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侵:喊破喉嚨也沒用

喊破喉嚨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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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5月8日,海南省萬寧縣第二小學發生了一起離奇的案件,6名小學女生在放學後集體失蹤,老師與家長連夜四處尋找無果。

 

幾天後,消息傳來,失蹤6名女生被該校校長帶往酒店開房。

 

這是在中國互聯網語境裏,“校長”第一次被大規模用作貶義詞。

 

憤怒的網民們在微博,論壇宣泄著自己的不滿。其中一位叫雷闖的青年的抗議一度成為輿論焦點。一頭長發的他,舉起一張白紙,號召將性侵者繩之以法。

 

那張白紙上寫著:

 

 

在此之前,雷闖已經是名人了。

 

他是中國第一個得到食品行業健康證的乙肝病毒攜帶者,被稱為是推動平權的“乙肝鬥士” ,在公益圈內有著極大的話語權和影響力。

 

他曾以乙肝病毒攜帶者身份向國務院發公開信,希望請總理吃飯,用這種方式消除歧視;他曾向幾大外賣平台發公開信,要給他們的CEO送外賣,呼籲修改涉嫌乙肝歧視的用人條款。

 

沒有人會想到,幾年後,這位公益領袖也會陷入性侵的醜聞中。

 

曆史無數次證明,即使是一條筆直的路,總有人能走成一個8字。

 

01

 

2007年,著名醫學期刊《柳葉刀》載文估計,中國的乙肝病毒攜帶者超過1億,超過2000萬人需要長期藥物治療。

 

雷闖就是這1億人之一。他的另一個身份,是浙江大學2005級學生。這一年,在知道一件事後,他的人生從此改變。

 

2003年4月2日,浙大學生周一超因體檢被檢出“小三陽”(傳染性較低的乙肝病毒)遭公務員考試拒錄,失望之下將社保局經辦此事的工作人員刺成重傷,還捎帶刺死一位與此事毫無關係的女公務員,最終被判處死刑。

 

聽聞此事後,雷闖開始前往浙江嘉興周一超老家看望周母,並為周一超和那位受害的女公務員掃墓。

 

這一年的8月,雷闖第一次走上街頭,參加了一個為乙肝病毒攜帶者群體的權益倡導宣傳的活動。

 

同時,他向523名中科院院士和全國1983所大學的校長寫信,呼籲各高校在高考錄取過程中不要有乙肝歧視,回信者寥寥無幾。

 

接下來的事情,在圈內就無人不知了。

 

2009年9月1日上午,作為乙肝病毒攜帶者,雷闖拿到全國第一張從事食品行業的健康證,一時成為媒體輿論關注的焦點人物,並以此獲得央視2009年度全國經濟人物提名。

 

評獎委員會給予他的提名理由是“以一己之力,為中國1億乙肝群體爭取平等權益”。同為一名乙肝病毒攜帶者,劉德華都曾經大讚他:“雷闖,你是我的偶像!”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雷闖開始出現在各種各樣的維權活動中,有些堪稱行為藝術。

 

溫州動車事故後,他跑到鐵道部門口“拍磚”;“3Q大戰”時,他從拉薩直奔深圳騰訊總部,抗議360用戶不能登錄QQ;2013年研究生畢業後,他當眾撕毀了碩士畢業證書,宣布自己將終身從事公益事業的決心,再度引起大範圍關注。

 

炒作、雷人的質疑聲,一直伴隨著雷闖的乙肝維權路。他大方承認:自己所做的這一切的確是炒作,為了公共利益去做的炒作,並且希望多一些人能和自己一樣,站出來為公共利益炒作。

 

他在微信簽名中寫下一句話:

 

不如去雷,不如去闖。

 

很快,他就以親身行動,雷倒了無數人。

 

02

 

2013年撕掉畢業證書之後,雷闖發起了“益行去北京”公益挑戰。

 

這一公益挑戰每年舉行一次,旨在從全國任意地區出發,徒步前往北京向國家衛計委遞交申請乙肝藥品降價的請願書。

 

在億友公益2015年6月發起成員招募公告上,雷闖宣布將從內蒙古烏蘭察布市出發,曆時18天徒步372公裏前往北京國家衛計委。公告的末尾同時備注:

 

擔心沿途出現意外情況,故征人陪走。

 

2015年,雷闖發起那次“益行去北京”活動招募的時候,就長這樣

 

20歲的姑娘徐欣(化名)沒想到,自己會成為那個意外。

 

而改變她生活的不是別人,正是活動的發起人,雷闖。

 

在這場徒步中,雷闖給她的特殊照顧總是會多一些,包括給她買冰淇淋,單獨帶她出去玩。雷闖也會要求徐欣在獨處時的搭肩,挽手。

 

這些動作,起初都讓她以為,這是雷闖對她的一種認可。

 

但在徒步進行到最後,雷闖以隊伍休整為理由分開了其他成員,隻留下他與徐欣。在最後一晚住宿中,雷闖在酒店開了一間大床房給她,說自己睡地板。

 

那天晚上,雷闖不顧徐欣的反抗,對她實施了性侵。

 

徐欣抗拒的最後一個理由是:沒有安全措施。雷闖顯然早有準備,拿出一個安全套,粉碎了她的反抗。

 

在開房時,他解釋為何隻開一間,說:

 

做公益的人都是很窮的。

 

被性侵後,徐欣跑到廁所,用手機搜索了一堆性科普的知識。這是她的第一次。

 

她有一絲困惑。雷闖是公認的好人,一個好人對她做這樣的事情是不是合理的?

 

她猜想:

 

也許這個世界的規則就是這樣,男生和女生的關係就是這樣。既然好人都這麽做,它也許就是很痛苦的。

 

03

 

2018年第一天,一場鼓勵受害人打破沉默,勇敢揭露自己的性侵/性騷擾經曆的“me too”運動來到了中國。這場運動自好萊塢爆發,席卷全球。

 

一時間,北航教授陳小武等一眾學者紛紛被曝光和處理,狼狽不堪。

 

又一個熱點來了,雷闖反應很快。

 

1月16日,他向母校浙江大學發出一封呼籲建立校園性騷擾機製的公開信,提出五點建議,希望浙大能夠保護在校學生,反對性侵的保護措施。

 

1、給全校每一位教職員工做一次有關防治性騷擾的培訓;

2、給每一位學生上一堂反性騷擾的課程;

3、每學期展開一次性騷擾的網絡調查,讓學生可以對性騷擾、抑鬱、焦慮等情況進行在線匿名反饋;

4、設置一個接受性騷擾舉報投訴的渠道,包括信箱、郵箱、電話等;

5、明確一個受理性騷擾行為投訴的部門,以及一個負責人。

 

幾個月後的2018年6月,雷闖發起了第六年的“益行去北京”公益挑戰成員招募。

 

按照這次計劃,團隊將從8月1日起從河北省張家口市出發,徒步385公裏前往北京。

 

該來的總會來。

 

這一次,率先到來的不是公益挑戰,而是一封曝光信。

 

在這封信中,徐欣詳細說明了三年前那場夢魘的詳細經過。被雷闖性侵後,她一度認為問題出在自己這裏,並未意識到雷闖對自己實施了性侵犯。

 

如今,她被確診是創傷障礙反應和重度抑鬱,正在接受治療。

 

而促使她舉報雷闖的原因,則是她得知:曆次公益挑戰賽的受害者遠不止自己一個,甚至多名公益機構的女性實習生和誌願者也是受害者。

 

被雷闖性侵後,她還和他保持了一段時間的聯係,也有發生過性關係。

 

她去做過心理谘詢,醫生說,這是一種應對心理創傷的保護機製。受到傷害的人,往往會選擇和加害者繼續在一起,以此來忘掉自己的受害者身份。

 

她和雷闖最後一次聯係,是她主動打電話給他的。因為一個公益組織的人看到了她的簡曆,簡曆上寫著她參與過那次徒步,就問她:你是不是和雷闖有過啊?她的手都在抖。

 

後來,她給雷闖打了最後一個電話,說:不要再把我像談資一樣地講了。

 

雷闖說:

 

哦。

 

04

 

公益圈的曆來強調的首要準則,是道德。

 

被曝光後,雷闖很快承認,表示願意承擔刑事責任,並考慮前往公安機關自首。同時,他表示將不再擔任公益組織負責人。

 

沒人能想到這把火會燃到一貫崇尚道德的公益圈,一如沒人能想到公益圈對此事的集體反應。

 

在幾個公益人士聚集的微信群裏,有人表示:不用在道德上譴責雷闖們。有人表示,希望雷闖勇敢麵對,重新開啟。畢竟他是我們公益一份子。

 

還有人指責被害人居心叵測,稱其為別有用心的下賤,低劣,不應舊事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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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費午餐”的發起人,著名公益人士鄧飛還發了一封公開信:

 

 

如果不了解前因後果,第一眼看到這些話,恐怕會以為雷闖才是性侵事件的受害者。

 

當Me too運動傳播到中國的公益圈,而公益圈的反應也是“Me too”。

 

接下來,陸續又有幾位公益圈大佬,被爆出涉嫌性侵的醜聞。

 

有環保圈赫赫有名的“校長”馮永鋒,有開課教人如何民主,講羅伯特議事規則的袁天鵬,還有環保組織WWF的一位周姓官員。

 

其中,有人發表了聲明承認錯誤,說自己當時喝多了;有人至今仍在保持沉默。

 

鄧飛迅速刪除了那封公開信,寫了一封長長的致歉。同時,網絡上也爆出他多年前對不同女性摟腰、企圖強吻的指責。

 

人生如同一個8字,兜兜轉轉,循環往複,最終都會回到原點。衡量一個人真正的品質,要看他在知道自己永遠不會被人發現的情況下做些什麽。

 

有評價說:

 

看這幫人的回應,你就覺得當年如火如荼的什麽公民社會真的成了個笑話。

 

05

 

僅僅幾天時間,ME too運動就傳播到了媒體圈。

 

最新被爆出的一個人,是資深媒體人章文。

 

章文,曾經擔任《南風窗》記者、《瞭望東方周刊》主筆,《中國新聞周刊》編委,並在2009、2012兩年,獲評“中國百大公共知識分子”。

 

2012年,他在華中科技大學的講座上麵對著滿場的莘莘學子,發表了演講:《中國人對民主的三個誤區》。

 

在演講中,他不僅痛心疾首地表達了對中國民主社會的呼籲,更十分接地氣地抨擊了韓寒有關“國人素質低,不宜搞民主”的言論,現場響起了大學生們熱烈的掌聲。

 

2018年7月25日,一位年輕姑娘,公開了一篇長長的文章,訴說自己於2015年5月15日,受章文邀請參加一個飯局,在酒醉後神智不清的狀態下,被章文以醒酒為由帶到他的茶室強奸。

 

章文這幾年在賣茶,開了一間茶室。這家茶室位於北京市通州區商通大道。不知道,這位姑娘被帶去的是不是這間茶室。

 

這篇文章發布後,當天便有兩位女性站出來指認,曾經遭遇章文的性騷擾。一位是作家蔣方舟,一位是記者易小荷。

 

 

當天,封麵新聞的記者采訪了章文,問他如何回應這個指責。

 

他說:

 

那個網文是一個匿名的,連筆名都沒有,就在那裏對我進行那麽嚴重的指控,她有法律依據嗎?沒有吧?怎麽能這樣匿名對別人做嚴重的指控呢?

 

一群人聚會,如果大家都喝了一點酒,男男女女,如果是合影或者其他情況。有時候男碰到女的腰或者女的摟著男的,手碰到某個部位,這就叫性騷擾嗎?

 

另外她(蔣方舟)說的那些事情,我真的是忘記了。我這幾年參加過好多飯局,熟人朋友比較多。我怎麽會記得每次飯局,(這次)有沒有摟這個女孩,那個飯局是不是摸了一下女孩的腿。

 

記者又問:

 

請容我再問一下蔣方舟和小荷的話,男士在飯局或者其他場合摸女士身體,您覺得這個行為意味著什麽呢?

 

章文回答說:

 

你提的問題我應該回答。我覺得男士在酒局觸碰女士身體,客觀來說,咱們有幾點情況,你看有的酒局,有的女的巴不得和(其中)某個名人合影,來做個親昵狀,是不是,你說呢?

 

當然也不排除有的男的啊,估計借著酒勁兒是吧,或者摸一下大腿啊,這個呢,是另一種說法。如果女的反感是吧,當時就應該翻臉,(說)你不要這樣幹,是吧?

 

我覺得這兩種情況都有,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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