,白話文就隻能是一種幼稚的文字,從未得到充分的發展。民國人的腔調兒,還有誰那麽說話?階級鬥爭腔兒,才翻過去。勞動人民腔兒,仍留在很多人,甚至身處海外幾十年的有“高等教育”的人的習慣裏,有待曆史來掃去。

對體用的詳盡解釋,參見楊道還《傳統學術與個人修養》:“語言優劣的衡量,隻能以它能夠承載意象的最為精巧的程度,所能達到最為微妙的深度、高度來進行。而不是兩小兒辯日那樣,在低水準上比較。”

“創造文字是很大的一件事,成本很高,不會因為留一個講話的副本費那麽大力氣,而一定是有絕對的必要性才會被發明出來。這樣大的成本,需要大的應用。因此可以推測,在文字草創階段,能用說話和結繩刻契解決的問題,一定不需要文字;而文字要解決的問題,一定是說話和結繩刻契不能解決的問題。”

4.精確性和編碼

西文的編碼,精確性,名符其實嗎?

先說編碼。以英文為例,英文的每個單詞都由一些字母排列組合而成,似乎很數學,似編碼。但這個編碼的規則,卻很不靠譜。英語是個典型的吸塵器語言。在早期,英文主體是古日耳曼語,諾曼入侵帶來了整套宗教、儀式詞匯,英語又從法語引進了整套的禮儀、飲食詞匯,此後英語又不斷地從其他語言、殖民地引進詞匯,以至於整個英語成了一個龐雜的混合體。(參見“The Story of English in 100 Words”by Crystal, David)

從詞根到單詞,似乎是學習英語的編碼捷徑。但從語源學來看,想要窮根溯源這些詞根,涉及到了整個印歐語係。這些詞根,往往形似而多義或多形而近義。這能稱為是編碼嗎?就算是“模糊”編碼,用這些詞根編出的各種歐洲語言詞匯,一個詞的拚法常互不相同,孰是孰非?想從一個詞長什麽樣,得到其意義,幾率有多少?到了多大的幾率,才可稱為編碼而非胡編?新詞有多少是新編的碼,多少是約定俗成?所謂編碼捷徑,其實是多歧路。非語言學家,誰能學通?學不通,提它做什麽?

再說精確。德文精確,中文模糊,似乎是一種通識,但果真如此嗎?據說,德文本來並非精確語言,而是由哲學家的運用而轉為精確。那所謂的精確,隻在於人為,不在於拉丁字母的可編碼。

語言的精確的宣稱,其本身就是一種幻想。語言本身隻是工具,如禪心指月,是那個一指。這一指的精確,在於那個指的人,月,和看的人,缺一不可。這個精確並不在語言本身之內。

人的思維不是總能用語言精確反映的:言外有意,意有所隨,意與其所隨,都不在言中。如,“詩無達詁”。

外部世界,總是不能用語言精確反映的。數學不能,有哥德爾定律在。哲學不能,古希臘人有,“人一次也不能踏入同一河流。”一條河流瞬息萬變,如果可以精確定義的話,那麽下一刻的河流就不符合這個定義。“特修斯之船”悖論的實質,即是邏輯與精確定義不兼容。類似地,僧肇有《物不遷》,“昔物不至今”。“物不遷”,過往事物之名,就如刻舟求劍,有何精確可言?信息科學不能,信息論的創始人克勞德·香農(Claude Elwood Shannon)說,“過去不可知,未來不可控”。語言而可精確,莫若計算機語言,為什麽人們會畏懼《1984》?好的《1984》,不就是科學的夢想麽?物理學和數學能嗎?即便是給物理學家和數學家一段海岸線測量,他們也得到了分形的學問,而非長度。他們能精確測量一個杯子杯口的長度嗎?

即便我們接受“德文比中文相對精確”,這又有什麽意義呢?“精確”的德語,不能阻止馬克思主義、納粹、人種論、種族主義、人體實驗等一係列產生於德國,至今仍為害世界的東西,德語該當何罪?塑造德語的哲學家又該當何罪?怎麽不見他們主張德語漢化呀?民國主張學習德國“軍國民”的教育總長,有遠見嗎?

《說文》解言字,說:“直言曰言,論難曰語。”《說文》段玉裁注說:“言,言己事;為人說為語。”現代漢語混這兩字為一,稱“語言”。據段玉裁所講,可以得到“語言”的兩種主要用途,言的載體和語的工具,即記載和交流。現代人往往以為言和語可以不分,須知:言可自言,大言不慚、言者無罪;語卻從無自由,必受約束——沒有“言法”,卻有“語法”。言有自由,隻當言者有獨立自主的自心時才成立,即“一心之用”時才成立。留聲機、傳聲筒不配有自由,也不值與語。

語言作為載體,應具有不變有恒的性質。這個性質唯有文言文和拉丁文有。語言作為交流工具,常變。英語幾十年一變,古英語自成一門語言,是常識。文言白話也是如此。這兩者能得兼者,唯有漢語。

漢語不精確麽?某次與一個美國人談到他組裏的中國和印尼華裔學生,物理都很好,一個英語很不好,一個英語非常好,因為印尼大學中物理課本隻有英文,無法翻譯成印尼語。他問:“你們曆史上沒物理,怎麽可能用中文學?”

西方人誤以為中文為編碼的例子,參見慕容青草的博文《黑格爾會講中文?》

慕容寫道:“下麵就是黑格爾在《曆史哲學》對中文發音例子進行的討論[1]:

Thus I find that the word Po has eleven different meanings according to the tone: denoting “glass” — “to boil” — “to winnow wheat” — “to cleave asunder” — “to water” — “to prepare” — “an old woman” — “a slave” — “a liberal man” — “a wise person” — “a little.”

已故王造時先生對這段話的翻譯[2]是:

我發現Po這個字眼,講起來可有十一種不同的意義;可指“玻璃”,— — “使沸”,— — “篩麥”,—— “剖分”,—— “泡水”,—— “準備”,— — “老太婆”,——“奴才”,— — “一位開通的人”,— — “一位聰明的人”,— — “一點”。

文後,我與慕容的對話:

道還;黑先生大概查字典了,這幾個bo,或者應該是:玻(璃),(燒),簸(箕),破(開),潑(水),?(備),婆(婆),仆(人),?(菩薩),博(士),(微)薄。

慕容:那個使沸有可能是“瀑出來了”的“瀑”,因為上海人把東西燒開了有時說“讓它瀑一下”。。。那個仆人我昨天後來也想到了。。。同時又產生這樣一個聯想:黑格爾的那個時候德國有奴隸嗎?那個時候的中國的家仆經常是賣身為奴甚至強迫為奴的人,所以中文裏的仆人確實可以同為奴隸。。。但如果德國已經沒有奴隸而家仆都是領薪的話,那麽黑格爾把仆人說成是奴隸會不會表明他甚至到過中國?

把篩換成簸(箕)是有可能合理的,因為有些地方方言裏簸是可能發Po的音,我們不知道黑格爾當初學的是那一帶的方言,或許滿族人講漢語的發音?但是,把liberal Man譯成菩薩有些牽強,把聰明人譯成博士這一點我也想到了,洋人學中文把P和B混了也是可能的。。。微薄這點沒想到。。。嗬嗬

道還:hehe,這些都是猜,準備和開通那兩個令人費解。要是能查到他那時的德中字典,就清楚了。

5.腦機製

傳統上認為人的左右腦有分工:左腦處理語言,邏輯、分析、推理等智商類的對象;右腦處理形象、直覺、情感、想象等情商類的對象。現在則通常認為,左右腦不僅有分工,也有協作:大腦功能有偏側性,上述這些功能的執行並不是左右腦涇渭分明,仍需整體上的協作才完成。中文的聽說和讀寫,需要更多左右腦的合作,聽說通道和讀寫通道並用,讀寫通道並不像字母語言那樣對聽說通道有極大的依賴性。那麽學習漢語,能否有助於人的大腦潛力的開發?很遺憾,此類文章傳聞多於研究。為什麽?

參見:痛苦的失讀症,漢字治愈,

6.成本

拉丁化很難麽?我在國內認識某大概率統計係的數學天才。此君開朗隨和,極其聰明,唯英語一科,不管多努力,從來不及格。因其天才,某大特許其直讀博士,避開所有英語入學考試。某大博士英文課是一加拿大人教,外教知此君天才,格外耐心寬容。相處年餘,某日溫顏與其聊家常,此君瞪眼茫然,將出他最拿手的一句英文,“pardon?”外教女士大怒,嗬斥說,“我在跟你說中文!”傳為天才笑談。九十年代某年,我回國晤此君,他正在讀英文,準備出國。我問準備得如何,彼搖頭苦笑。

據說在日本,英語科學論文必有一日文本,才得發表;日文論文不必有英文本。我從未去過日本,未知其詳。如果的確如此,日本雖然學術發達,其抱殘守缺,豈不令人齒冷?倘若漢語拉丁化,不知上述數學天才能否高中畢業。可說主張拉丁化的人對中國人估量甚高,不自信中國人聰明才智勝過日本人百倍,哪能禁得起這樣的人智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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