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禪宗演義連載之47 如會病目能見性 大義雄辯亦禪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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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四川紅塵洗夢

讚   播梵音於禪話,傳大悲於有緣

 

第二十三節 東寺如會

  東寺如會禪師,廣東韶關市曲江區人,生於公元744年。
  對於如會禪師早年的生活,因為年代久遠,我們現在已經無從得知了,隻知道唐代宗大曆八年,公元773年,如會禪師來到杭州徑山寺,在法欽禪師手下出家為僧學習禪宗課堂。
  不過,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如會禪師並沒有在徑山寺待多久,他又來到了江西洪州開元寺,拜馬祖道一為師,重新學習洪州宗禪法。
  馬祖道一那可是當時江湖上的第一高手啊,致使天南海北前來開元寺參禪悟道切磋交流之士,簡直是數不勝數啊。
  不過萬幸的是,如會禪師在這數不勝數的人群中脫穎而出,最終獲得了馬祖道一頒發的含金量頗高的畢業證書。
  既然有了馬祖頒發的畢業證書,自然就會有人來請他去弘法的。所以沒過多久,如會禪師就被信眾迎請到長沙東寺去擔任主持開山說法了。
  如會禪師在長沙東寺說法如雲,大弘洪州宗禪法,吸引了無數江湖中人前來參禪悟道。因為來到寺院裏的人太多,致使寺院僧僚裏麵的長連床上,一天到晚都密密麻麻的擠滿了人,床腳經常性的被壓折,所以江湖中人都把大家來長沙東寺參學稱之為折床會。
  如會禪師在東寺弘法,其法門鼎盛時期,天下很少有寺院能超過長沙東寺的。所以,當時江湖上都把東寺稱之為禪窟。

  如會禪師在東寺,常常感慨於馬祖圓寂後,人們隻曉得收集其語錄讀誦,而不能體會馬祖言外之意。一個個都把馬祖道一即心即佛非心非佛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這三句語當作金科玉律,並認為此外的那些禪理都不能和馬祖的這三句相比。所以,如會禪師感慨道:佛於何住,而曰即心?心如畫師,貶佛甚矣。
  為此,如會禪師在給同學們上課時,公開宣講道:“心不是佛,智不是道。劍去遠矣,爾方刻舟。”
  如會禪師這個話流傳入江湖後,便立即引起了大家的高度關注,那些江湖中人在給自己的學生上課時,也是常常引用如會禪師的這個話語來開示學生,而且很多禪師在相互勘辯時,也常常引用此語,致使今天的我們在翻閱各種禪宗典籍時,還能隨處看到這句話。
  對於如會禪師的這個話語,北宋末期的照堂了一禪師作偈評唱道:“心不是佛,智不是道。舉得十分,未敢相保。攜條拄杖閑行,切忌回頭轉腦。”
  同時期的龍翔士圭禪師聽到照堂了一禪師的話後,又翻進一層道:“心不是佛,智不是道。青山白雲,落花芳草。若是伶俐阿師,終不回頭轉腦。”
  以《無門關》一書名震江湖的南宋禪宗大家無門慧開也作偈評唱道:
  天晴日頭出,雨下地上濕。
  盡情都說了,隻恐信不及。

  唐憲宗元和十二年,公元817年,當時的宰相崔群因為反對皇甫鎛為相,從而被皇甫鎛排擠出京城,出任湖南觀察使。
  崔群雖然貴為宰相,卻也是個佛學愛好者,並且經常和白居易等好朋友一起習禪,勉強算是個參禪悟道之士吧。
  崔群出任湖南觀察使後,發現自己的地盤上高僧如雲啊。這個時候馬祖道一雖然已經去世了,但是洪州宗的弟子們四處弘法,聲勢那是異常的浩大。特別是在湖南道的治所長沙,如會禪師的東寺“禪窟”裏,行走江湖之人你來我往的,一天到晚那是熱鬧非凡啊。
  於是崔群立馬來到了東寺拜會如會禪師。不過,當崔群來到東寺的時候,如會禪師正好患上了眼疾。但是,如會禪師還是接待了這個當地的一把手。
  兩人一番寒暄後,崔群作禮道:“師何以得?”
  如會禪師道:“見性為得。”
  崔群馬上逼問道:“師父見性了嗎?”
  如會禪師當仁不讓的道:“我當然見性了啊。”
  崔群馬上望著如會禪師的病眼半是玩笑半是逼拶的道:“既言見性,其眼奈何?”
  如會禪師豈可被一個門外漢難倒,他馬上道:“見性非眼,眼病何害?”眼睛好壞與否,它能“見性”嗎?一個人見性了,和眼睛有什麽關係呢?而且《楞嚴經》中道“見見之時,見非是見,見猶離見,見不能及。”所以,我的眼睛有點毛病甚至於什麽都看不見了,可是和我能不能見性有什麽關係呢?
  崔群雖然是個佛學愛好者,可是對於這種高明的禪理,卻還是第一次聽到呢。所以崔群一聽之下,不由得感到非常的高興,馬上站起來對著如會禪師禮謝不已。
  既然是當地一把手來寺院視察宗教工作,如會禪師自然便帶著崔群在東寺裏麵四處參觀遊覽。
  兩人一路邊說邊聊,當他們來到大雄寶殿的時候,正好看見一隻麻雀竟然在佛像頭上拉屎。
  崔群馬上轉頭問道:“這個雀兒還有佛性嗎?”
  如會禪師不動聲色的道:“有。”佛經上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切眾生皆有佛性的啊。既如此,這隻雀兒肯定也有佛性啊。
  崔群馬上逼問道:“既然這隻雀兒有佛性,哪麽它為什麽在佛頭上拉屎呢?”
  崔群這個問話那是話裏有話啊,而且極具殺傷力。雀兒如此作為,何來佛性?而且佛者,天人之師,眾生之父也。可是卻不免要被一隻雀兒在頭上拉屎,哪麽他又何神聖之有呢?雀兒在佛頭拉屎,佛卻無動於衷,看來,這個佛也隻是一個木頭鋼鐵泥胎之類的像而已,不是真佛啊。既然不是真佛,又何必頂禮膜拜呢?既如此,雀兒在他那兒隨便拉屎,也就正常了。
  麵對崔群的逼拶,如會禪師平靜的反問道:“這個雀兒如果沒有佛性的話,哪麽它為什麽不在鷂子的頭上去拉屎呢?”
  鷂子屬於鷹科小型猛禽,它雖然吃的東西較多,但是雀類小鳥,卻是排在它的食譜第一位的。所以,麻雀看到鷂子,躲避都還嫌來不及,又哪兒敢飛到它的頭上去拉屎呢。可是,它不敢如此,恰好證明它有“佛性”啊。
  而且,佛如大海,任何眾生都可接納,又何況一隻雀兒呢?而且,既然是佛,自能如如不動的。想當年佛被歌利王節節肢解尚且能如如不動,現在一隻雀兒拉點屎,又怎麽能讓他“動”呢?
  崔群聽後,不由得對如會禪師的智慧感到萬分欽佩,於是就在寺裏禮拜如會禪師為師了。

  有一天,馬祖道一門下三大高手之一的南泉普願來看望師兄如會禪師。
  古代的那些禪師們見麵後,都是少不了要切磋一番的。
  如會禪師問道:“最近從哪兒來啊?”
  普願禪師道:“我從江西來。”
  如會禪師道:“還將得馬大師真來不?”雖然如會禪師表麵問的是你把師父的像帶來了嗎?背後的話卻是,既然你號稱是同學們中學習成績最好的三個人之一,可是你真的徹底領悟了馬祖的禪法了嗎?如果真的領悟了,那麽就在我的麵前露一手出來給我看看吧。
  普願禪師毫不客氣的道:“我帶得有來。”
  如會禪師也不客氣的道:“既然你帶得有,那麽拿出來給我看看吧。”
  普願禪師道:“隻這個是。”
  如會禪師馬上道:“背後的呢?”
  普願禪師看到如會禪師腳跟穩固且禪機鋒利,也就沒有繼續和如會禪師勘辯下去了。
  不過,唐末的長慶慧棱禪師卻並不滿意普願禪師偃旗息鼓,他在如會禪師說“背後的呢?”後,馬上替普願禪師回答道:“和尚大似不知。”我已經說了“隻這是”,已經把我的禪法完完全全的呈現給你了,你還在那兒多此一問“背後的呢”幹嘛呢?

  有個闖蕩江湖的禪客有一天來問如會禪師:“在下準備請師父去開堂說法,不知可否?”
  如會禪師所主持的東寺已經號稱“禪窟”了,其禪門之盛,天下罕及,你還要請我上哪兒開堂說法呢?所以如會禪師馬上道:“待將物裹石頭暖即得。”
  這個禪客一聽,馬上就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看來,如會禪師這個話語,實在是有其師馬祖道一“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即向汝道”之意啊。
  這個禪客不知如何回答,不過,如會禪師的這個話語傳到當時禪宗江湖的龍頭老大藥山惟儼禪師耳朵裏後,藥山惟儼馬上替這個禪客回答道:“石頭暖也。”
  藥山惟儼這個話語那是頗具禪機且一語雙關啊,你說要等石頭暖,那我馬上就告訴你石頭暖了,這個中間沒有任何的時間間隙,沒有任何的思維過程,沒有任何的考量,你說暖了馬上就暖了,可謂當機直入。
  而且,這個石頭既是指大家所熟知的那個堅硬的東西,更是在隱指可以和馬祖洪州宗相提並論的石頭宗。這個石頭熟了,那個“石頭”禪法犀利,席卷天下且難以應對,更是熟透了啊。
  看來,藥山惟儼果然不愧是石頭門下的第一高手,果然不愧是當時禪宗江湖上唯一能和百丈懷海禪師並列的兩個龍頭老大之一啊。

  仰山慧寂是個非常愛好闖蕩江湖的禪師,這不,在溈山靈祐禪師那兒沒學習幾天,他又來到了東寺參訪如會禪師。反正大溈山也在長沙市的地盤上,離東寺不算太遠。
  如會禪師問慧寂:“從什麽地方來的啊?”
  仰山慧寂道:“從廣南來的。”
  如會禪師道:“聽說廣南有鎮海明珠,是嗎?”
  仰山慧寂道:“是的。”
  如會禪師道:“此珠怎麽樣呢?”
  仰山慧寂道:“此珠白月則隱,黑月則現。”
  如會禪師道:“這顆明珠你帶來沒?”
  仰山慧寂道:“我帶在身上的。”
  如會禪師道:“既然你帶來了,那麽就拿出來給我看看吧。”
  仰山慧寂道:“我昨天到大溈山的時候,靈祐禪師也來找我要這顆鎮海明珠,我是無言可對無理可伸啊。”
  如會禪師一聽,不由得立馬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然後走過去撫摸著仰山慧寂的背讚賞道:“真獅子兒,善能哮吼啊。”
  隨即如會禪師又說道:“慚愧啊,慚愧啊,我不如溈山靈祐呢,你以後就是靈祐的弟子了。”
  通過和仰山慧寂的一番交鋒,如會禪師對於仰山慧寂和溈山靈祐兩人的禪法都是非常讚賞的。
  不過,對於這個公案,後來的一些禪師們卻有不同的看法。
  宋朝禪宗第一高手圓悟克勤評說道:“東寺隻索一顆,仰山傾出一栲栳。”
  明末清初的元潔淨瑩禪師評唱道:“仰山韞櫝於斯善賈沽諸,可惜東寺被他珠光一爍,直得龍頭蛇尾。山僧若作東寺,但喚侍者快將糞箕掃帚來。”
  明末清初另一禪師白岩淨符評唱道:“鎮海明珠仰山固然在握,然不免被他帶累遭人塗汙。當時待問還將得來否?便好對道已擲在糞掃堆頭了也。他若更道真獅子兒善能哮吼,以手掩耳便出,管取東寺安排明窗不及。”
  雲衲慶禪師也作偈評唱道:
  無言可對口才開,已是和光吐出來。
  東寺不知何意誌,深深一丈掘坑埋。

  仰山慧寂回去受了具足戒後,再次來到了東寺跟隨大家一起參訪如會禪師。
  在法堂上,等如會禪師在上麵坐好後,仰山慧寂立即站了出來。不過還沒來得及說話,如會禪師馬上道:“已相見了也,不用更上來。”
  仰山慧寂道:“恁麽相見莫不當否?”
  如會禪師一聽,馬上站起來回到自己的方丈室,然後把大門關得嚴嚴實實的。
  仰山慧寂和如會禪師切磋了一下後,他就回到師父溈山靈祐那裏去了,然後把自己和如會禪師交鋒的經過告訴了靈祐禪師。
  靈祐禪師問道:“慧寂啊,你怎麽看待如會禪師的作略的呢?”
  仰山慧寂道:“若不恁麽爭識得他。”看來,仰山慧寂對於自己的這個師爺輩高手,還是非常認可的。

  唐穆宗長慶三年(公元823年)八月十九日,東寺裏麵的井水忽然一下就幹枯了,並且整個寺院飄蕩著一股神奇的香氣,大家都覺得很奇怪,於是有人馬上來到方丈室去給如會禪師匯報這個情況。這人來到方丈室後,卻發現如會禪師已經坐在禪床上圓寂了。
  如會禪師以八十歲的高齡圓寂後,弟子們在長沙城的南邊找了一個地方修建了墓塔,然後把如會禪師安置在了那裏。後來朝廷賜予如會禪師“傳明大師”的諡號。
  公元833年,當時的湖南觀察使李翱不知為何,忽然下令把長沙城周圍靠近城的墳塔全部毀掉。不過,曾經拜訪過藥山惟儼的李翱,卻又特意下令,不準拆除如會禪師的墓塔,並且親自提筆寫到“獨留此塔以別賢愚矣”。看來,如會禪師在長沙一帶的威望和人品,還是非常受到人們尊崇的。
  不過,縱使如會禪師在長沙說法如雲,縱使其東寺號稱“禪窟”,在中國禪宗史上,論及對後世的影響力,如會禪師既無法與同屬洪州宗的百丈懷海、南泉普願、西堂智藏、大梅法常、大珠慧海、章敬懷暉、鹽官齊安等一幫師兄弟相媲美,也無法與石頭宗的藥山惟儼、丹霞天然、天皇道悟等人相媲美。

第二十四節 鵝湖大義

  馬祖道一的洪州宗,是當時禪宗江湖的第一門派,所以,前來馬祖那兒參禪悟道之士簡直就是人山人海的。而馬祖道一不論是在當時還是在整個禪宗史上,頒發出去的畢業證書,都是數一數二的。禪師們拿到畢業證書後,有的繼續留在馬祖身邊深造,但是更多的人一拿到畢業證書,就出去闖蕩江湖,進而開山授徒了。致使馬祖道一的洪州宗很快的就在中國的許多地盤上開花結果,並且很快的就燎原中華的大江南北。
  而鵝湖大義禪師,不但是馬祖道一門下,第一個被朝廷召進皇宮裏給皇親國戚說法的禪師,並且他還是同時期禪師中,第一個入宮弘法的禪師。

  鵝湖大義禪師,衢州須江縣(今浙江省衢州市江山市)人,俗家姓徐,出生於公元745年。
  從古至今,一般的女子在懷孕時,都是要吃點好東西補補身子的。可是大義禪師的母親在發覺自己懷孕後,不知怎的,對所有的葷腥之外一概不吃。每次吃飯的時候,都是看到飯桌上沒有任何的葷腥之物,她才會坐上來吃飯。
  大義禪師小時候長得一表人才異於常人,不過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大義禪師在還是個兒童的時候,就來到本地的潛靈寺依慧績法師出家為僧了。慧績法師在給大義禪師剃發的時候,發現大義禪師頭頂上的骨頭異於常人,感到非常的驚奇。
  到了二十歲的時候,大義禪師在寺裏受了具足戒,成為了一名正式的僧人。
  大義禪師在寺院裏,那可是什麽都在刻苦學習啊,不論是經文還是禪道,沒有不認真鑽研的。所以,大義禪師還沒有到馬祖道一那裏學習時,就已經是個精通律、禪的人才了。
  不過,當馬祖道一和石頭希遷在天下掀起闖蕩江湖的熱潮後,大義禪師也按捺不住,背起包裹也加入了行走江湖的隊伍,不過,大義禪師選擇了在江西弘法的馬祖道一。
  在馬祖的悉心教導下,本來就有深厚佛學根基的大義禪師很快的就獲得了馬祖頒發的畢業證書。
  在唐代宗大曆年間(公元766年——779年),大義禪師來到了江西上饒市遊方,當他來到鉛山縣的時候,發現這樣有座鵝湖山。鵝湖山最高處有三個峰頭挺拔秀麗,而且山上有湖且多荷花。鵝湖山風景秀麗不說,更為難得的是這裏極少有人煙。這對於一個僧人來講,絕對是個值得居山靜修的好地方啊。
  於是大義禪師來到了山中,找了個幽靜的地方,把手中的錫杖往地上一插,然後就坐在那兒進入了禪定狀態。
  鵝湖山山中雖然沒有人家定居,可是卻常常有獵人進山打獵啊,獵人們看見有僧人坐在那兒習禪,也沒太在意,古時候在山中修行的人多的是呢。
  獵人們第一天看到大義禪師在那兒坐得紋絲不動的,也沒太在意。但是獵人們第二天進山打獵,卻發現大義禪師依然紋絲不動的坐在那兒。第三天進山後,看見大義禪師還是紋絲不動的端坐在那兒。更讓獵人們吃驚的是,鵝湖山山中有好幾隻老虎出沒,並且常常傷人。這個僧人竟然在這裏連著坐了三天三夜,是老虎不曉得山中來人了?還是老虎根本就把這個僧人無可奈何呢?
  這些獵人們這才開始覺得這個僧人有點不可思議起來,於是,這些獵人們便丟棄弓箭,各人回到自己的村鎮去奔走相告。消息傳開,很多佛學愛好者和佛教信徒便來到了山中,依附在大義禪師身邊學習佛法。
  但是,因為山中有好幾隻老虎出沒,所以來到山中的那些人一個個都是膽戰心驚的。不論是古代還是現在,能打老虎的武鬆之流,畢竟還是非常罕見的。
  於是大義禪師提著錫杖,沿著虎徑找到了這幾隻老虎。雙方碰麵後,大義禪師用錫杖點著老虎的頭道:“你們應該把你們害人的心收起來啊。”
  說完後,大義禪師便拄著錫杖回去了。不過說來也怪,從此以後,鵝湖山山中,就再也沒有老虎的任何蹤影了。
  隨著上山來追隨大義禪師學習的人越來越多,山中的那點糧食很快的就不夠大家用了。於是負責煮粥的信徒就來給大義禪師匯報這個情況。大義禪師笑著道:“大家無需擔心,明天早上就會有人背著大米來布施我的。”
  到了第二天早上,果然有一些當地的信眾背著大米來布施給大義禪師。
  唐德宗貞元五年,公元789年,劉太真從位高權重的禮部侍郎貶為信州(今江西上饒市)刺史。
  不過,劉太真雖是被貶而來,卻在信州刺史任上勤政為民,頗受老百姓好評。
  這天,城裏一座主要橋梁被水衝毀了,劉太真想到大義禪師在這裏知名度很高,有非常大的號召力,於是就請大義禪師下山來幫著政府募集資金修建橋梁。
  自然,大義禪師來到了城裏,憑借著官府的力量和自己的影響力,大家有錢出錢有工出工,橋梁很快就修建好了。
  大義禪師在信州城裏沒待多久,就來到了京城長安遊方,並暫時寓居於慈恩寺。
  不過,就在大義禪師寓居於慈恩寺這天,朝廷中的第二權臣,本是宦官的右神策護軍中尉霍仙鳴晚上忽然做了一個夢,他夢見慈恩寺裏來了一個神采奕奕的遊方高僧。
  醒來後,霍仙鳴對夢中這個高僧依然念念不忘。霍仙鳴覺得有點奇怪,於是立即來到了慈恩寺一看究竟。
  一般情況下,有外來的僧人入住寺院,都是要登記的。霍仙鳴拿著登記簿按名字找人,很快就把大義禪師找來了。
  大義禪師來了後,霍仙鳴一看,這不就是自己在夢中所見的那個高僧嗎。
  驚喜之餘,霍仙鳴一邊安排慈恩寺招待好大義禪師,一邊立即寫了份奏折給唐德宗李適送了上去。
  李適前不久才經曆過“涇原兵變”,所以回來後對於佛教那是崇信有加,再加上霍仙鳴就是在“涇原兵變”中緊緊追隨且護駕有功,才被任命為右神策護軍中尉的。現在霍仙鳴上表推薦高僧到皇城裏的寺院來弘法,正合李適此時的心意,所以李適毫不猶豫的就下詔迎請大義禪師進入皇城裏的寺院來弘法。
  這樣,大義禪師就成為馬祖道一門下,乃至於同時期禪師中,第一個被皇帝迎請到宮中弘法的禪師,這為佛教禪宗的傳播以及洪州宗的發展,都是具有非常重大的意義和作用的。
  5月27日,是唐德宗李適的生日,這天,李適照例在宮中大擺宴席給自己過生日。作為佛學愛好者,李適自然也是請了一大幫京城的高僧來給自己作法事慶生的。
  李適在麟德殿擺好宴席請高僧們入座,然後就請各位高僧積極發言談論佛義。名為討論,實際上就是要讓大家互相切磋啊。
  有個法師站起來率先發表了自己的見解:“心有也,曠劫而滯凡夫。心無也,刹那而登妙覺。”
  這人不但引用梁武帝這種外行的話,而且表達的見解實未見性啊。所以大義禪師馬上站起來道:“法師這話,來自於梁武帝撰寫的《二祖廟達摩碑文》。然心有者,是滯有,有既有矣,安可解脫?心無也,何人而登妙覺?”
  大義禪師反詰之下,這個法師立馬就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不過,這個法師把嘴巴閉上了,宴會上眾多的法師卻在那裏高談闊論佛道之高深莫測無可比擬,而且一個個都說得天花亂墜的。
  大義禪師一聽之下,就知道這些法師還沒有真正的明白佛法真意。
  於是大義禪師望著他們問道:“行止偃息,畢竟以何為道?”
  馬上就有法師回答道:“知者是道。”
  大義禪師反駁道:“《維摩詰所說經》中道:‘不可以識識,不可以智知。’安得知者是道乎?”
  一個這個回答不對,另一個法師馬上又換了一個答案:“無分別是道。”
  大義禪師還是用相同的經書來反駁道:“《維摩詰所說經》中道:‘善能分別諸法相,於第一義而不動。’安得無分別是道乎?”
  前麵兩個回答都不對,馬上又有法師站起來道:“四禪八定是道。”
  大義禪師還是用同一本經書的內容來回答:“《維摩詰所說經》中道:‘佛身無為,不墮諸數。’安得四禪八定是道耶?”
  大家聽完大義禪師的話後,一個個都不曉得該如何來回答了。並且所有人或是忌憚大義禪師的禪法,或是佩服大義禪師的禪法,所以大家都沒人敢站起來挑戰大義禪師,整個辯論會場頓時鴉雀無聲。
  看來,大義禪師不僅禪法高妙,對於那些大乘經典,同樣是非常嫻熟的,而且可以隨時拿來便用,且能深契禪理。
  對此,南宋禪宗江湖第一高手大慧宗杲禪師評論道:“相罵饒你接嘴,相唾饒你潑水。”
  後來的瑞鹿信禪師更是評論道:“鵝湖長老辨似懸河,未免旁觀者哂。行住坐臥畢竟以何為道?貪觀天上月,失卻手中橈。”

  唐德宗李適除了聽大義禪師說法外,在公元803年,竟然強令皇親國戚王士則出家為僧,並拜大義禪師為師父,法號慧通。
  當時在朝中任職的儒家學派的重要人物李翱,有一天也來到大義禪師這裏谘詢佛法。
  李翱問道:“大悲菩薩用千手眼作麽?”我們人隻要兩隻眼睛兩隻手就足夠幹任何事了,可是千手千眼觀音要那麽多的手眼幹什麽呢?
  大義禪師馬上回答道:“當今皇上用公作麽?”意思是你也是皇帝的千手千眼之一啊。
  大義禪師在皇城裏的寺院弘法,當時的太子李誦也是一個佛學愛好者,所以也常常跑來給大義禪師問安,並且跟隨大義禪師學習禪法。一來二去的,李誦和大義禪師的關係就非常好了。
  大義禪師受到皇帝和太子的雙重尊崇,在京城裏自然是風光無限的。從皇宮到朝廷,從官員到百姓,大義禪師那是受到了無比的追捧,大家供奉給大義禪師的各種錢財禮物,更是多得數都數不過來。
  李誦曾經問法於石頭希遷的弟子屍利禪師:“大地眾生如何得見性成佛?”
  屍利禪師道:“佛性如水中月,可見不可取。”可是李誦並不能領會屍利禪師的話語。
  現在大義禪師來到了身邊,李誦繼續就這個話題問道:“大地眾生如何得見性成佛?”
  大義禪師道:“佛性非見必見,水中月何不攫取?”
  李誦對於大義禪師的回答感到非常的滿意,於是接著問道:“什麽是佛性?”
  大義禪師道:“不離殿下所問。”
  李誦聽後,不由得默然有契,對於大義禪師,更加的敬重了。
  對此,南宋的枯禪自鏡禪師作偈評唱道:
  因地而倒因地起,離地求起無是理。
  不離所問語雖親,認著依前還不是。
  同時期的天目文禮禪師也作偈評唱道:
  說理談真麵紫宸,鵝湖大義枉勞神。
  由來佛性難名邈,爭似君王默契親。

  公元805年,李誦繼位,是為唐順宗。
  這天,李誦在皇城裏的神龍寺召集群僧研討佛學。有個名為湛然法師的,率先來到了發言席上發表高論:“佛道遐險,經劫無量,南鄙之人,欺紿後學。”
  湛然法師這個話,不但是在向禪宗挑戰,更是在貶低責罵慧能大師及其南宗了。而且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當著皇帝和眾多皇親國戚的麵說的這些話。
  作為慧能大師的四傳弟子,大義禪師自然馬上作出了回應:“彼自迷性,盲者可咎白日耶?”
  李誦看到湛然法師不但不精通佛理禪道,而且還敢在自己的麵前說出這種極具攻擊性的言辭,便立即轉頭對著環坐在他身邊的諸位王爺道:“這個法師根本就不懂得禪宗的奧妙啊。”
  看到皇帝如此發話了,湛然法師一夥的負責人趕緊把他嗬斥了下去。不料湛然法師回去後,隻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忽然去世了。

  有一天,唐順宗李誦又召集了一大幫僧人來同大義禪師辯論佛法。
  大家坐好後,有個擔任僧官的法師站起來問大義禪師:“如何是四諦?”
  苦、集、滅、道四諦,是佛教最為基本的理論之一,隻要是個和尚,沒有不知道的。這個法師拿一個眾人皆知的話來詢問大義禪師,應該是有他的殺手鐧在後麵的。
  不過,他麵對的是擁有馬祖頒發的畢業證書的大義禪師。
  這人話音剛落,大義禪師馬上站起來指著唐順宗道:“皇上是一諦,其餘三諦又在哪裏呢?”
  大義禪師用諧音之字一語雙關的反駁一問,這個法師聽後當時就愣在了那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好一會兒,這個法師終於回過神來。這個問題不行,那我就換個問題繼續發難唄:“欲界無禪,禪居色界。此土憑何立禪?”
  大義禪師自然是來者不拒:“法師隻知有欲界無禪,不知有禪界無欲。”
  這個法師有點莫名其妙,書本上好像沒有這個說法啊,自然,他馬上就問道:“禪界無欲,如何是禪?”
  你想要知道如何是禪,那好辦啊,大義禪師馬上用手在空中點了一下。
  對於這種禪家的作略,死讀經書的法師自然是不能領會的。自然,這個法師還是不能應對大義禪師的機鋒。
  李誦在一旁笑著對這個法師道:“法師雖然能宣講得無數的經論,隻這一點,卻無可奈何啊。”
  所謂世事無常,唐順宗李誦隻當了八個月的皇帝,就被當時的宦官俱文珍聯合一幫大臣趕下了皇帝的寶座,禪位於太子李純,是為唐憲宗。並且四個月後,李誦便在宮中因病去世了。
  李誦禪位後,大義禪師便打了個報告上去,請求回老家養老。朝廷自然同意了他的請求。
  當大義禪師離開京城的時候,從皇宮一直到長安城東的灞上,前來給大義禪師送行的車和人,把道路全擠滿了。
  大義禪師在從長安回老家浙江省衢州市的過程中,一路上每到一處,都受到了當地官府和江湖人士的熱情接待,一天到晚來找他請教、切磋禪法的人,那是絡繹不絕的啊。
  大義禪師回到老家後,在一個山上的寺院定居了下來。除了那些江湖中人來找大義禪師切磋交流外,當地的很多公務員也跑來找大義禪師學習佛法,大義禪師那是來者不拒。因為大義禪師堅定地認為,這些公務員學習佛法,心中有佛,在為政方麵,一定會更多的為百姓著想的。在刑獄方麵,一定會有所收斂從而不亂用刑律的。
  唐憲宗元和十三年(公元818年)正月初一,這段時間身體有病的大義禪師把弟子們召集攏來,告訴他們道:“你們七天以後再來供養我吧。”弟子們一聽,一個個都悲傷不已。因為俗家在人死後有“頭七”之說啊。
  到了正月初七,本來晴空萬裏的山上忽然雲彩湧起,隨即就把大義禪師所在的禪室上方天空覆蓋完了,而且樹上所有的鳥兒都在悲鳴。
  正在這個時候,有僧人給大義禪師送來了熬好的藥。大義禪師的侍者道:“師父,請喝藥吧,此藥適宜在早晚喝。”
  大義禪師望著他道:“你真的知道有早晚嗎?”可惜,侍者對於大義禪師的開示,卻無動於衷。
  到了晚上,大義禪師便坐在禪床上圓寂了,享年七十四歲。後來朝廷賜予他“慧覺大師”的諡號。
  大義禪師圓寂後,弟子們在山中找了一處清幽之地建造墓塔,然後把大義禪師的全身安置在了墓塔內,並且請了當時的朝廷重臣韋處厚給大義禪師撰寫了碑文。
  大義禪師雖然說法如雲弟子眾多,可是他的弟子中,真正能登堂入室的,一個都沒有,致使大義禪師的禪法,沒能很好的流傳下去。
  大義禪師雖然沒有得意的嗣法弟子,但是他創作的《坐禪銘》,卻在江湖中流傳盛廣。可惜這篇《坐禪銘》稍長,不能在此全文錄出,感興趣的讀者朋友可以自行去找來閱讀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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