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禪宗演義 連載之7 慧可調心

來源: 不換肩200 2021-10-17 16:03:50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35751 bytes)

中國禪宗演義 連載之7  慧可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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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四川紅塵洗夢  

轉者讚曰   播大悲於禪話, 傳佛法於有緣,巨著巍巍, 功德如山 

 第六節 慧可調心

  禪宗二祖慧可從達摩佛學院畢業,並且繼任佛學院院長後,便四處打廣告八方搶生源。從菩提達摩的遭遇上就可看出,那時佛學院的招生工作異常艱苦,你去搶生源,稍不留神就會演變成別人要搶你。而且不止搶錢,還會搶命。
  所以,慧可大師為了躲避佛教別的宗派的圍攻和迫害,隻得來到比較安寧的安徽嶽西縣司空山隱居。來到司空山後,慧可大師在司空山主峰下發現一個山洞,這個山洞比較寬敞,而且洞中滴水成泉,冬暖夏涼,真是一個天然的隱居寶地啊。於是,慧可大師便在這個山洞安居了下來。
  不過,慧可大師雖說是隱居,但是佛法還是要弘揚的。於是,慧可大師悄悄的到處張貼招生小廣告,希望有人前來報名,達摩大師的禪法,可不能在自己的手中斷絕了啊。
  招生廣告打出去沒過多久,居然有人慕名找上門來了。看來,慧可大師比他的師父菩提達摩的運氣要稍稍好點。
  東魏孝靜帝天平二年,公元535年,有一個信佛的居士,不通報自己的姓名,就徑直來拜見慧可。在古時候,去拜見陌生人或者稍有名氣的人而不通報自己的姓名,是件非常不禮貌的行為。而且此人有四十歲了,那個時候的四十歲,可是真正的大齡人了。不像現在,你四十歲了,還可以被稱為年輕人。不止歲數大,而且這個人外表看起來也不咋的,有點猥瑣的樣子。猥瑣的原因,是因為他有風恙。也就是有點頭痛、眩暈、惡風、站立不穩、四肢抽搐、手腳震顫等等。當然,病情雖然嚴重,但離死還是有段可以拒絕的距離。這種人,要是在別的寺廟,早就被侍僧攔在了外麵,估計是沒機會見到方丈師父的。
  不過,慧可大師已經是佛學院的院長了,早就沒有了這些世俗之見,而且,他本人也是在四十歲的時候,去拜見菩提達摩的。並且,更為關鍵的是,佛學院隻有他這個學生來報名谘詢,你高興都來不及,還想去挑個年輕點的英俊點的啊。所以,慧可大師很客氣的接見了他。
  這人給慧可作禮後,便哆嗦著道:“弟子身纏風恙,請和尚懺罪。”這話看起來非常一般,可是細想之下,卻非常厲害。禪宗講究單刀直入,沒有那麽多的繁文縟節,沒有那麽多的說教。就好像前麵菩提達摩的“並無功德”和“不識”一樣。後來的五泄靈默禪師去參謁石頭希遷,進門便說:“一言相契即住,不契即去。”都是沒有虛言假語,直奔主題。
  這人說我有風恙,請和尚懺罪。意思就是你不要給我東扯西拉的,馬上把我的風恙之病治好了,才算你有本事。其次,佛教講,人有病或者其他的災難,都是自己今生或前世有什麽罪過,所以才會得病有難,而佛教有很多的法事,懺罪,也是其中之一。可是問題就在這裏,要是慧可大師去給這人懺罪,卻正好中了這人的機關。因為禪宗講究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對於教下的那套,禪宗曆來是駁斥的。你要是不給他懺罪,卻又有違所請。看來,這個居士猥瑣的外表下,卻有著對佛教理論非常精通的體悟。
  不過,他今天麵對的人是達摩佛學院的第二任院長慧可大師,這種風格的問話,他已經在菩提達摩那裏早就用過了。所以,慧可大師也是單刀直入的回答:“將罪來,與汝懺。”這和菩提達摩當年回答他的話“將心來,與汝安。”完全一樣。
  麵對這樣的回答,這人自然有點愣住了,罪這個無形無質的東西,如何拿得出來呢?這人沉思很久,才回答道:“覓罪不可得。”
  慧可馬上道:“與汝懺罪竟,宜依佛法僧住。”既然覓罪不可得,那還懺個什麽呢?
  這人和慧可大師的問答,幾乎和以前慧可大師與菩提達摩的問答完全一樣。看來,問答雙方都厲害啊。
  不過,後來的梁山緣觀禪師卻更進一步道:既然覓罪了不可得,那麽罪性到那兒去了呢?而且在此基礎上又更進一層道:不但罪性了不可得,就是尋找罪性之人同樣了不可得。梁山緣觀禪師隨說隨掃,層層剝落,直見禪心,不愧是明眼宗師啊。
  這人問道:“今見和尚,已知是僧。為審何名佛法?”
  慧可大師道:“是心是佛,是心是法,法佛無二,僧寶亦然。”
  這人不禁大為感慨的道:“今日始知罪性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如其心然,佛法無二也。”
  慧可大師對這人的這番感慨深以為然,心裏默念道:此人堪為法器,不但可以進入佛學院深造,而且還有可能成為佛學院的下任院長人選。這種優質生源,可不能讓別的佛學院搶跑了。於是,立即為此人剃去須發,讓其出家。並且說道:“你堪為我佛家的寶器,我另外給你取個合適的法名,你以後就叫僧璨吧。”璨者,美玉也,明亮也。僧璨者,僧中之璀璨奪目之美玉也。慧可大師看來真是慧眼識金啊,此人日後果然成為僧中美玉——達摩佛學院的第三任院長。
  所謂貨比三家,僧璨還沒來得及去別的佛學院谘詢下,就被慧可大師當場錄取,剃完須發整理好儀容後跟著就發了校服定了學號安排好了座位開始上課,整得就好像害怕自己跑了一樣,也不問問自己的學費帶沒帶。
  不過,既然被留下了,那就先在這個學校待段時間吧,實在不行再轉學也不遲。僧璨同學打定主意後,於同年的三月十八日,又在光福寺受了具足戒。然後才回到慧可的達摩佛學院來繼續深造。在上課學習的過程中,僧璨同學驚奇的發現,自己患了多年的風恙,居然神奇的漸漸好轉了起來,並且最終痊愈了。僧璨同學簡直高興地嘴巴都合不上了,但讓他更高興的是,慧可大師的禪宗課程,自己也是越學越有心得。看來,別的佛學院就不用去了,自己就安心在達摩佛學院學習吧。
  而且,慧可大師的禪法思想,在當時那是非常高明的,並且對後世禪宗思想的影響也是非常大的,我們可以從慧可大師回答他的另一個學生向居士的偈子就可以看出:說此真法皆如實,與真幽理竟不殊。本迷摩尼謂瓦礫,豁能自覺是真珠。無明智惠等無異,當知萬法即皆如。敏此二見諸徒輩,申詞措筆作斯書。觀身與佛不差別,何須更覓彼無餘。
  春去秋來,夏立冬至,兩年的時間很快的就過去了。慧可大師看到自己的得意學生已經把佛學院的課程全部上完了,而且還能做到融會貫通,並且也經過了自己組織的畢業論文答辯會。自己已經教無可教。於是,他把僧璨叫到身邊,對他道:“我的老師菩提達摩從萬裏之遙的印度而來,經過千辛萬苦開辦了這家達摩佛學院,然後以我佛如來所傳的正法眼藏和信衣秘密的付囑與我,並且讓我擔任了佛學院的第二任院長。今天我也效仿我的老師,把正法眼藏和信衣授予你,並且委任你為達摩佛學院的第三任院長,希望你好生打理,不要讓達摩佛學院的招牌在你的手上斷絕了。你認真聽我的付法偈:本來緣有地,因地種花生。本來無有種,花亦不曾生。”
  慧可大師隨即把菩提達摩傳給他的金襴袈裟和紫金缽盂,鄭重的傳給了僧璨。然後,用非常嚴肅的態度,對僧璨道:“徒弟啊,你接受了我的達摩佛學院第三任院長委任狀,但是先不要急著四處招生,國家當有大難,你最好隱居深山,免得別人把你的畢業證書和達摩佛學院第三任院長委任狀都搶了去。”
  僧璨道:“師父既然都已經預先知道了,能不能事先給個解決方案呢?”
  慧可大師笑著道:“這哪兒是我預先知道的。這是我的師父菩提達摩傳達般若多羅的懸記說‘心中雖吉外頭凶’,我考較這句讖言,正好要應驗在你的身上。你要認真思考我給你說的話,千萬要隱居深山,現在這個世上,各種牛鬼蛇神太多了,所以不要在社會上瞎混,以免招來天大的麻煩,從而使達摩佛學院在你的手中關門大吉啊。”
  說到這裏,慧可大師望著遠方若有所思的道:“你有祖師的讖言留給你,我也有前世的一筆舊債,現在我準備要去把它還清,你自己一路上好生保重,等有機會,就招個靠得住的學生,把達摩佛學院的招牌繼續扛下去。”

  慧可大師給僧璨交代完後,便和徒弟告別,於東魏天平初年,公元534年,來到了東魏的首都鄴城,慧可大師希望能在這個地方繼續開展招生工作,多招幾個學生,使師父和自己的禪宗課程能更廣泛地傳播開來。想著鄴城是都城,自己肯定能招到不少學生,慧可大師就滿懷喜悅。可惜,他的遭遇最終幾乎和菩提達摩如出一轍。
  首先慧可的禪宗課程和佛教別的佛學院的課程大不一樣,自然處處受到他們的嗬斥、排擠甚至迫害。
  其次,慧可奉行的簡單樸素的生活方式,和那些有龐大寺產的僧人們完全不同,自然就得不到他們的認可。
  再次,慧可沒有龐大的援助團隊和宣傳團隊,連貼小廣告的錢都沒得,自然就不能和擁有朝廷支持的所謂正統佛教界對抗。
  所以,慧可大師一開始招生,那是異常艱辛,甚至有段時間被別的佛學院招生辦的工作人員追打得雞飛狗跳。沒辦法,慧可大師不得不裝瘋賣傻隱遁山林。過了好久,看到街麵上沒有別家佛學院招生辦的工作人員到處晃蕩後,才又出來偷偷摸摸的想辦個輔導班之類的,大家想想,就這個局麵,慧可大師能招到幾個學生啊。
  於是,慧可大師又來到了鄴城,在城中村這種盲流、下人、三無人員待的地方,偷偷摸摸的租了個比較偏僻的門麵,然後又趁著夜色在不起眼的角落貼了幾張小廣告。不是我不小心,隻是別家佛學院招生辦工作人員的拳打腳踢自己實在難以抗拒。
  雖然如此,因為慧可早年就博覽群書,所以不僅精通世俗的各家經典,對於佛家理論和禪宗奧秘,更是了然於胸,而且慧可能言善辯,口才又特別好,天上飛的水裏遊的地下爬的路上走的,沒有不吹得天花亂墜的。再加上又有正宗的靈山大雷音寺佛學院的畢業證書和菩提達摩佛學院院長委任書。所以,慕名而到他的輔導班來上課的學生,逐漸的就多了起來。
  但是,這種情況立馬就引起了另外的佛學院的“高度關注”。因為就和菩提達摩一樣,他們認為慧可傳授的是“邪法”,是大悖於正統佛理的。
  當時,本地最赫赫有名的是道恒禪師,他早就在鄴城開辦了一家佛學院,而且依靠多年來的宣傳和招生,使自己佛學院的學生達千人之多,並且擔任了鄴城佛教協會的會長,使自己成為了鄴城佛教界的權威。但對於越來越多的人去向慧可求法,道恒禪師卻大為不滿。他一方麵宣布慧可的輔導班沒有在佛協登記,是屬於非法辦班性質。另一方麵又在各種場合宣揚自己佛學院傳授的課程才是符合東魏教育部和東魏佛協指定的標準課程,指斥慧可說的什麽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為魔語。後來,看看上麵的招數有點不好使了,道恒禪師馬上在自己的佛學院上千的學生中,選拔出了幾個精通佛法且能言善辯的,叫到了自己的院長辦公室。
  道恒禪師非常和藹的對他們道:“同學們,你們知道這次為什麽選拔你們嗎?”
  “知道。”大家都異口同聲的答道。
  “那你們都說說看,都知道什麽?”道恒禪師還是和藹的道。
  “不就是去踩扁那個非法輔導班嗎?”學生甲不屑的道。
  道恒禪師馬上糾正道:“你這個說法太粗魯了,要知道我們是正規的佛學院,不是什麽黑社會幫派組織。”
  學生乙接著道:“和那個非法輔導班搶生源。”
  道恒禪師還是糾正道:“怎麽能用搶字呢?要知道學生們愛去哪家上課,是他們的自由。而且生源的好壞,是和學校的教學質量密切相關的。不是靠搶的。”
  學生丙道:“我們幾個同學一起組團去,是去和他們交流佛學的,方便的話,我們這隊可以和他們的團隊進行一次非常有意義的活動——佛學搶答賽。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互相學 同提高了。”
  “好,好。”道恒禪師對學生丙的回答非常滿意:“對,就是進行一場佛學搶答賽。不過,我希望你們能確保勝利。就如我剛才講的,生源的好壞,是和學校的教學質量密切相關的,如果你們勝利了,就證明了我們佛學院的教學質量非常好嘛。那邊的學生,也就自然會轉學過來的。”
  道恒禪師的幾個學生氣勢洶洶信心滿滿的出發了,不過在鄴城問了好多人找了好半天才把慧可大師的輔導班找到,幾個人那是一肚子鬼火。學生甲還是那個德行:“這種地方,還是早點踩扁了的好,這種破地方,也能教出好學生來?”
  可是,他們的算盤全打錯了。慧可大師自小就聰明伶俐,不僅對於儒學爛熟於胸,對於道家的老莊周易同樣精通,而且還曾四處參學,見聞廣博。並且慧可大師天縱英辯,口才非常的好。最為關鍵的是,還接受過達摩佛學院首任院長菩提達摩整整九年的專業培訓。對於這樣一個人,道恒禪師的幾個學生組團去和慧可大師進行什麽佛學搶答賽,又哪裏是什麽對手呢。所以,雙方一開賽,不論是世俗之學,還是佛理禪道,甚或純粹就是瞎扯淡,道恒禪師的幾個學生輪番上陣,都被辯駁得啞口無言,直至無話可說。不但如此,在和慧可大師的辯論中,這幾個人對於慧可大師的佛法和禪道,佩服得那是五體投地,最終,這幾個人認為慧可大師講的禪宗課程,才是佛法的正宗。所以,他們不但不再想著要踩扁慧可,相反,他們全部留了下來,集體轉學到慧可大師的輔導班學習禪宗課程。
  消息傳來,道恒禪師感到非常吃驚和冒火,因為這幾個學生都是他的心頭肉啊,那都是在佛學院上千的僧眾中選出的佼佼者啊,這下倒好,卻全成了別人的學生,這還了得。於是道恒禪師派人去傳話,叫這幾個學生重新轉學回來,可是這幾個學生根本就不搭理。於是道恒禪師故技重施,再次選派學生去和慧可進行佛學搶答賽。但是,這批人依舊和上次一樣,一去,不但沒取得勝利,反而都轉學成了慧可輔導班的學生。這一下,道恒禪師就感到非常的驚異和憤怒了。更讓他感覺到非常不滿的是,自己佛學院裏,隔三差五就會有學生偷著跑到慧可的輔導班旁聽去了。
  終於有一天,道恒禪師在路上和第一批派出去的那幾個學生不期而遇。道恒禪師怒不可遏,上前指斥道:“我用爾許功夫開汝眼目,何因至此?”幾個學生回答道:“眼本自正,因師故邪耳。”這個回答頗有禪家意味。但是道恒禪師聽在耳裏,那簡直是深惡痛絕啊。這一切,都是慧可這個野和尚招惹出來的。看來,不把他除掉,鄴城哪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於是,道恒禪師馬上回到自己的寺廟,從功德箱裏拿了一百兩紋銀,直接就到鄴城刺史家裏去了。銀子,從古至今都是個好東西,這個世上很少有銀子辦不成的事。
  沒多久,東魏佛協關於取締慧可非法傳教的通知書就下來了。鄴城教育局的領導帶隊查辦非法輔導班的事情來了。鄴城衙門的領導也帶著捕快清理三無人員來了。鄴城城管局的領導也帶人清理非法鋪麵來了。社區的工作人員也把那些小廣告撕得一幹二淨。賣火燭的小販也被攆跑了,整得到處都是黑燈瞎火的。有好幾次慧可大師在黑燈瞎火之下都差點被人捅死在水溝邊了。
  慧可大師一看情況不妙,心想,這樣下去不行啊,自己的師父菩提達摩被那些人前後毒殺六次,最終被害,自己難道也要毀在他們手中嗎?
 
 
  於是,慧可大師立馬采取了相應措施,先保命要緊啊。
  你不讓我辦班,那我就把輔導班解散掉總行了吧。你不讓我傳教,那我連佛學院的工作服都不穿了總行了吧。於是,慧可大師乃縱容順俗,一天到晚不在以僧人自居,不在以禪師自處。並且常常不穿僧衣,就穿著普通人家的衣服走街串巷,東遊西逛。但是慧可大師終究是聰明人,他常常把精妙的佛理改編成普通老百姓都能聽得懂的市井俚曲四處傳唱。這樣的話,他的禪法在社會的底層就傳播的比較好。
  在正統佛教界沒有地位,在上層社會沒有朋友,慧可大師隻有在街頭巷尾茶館酒樓四處遊蕩了。
  鄴城的早晨,太陽剛剛出來,一個工地上,眾多的工人們就開始忙碌了起來,忽然,有工人發現廚房裏有個正在劈柴燒水的老人怎麽那麽眼熟呢,走近一看,哎呦,這不是慧可大師嗎。那人上前道:“大師,你怎麽在這種地方幹活啊?”慧可大師繼續劈著柴,頭也不抬的說道:“我自調心,何關汝事。”
  鄴城的中午,人們吃過午飯,暫時休息,街頭巷尾的人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東家長西家短的閑談起來。這時,慧可大師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毫不客氣的加入了閑聊的人群中,而且高談闊論,比所有的人都說的眉飛色舞口沫橫飛。旁邊有人善意的提醒道:“大師是出家人,好像不應該在這種場合談論家長裏短吧。”慧可大師望著他道:“我自調心,何關汝事。”
  鄴城的下午,城中的屠宰場,殺豬匠正在那裏忙碌著,忽然看見慧可大師竟然端坐在一旁,津津有味的在看著自己屠宰肥豬。殺豬匠提著還在滴血的刀子,滿懷疑惑的上前對慧可大師道:“大師是出家人,怎麽忍心端坐在這裏,看我殺豬呢?”慧可麵無表情的道:“我自調心,何關汝事。”
  鄴城的傍晚,燈火輝煌,畢竟是都城,城裏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街邊的小商販,大道旁的大商場、大酒樓,都是店鋪眾多生意興隆。路旁那些的小酒鋪,更是以價廉物美,吸引了眾多的普通老百姓。一家小酒鋪的桌旁,幾個人正圍坐在一起,喝著酒,品著幾碟小菜,擺談著各種的生活趣聞。忽然,一個老人擠了進來,毫不客氣的拿起杯子,斟滿美酒,加入了他們的擺談隊伍。大家定睛一看,原來是認識的慧可大師。慧可大師這樣,已經不是一兩次了,大家都是熟人,也就沒人跟他計較。三杯兩盞下肚,話題就更多了。可旁邊不熟悉情況的人就看不下去了。有人上來對著慧可大師嗬斥道:“大師是出家人,怎麽可以違背佛家戒律,在大庭廣眾之下飲酒作樂呢?”慧可大師端起酒杯,睜大眼睛瞪著他道:“我自調心,何關汝事。”
  慧可大師就這樣在鄴城混順世俗,和光同塵。一晃就是三十四年過去了。
  慧可大師此時早已是超過百歲的高齡老人了,古時有句話叫作人生七十古來稀,別說在平均年齡本就不高的古代,慧可大師百歲高齡會被驚為天人,就是放在現在,也是非常難得見到的長壽老人啊。而且,慧可大師不但長壽,身體還倍兒棒,走街串巷,飲酒高歌,不亦樂乎。
  慧可大師雖然混跡市廛,但是始終沒有忘記佛學院要招生上課這個自己最根本的任務。所以,他除了混順世俗在社會底層用各種不同的機會和方法來傳授他的禪法外,他也把目光轉向了寺廟,這才是慧可大師心目中所向往的地方啊。因為不管怎樣,出家的僧人,他們才是弘揚佛法的專業人士啊。
  所以,這天慧可大師拿出自己很久沒有穿的袈裟,重新穿戴整齊,來到了成安縣匡教寺山門下,要在寺廟門口辦個現場輔導班,儀容還是非常重要的。
  慧可大師在寺廟山門外的一處高台上端坐著,他畢竟算是個知名人士,又有超過百歲高齡的神奇之處。自然有僧人來向他問法,慧可大師那是來者不拒,立即就給他們講解起來。慧可大師本來就已經是達摩佛學院的第二任院長了,再加上知識淵博,口才又好,所以,剛開始還隻有幾個人來聽,沒多久功夫,人就漸漸的多了起來,沒過兩天,寺廟的山門外就幾乎坐滿聽課的人了。
  寺廟的山門外坐滿人了,那自然山門內就沒幾個人了。這天,匡教寺佛學院的院長辯和法師照例來到講經堂,準備繼續給同學們講解他最拿手的《涅槃經》,他興衝衝的走到講台上,往下一看,不禁大為吃驚。往日下麵坐滿了上課的人,今天怎麽隻有稀稀拉拉的幾個人在下麵。辯和法師一問,原來同學們都跑到山門外去聽慧可大師講課去了。辯和法師不禁氣不打一處來,他本來就對禪宗這門課程不感興趣,認為是邪說。而且,這次慧可大師竟然把生意都做到自己的家門口來了,哪有這樣搶生源的?那以後自己還怎麽在這個佛學院裏混飯吃啊。
  往日,時間都是飛快的就過去了,怎麽今天時間過得這麽慢。辯和法師在院長辦公室裏來回走動著,他雖是出家人,但此時麵對搶了自己生源的人,他那兒能靜得下心來。終於,僧人們聽完慧可大師講完法後回來了。
  辯和法師立即氣衝衝的上前道:“你們不在講經堂聽我講解,〈涅槃經〉,卻跑出去聽那個異教徒胡說八道幹嘛?”
  僧人中有膽子大點的,上前道:“師父的經,講解的並未徹底。”
  什麽,竟然有弟子質疑自己最拿手的《涅槃經》講解的不徹底。於是辯和法師上前就和弟子爭論了起來,這一爭論,辯和法師竟然在佛理上不能使弟子屈服。辯和法師在大眾廣庭之下不能壓服弟子,不禁惱羞成怒。這一切,都是那個老不死的慧可幹的好事,一方麵跑到自己家門口來搶生意,一方麵又給那些僧人們灌輸那些自己都搞不懂的歪理邪說。看來,是要好好的修理下這個老家夥了。
  於是,趁著夜幕,辯和法師揣著銀子立馬來到了縣衙,找到了當時的縣令翟仲侃。他們早就是老熟人了。銀子遞上去後,辯和法師一番慷慨激昂的控訴,翟仲侃深以為然,在自己的地盤上,絕對不能允許外來的野和尚在這裏傳播什麽歪理邪說惑亂人心,擾亂社會秩序。
  於是,第二天一早,翟仲侃就派出差役,把慧可大師抓到了縣衙。慧可大師被抓到了縣衙,這立馬就成為縣城的頭號新聞,大家紛紛放下自己手中的活路,都跑到縣衙來看熱鬧來了。
  翟仲侃在大堂上正襟危坐,滿臉嚴肅,反正官威之象,他是做足了的。
 慧可死後,翟仲侃和辯和法師他們並不滿意,覺得慧可死得太便宜了。因為慧可大師好像對監獄裏麵的各種刑法毫不在乎,似乎那些在別人眼裏望而生畏的刑具在他的眼裏就是一堆玩具似的。那好,活著的時候你牛掰,那你死後,你的屍體你總做不了主了吧。
  於是,翟仲侃下令將慧可大師的屍體拋屍荒野示眾。以儆效尤,以解心頭之恨。
  可過了幾天,慧可大師的屍體不但沒腐爛發臭,反而發出陣陣異香,讓所有的人都咋咋稱奇。
  翟仲侃和辯和法師他們接到報告,半信半疑的跑去一看究竟,還沒看見慧可大師的遺體,大老遠就聞到了一股異常的香氣,聞在鼻裏,呼吸下去,那是說不出的舒暢。爽,就是一個字。
  翟仲侃和辯和法師他們站在慧可大師的遺體旁,不禁目瞪口呆。許久,翟仲侃和辯和法師他們才回過神來,他們一番嘀咕後。翟仲侃嗓門又大了起來:“來人,把慧可的屍體給我扔到漳河裏去。”
  慧可大師的屍體是被差役扔到漳河去了,可是第二天,更為奇怪的事情出現了。翟仲侃和辯和法師他們接到事情的報告,驚得目瞪口呆,再也說不出話來,也再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原來,慧可大師的遺體,第二天竟然在離他被扔下河的地方的十八裏之外出現了,十八裏,不奇怪啊,順水漂流的話,一百八十裏都有可能。可是慧可大師的遺體是在離他被扔下去的地點的上遊的十八裏出現的。也就是說慧可大師的遺體逆流而上了十八裏,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啊。而且,大家看到慧可大師的遺體時,慧可大師是雙眼微閉盤腿而坐,一副進入禪定狀態的樣子。這就更加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了。
  這一下,翟仲侃和辯和法師他們再也沒說什麽,更沒有誰在露個麵了。
  他們不露麵,正好啊。慧可大師的信徒們趕緊召集人手,就在發現慧可大師遺體的這個叫住蘆村的地方,找了個風水寶地把慧可大師安葬了。後來人們在這裏建寺立塔,來紀念慧可大師。後來的唐德宗封慧可大師為“大德禪師”。
  慧可大師死後,人們紛紛論說著大師是被縣令翟仲侃謀害死的。但是那些佛門高人卻不那麽認為,他們私下裏傳說的是慧可大師是自己去把過去的孽債還了。
  可是,慧可大師前世幹了什麽呢?不曉得到底是誰傳出話來,原來前一世慧可大師是個牧童,這個縣官翟仲侃是頭牛。牧童在放牛的時候,無意中把牛踢到山崖下摔死了。所以這一世,那頭牛要來報仇。
  在佛教的眾多教義裏,因果論是其最基本的教義之一,你種什麽因,必定會結什麽果。這個果也許馬上就來,也許今生來,也許後世來。但是不管怎樣,反正這個果是一定要來的。所以有一句話,大家從古到今都在傳說: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必定來報。慧可大師前世有殺生的因,今生別人要殺回來,如此而已。
  不過,上述的道理,大概隻是教下的法師們的普遍看法,既然我們是在講禪宗,那我們還是來看看宗下那些禪師們的高見吧。由此也可看出教下和宗下對同一問題的不同看法和理解。
  唐朝的皓月供奉就二祖償債一事去問長沙景岑禪師:“以前的永嘉大師道:了即業障本來空,未了應須償宿債。隻如師子尊者、二祖大師,為什麽得償債去?”
  皓月供奉的這個問題是把很厲害的雙刃劍,非常難以回答。不管你從哪個方麵接觸,一定會傷鋒犯手。你如果說沒有償還宿債這種事,那麽西天二十四祖師子尊者和東土二祖慧可大師都表現出了償還宿債的行為。你如果說是在償還宿債,那麽就證明了師子尊者和慧可大師都還沒有真正的領悟佛法的真諦,都是未了之人。既然是未了之人,你還號稱什麽禪宗的祖師爺呢?你還到處宣揚和傳授什麽禪法呢?而且,了即業障本來空,未了應須償宿債。這句話還是你們禪宗非常著名的人物永嘉大師說的。
  不過,皓月供奉麵對的人,是禪宗史上的頂尖高手之一,有“岑大蟲”美稱的長沙景岑禪師。長沙景岑禪師乃南泉普願之徒,趙州從諗的師弟。絕對是禪宗裏麵的高手高手高高手。他自然不會被這個問題難住,相反,從皓月供奉的問話中,長沙景岑禪師反而發現了皓月供奉並沒有了解佛法真意。這就好比某人在你的麵前有了點過失,你自以為抓住了把柄,對其破口大罵。但是,恰好是你的破口大罵,徹底暴露了你的素養和你的內在品質。
  所以,長沙景岑禪師毫不客氣的道:“看來你不識本來空。”
  皓月供奉立即問道:“如何是本來空?”
  長沙景岑禪師回答道:“業障是。”
  皓月供奉緊追不舍:“如何是業障?”
  長沙景岑禪師笑著道:“本來空是。”
  皓月供奉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這個彎繞過來繞過去,皓月供奉那是徹底的繞不明白了。
  長沙景岑禪師看到皓月供奉目瞪口呆的樣子,於是對他說了一首偈子開示他:假有元非有,假滅亦非無。涅槃償債義,一性更無殊。
  皓月供奉實在是沒有了解佛法的真意,他把業障和空分開了,當成了兩個事物或者兩個問題來看待。但是,業障和空實在是一體的,是不可分的。這就好比生與死一樣,沒有生,何來死?沒有死,又何來生?生與死,實在是一體的啊。而且,就是這個一體的,也要揚棄。更要明白“不生不滅,不來不去,不增不減,不垢不淨”的道理。看來,宗下禪師們的見解,確實是要高於教下那些法師們的見解的。
  如果有人就二祖償債之事來問紅塵洗夢:“如何是業障?”
  紅塵洗夢答曰:“本來空是。”
  他若繼續問道:“如何是本來空?”
  紅塵洗夢立即上前以手對其脖子作斬首式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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