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季才子俞達,筆名慕真山人,作有一書《青樓夢》,共六十四回,以主人公金挹香的豔遇為主線,描繪了讀書人的人生藍圖。金挹香屢屢走運,抱得美人歸,享齊人之福,金榜題名,官至杭州知府,教子有方,延承富貴,繼而尋仙問道,羽化升天,度化妻妾,重返天庭。魯迅曾將此書劃為“狹邪小說”一類。在基督教文化中,死後基督徒才有資格升入天堂。在儒釋道夾雜的古中國文化中,修煉可以打通天堂之路。而且這似乎沒有太多地顧慮到道德、正義,如金挹香尋花問柳無數,能力運氣倒是衡量成仙的一大指標。明人許仲琳的《封神演義》中就記載著許多反派人物死後被封神的故事。此一點可見,國人在升天成仙方麵淡化德行,功大於理,隻要能力突出,或與某神仙有甚淵源,就有成仙之可能。
以今人眼光審讀《青樓夢》,覺其迂腐不堪,故事老套無新意,然而在當時此書還頗受歡迎。此書明顯深受《紅樓夢》影響,其中也提到黛玉、寶釵等人,但是無論整體架構、立意深度、文采描述皆不如《紅樓夢》。清末人心渙散,知識分子不得誌者甚眾,大多隻能寓情於山水,迷離於青樓之間。大概如杜牧所寫“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同題材的《野叟曝言》中文素臣文武雙全,彈指間建功立業抱娶如花美眷,讀之更是讓人瞠目結舌。
以夢喻人生,終歸是朦朧虛幻的。莎士比亞大作《仲夏夜之夢》引入仙人、精靈,增添作品的浪漫主義色彩,人生如夢,仙人亦是人生的縮影。不隻古人,即使今人對夢的理解亦未有大突破。弗洛伊德《夢的解析》以力比多(libido)為主線,把夢的原動力歸之於性。性與愛情本來就是密不可分的,既然夢是性的產物,那麽與愛情糾纏不清也不難理解了。
狎妓是古代文人雅士的喜好,就像今人酒足飯飽去KTV唱歌消遣。妓林之中亦有才華出眾者,如秦淮八豔,才藝雙具。史學家陳寅恪曾為柳如是立傳,《柳如是別傳》一書以小析大,展現明末儒林眾生相。吳偉業的《圓圓曲》“慟哭六軍俱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記吳三桂為陳圓圓起兵史事。《水滸傳》中李師師是男人間爭鬥的潤滑劑,是談判桌上的緩衝帶,撮合招安計劃,作為宋帝國第一情婦的她卻意亂情迷於文武雙全的燕青,燕青諢號“浪子”,風流倜儻,真是羨煞眾英雄漢。
青樓夢醒,忍把浮名拋去。古時知識分子大抵是向往功名的,讀書的目的也是“修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渴望遇伯樂,有人賞識提攜,出將入相,光宗耀祖。宋江就是抱此情懷,結果拉一幹眾好漢一起陪葬,“一將功成萬骨枯”。也正因為功名這個束縛知識分子千餘年的緊箍咒,中國有著人類文明中最完備的官僚體係,最複雜的官場權謀,最齷蹉的人性異化,也如醬缸一樣染黑了國民性,阻礙了科技的腳步,“李約瑟難題”的答案之一也在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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