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一個下午,放學時間。
這所享有盛譽的全市最好的小學門口,已經聚集了一堆從市裏各處趕來的家長。
學校門口的馬路兩邊茂盛地生長著一排近百年的法國梧桐樹,這是市樹也是該市綠化的標記。雖然樹幹斑駁蒼老,但枝葉卻顯無限生機的向各個方位伸展,得以從容地將每個家長置於一柄柄巨大的“遮陽傘”下。樹蔭裏,家長們在孩子放學前,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愜意地聊著日常的話題。而開車來接孩子的家長,則被一層厚厚的貼著深色馬賽克的玻璃阻斷了與其他家長交流的機會,他們就像是非常怕熱的鮮花嫩葉呆在溫度舒適的車內。
樹蔭下的他是騎電動車來的。他的右手抓著一張被人放在他電動車上的廣告,用它當扇子在搧著,他的左手捏著胸前的襯衫前後抖動著搧風,他的臉上在不停地冒著汗,汗水已經濕透了他的前胸後背。
這時,一輛賣雪糕的車經過,身旁幾個家長都趨前去買,唯有他站在原地未動。
遠遠地看到了放學的學生們正向校門口走來,他向前走了幾步,靠著一輛車停了下來。
烈日又像煉鋼廠的鍋爐烤著後背,連脖頸現在都覺得熱辣辣的生疼。他站得直直的,把那張紙放在額頭前,踮起腳尖向遠處的孩子們望去。
這時,車門開了,先伸出來一隻腳,從高檔涼鞋裏露出的趾甲鮮紅色不經意地刺著了他的眼角。接著她彎著身子,從車裏鑽了出來,精心化妝的漂亮臉龐上架著一副時下流行的大框墨鏡,粉紅色的遮陽帽順便扣在了頭上,接著,淡雅的香氣隨著優雅的連衣裙飄了出來。
她沒有像他那樣踮起腳尖望向孩子們,而是左手拿著一個小鏡子照在眼前,右手從包裏掏出一支唇膏補起口紅來。
他麵無表情地把頭扭了回去。
但是她卻說話了:“你?”
聽到一聲女聲,詫異中他把頭又扭了回來,表情迷茫,左右環顧沒有別人,但仍不敢確定是眼前這個女人在和自己說話。
“我!”隨著一聲拖長的“我”字,她收起了手裏的鏡子和唇膏,摘下了那副誇張的墨鏡。
“是你!”他驚訝地小聲叫了出來,臉上擠出了似笑非笑的兩道皺紋,左手趕忙停止了抖動胸前的襯衣但卻不知該放哪兒。
她笑臉相迎,“你孩子也在這個學校上學啊?這個學校好,我們最近買了一棟別墅住這兒來了,我女兒剛轉學到這裏……看你熱的!要不進我的車裏涼快一下?”
“嗯,不……不……不……”他局促地說著,兩手快速地擺動著,“……孩子們已經走過來了……”
他和她沒有時間再說什麽了,倆個孩子就已經跑到了各自家長的跟前。她的女兒和他的兒子是同班同學,兩個乖巧的孩子這時同聲地“叔叔”“阿姨”叫著對方的家長......
他和她當年是大學同班同學,也是當年同學們一致看好的最有希望的情侶。
畢業後,為了創業,他忽略了與她的感情交流。一氣之下,她嫁給了一個以前在班裏一直明裏暗裏追求她的一個貌醜個矮的男生,一個非常有錢的富二代。
而他,後來的生意失敗使他從此一蹶不振,不得不找了一個寄人籬下的公司工作。
如果時光倒流,他會不會今天和她站在一起,等待他們的孩子放學?一個念頭忽然跳了出來,讓他下意識地楞了一下。
“再見!”他看著她開著車快速地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想不到,她現在的車技這麽嫻熟。他搖頭一笑,腦海裏閃現出了當年她坐在他單車後雙手緊抱著他一臉驚恐的模樣。
“兒子,上車,記得抓緊爸爸哦!”他笑著對孩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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