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中國模式vs.西方模式
摘要：脫離一個國家的政治製度、所有製形式、財富分配方式和人民價值觀，片麵地談論中國經濟發展模式犯了“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錯誤。中國模式隻經曆了三十年的實踐檢驗，現在就斷定它比西方模式優越還為時過早。檢驗一個國家發展模式好壞的主要標準是其人民的滿意度和幸福指數，還有可持續性、普通性和時效性標準。
最近大家都在談論中國模式和以美國為首的西方模式哪個更好？中國的左派高唱中國模式的讚歌，而右派則希望中國引進西方的模式。各有各的理，雙方爭論不休，誰也說服不了誰。左派認為中國近三十多年的發展，創造了世界經濟發展史上的奇跡，按GDP總量中國已經一躍成為僅次於美國的世界第二大經濟體，鋼鐵和煤炭產量、住房麵積、高速公路和高鐵裏程在世界上遙遙領先，三十多年取得了別國一百年都未必能取得的發展成就，所以中國模式是成功的，比西方模式更勝一籌。而右派則認為中國模式是以犧牲環境、浪費資源、全民腐敗和道德淪喪為代價換來的，所以不能持續，而應該引進西方以人為本、民主自由的價值觀、市場經濟並兼顧環境保護的和諧發展模式。
其實，爭來爭去，大家未必能說得清楚什麽是中國模式？什麽又是西方模式？還有檢驗模式好壞的標準是什麽？隻有把這些問題搞清楚了，才能回答哪個模式更好的問題。這些就是本文要探討的課題。
某些人把一個國家某一階段所采取的經濟發展策略當成了經濟發展模式。經濟學家常說的經濟發展的“三駕馬車”是指“投資、出口和消費”。中國因為特殊國情，醫保和養老保險不健全，老百姓為了防不測之需，不敢消費，靠“消費”這匹馬拉不動經濟發展的馬車，所以隻能靠“投資和出口”這兩匹馬來拉經濟發展的馬車。這就是中國三十多年來所采用的大力推動“投資和出口”的經濟發展策略。如果這個策略能讓經濟持續增長，而且不會造成環境災難和產能過剩危機，那麽也可以稱之為經濟發展的“模式”。從目前中國經濟形勢來看，這種所謂的“模式”遇到了瓶頸和挑戰，能不能持續還有待觀察。沒有經過時間考驗的所謂“模式”並不值得當作治世良藥向世界推廣應用。
一個國家的發展不僅僅是經濟的發展，還有與之相應的社會、環境、精神道德等等方麵的進步與發展。隻談“經濟發展模式”這種狹義的“中國模式”，而不論國家發展的綜合和諧發展模式，別國學不學、跟不跟倒是無關緊要，隻怕最終隻會誤了自己的國害了自己的民。
什麽是中國模式？什麽又是西方模式？
所謂國家發展的模式是指國家所采用的政治製度、所有製形式、經濟發展方式、社會財富分配方式以及人民的價值觀。之所以被稱為模式，因為它基本上是固定不變的。如果一個模式還處在發展變化之中，那麽在它固定並穩定下來相當長一段時間之前，我們還不能把它稱之為模式。
脫離一個國家的政治體製、所有製形式、社會財富分配方式和人民價值觀 ，單純談論經濟發展模式，似乎有一種“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嫌疑。比方說，美國各級政府基本上就是一個規則製定和守護者的角色，它們不參與具體的經濟活動，你讓它象中國政府一樣既當裁判又當運動員用集權式的方式去發展經濟是無法想象的。所以，經濟發展模式是由國家和社會構成體係決定的。
政治製度
目前世界上大致有兩類政治製度：一類是以西方國家為首的多黨製下的民主選舉競爭上崗製，另一類是集權製包括個人或家族獨裁統治和一黨集體統治。這兩類政治體製的區別在於執政者是通過競選上崗還是永遠在崗。中國目前的政治體製顯然屬於後者。中共建政後，前三十年采用的是一黨製下的領袖終身製，就象當今的朝鮮。當然啦，朝鮮更落後一點，雖名義上是社會主義的一黨製，但實際上還是封建王朝的帝王世襲製。後三十年至今是秉持鄧小平開創的一黨製下的每十年一換屆的最高領袖個人負責的集體專製，最高領袖和領導集體（常委會）通過黨內協商決定。這種體製雖然比朝鮮的世襲製進步了許多，但是執政者不是由人民大眾選舉產生，所以本質上還是集權體製。那麽，究竟西方的民主選舉製和中國的集權體製孰優孰劣？這很難一言以蔽之。這兩種體製的出發點和價值觀完全不一樣，應該說各有利弊。集權製度的優勢在於辦事效率高，缺點是缺乏對個人權利和尊嚴以及自由的尊重，造成社會分配不公、社會矛盾重重。民主製度充分尊重個人的權利、自由和尊嚴，保證社會相對的公平與公正，缺點是辦事效率低、運作成本巨大。從政權更替的方式來看，民主製國家的政權更迭由選民的選票決定，政權更替交接是和平的。集權製國家政權更替往往造成巨大的社會震蕩和激烈的流血衝突，所以是暴力的。中國五千年的曆史就是一部朝代由誕生到崛起再到衰落直至滅亡的循環往複，每次朝代更替都造成了巨大的經濟損失和上百萬甚至千萬人的傷亡，國家幾乎在原地打轉。幾千年來，各朝各代的官員勾心鬥角、媚上欺下、貪汙腐敗、中飽私囊，百姓不求進取，逆來順受，統治者思想閉塞，夜郎自大。直到十九世紀，西方的艦炮敲開了中國的大門，遭受了百年恥辱，才幡然醒悟。
所有製形式
一個國家的所有製形式決定土地和生產資料歸誰所有。中國的所有製形式是公有製為主並允許有限度的私有財產，普天下皆為皇土，百姓隻能暫時租賃一席之地，主要生產資料歸國有或歸一黨所有。西方國家允許個人買賣占有土地，國家和地方政府隻擁有河流、湖泊、公路、公園、公益占地、自然保護區內的土地以及無人認領的土地，生產資料歸私人公司所有。集權國家對土地和財產具有絕對的控製能力，而民主國家對土地和財產的控製能力弱勢多了。
經濟發展方式
西方國家奉行自由或市場經濟，政府不參與經濟活動。中國在毛澤東時代奉行前蘇聯式的計劃經濟，結果國家被搞得民不潦生、餓孚遍野。鄧小平上台後開始改革開放，引進西方的市場經濟與計劃經濟相結合的經濟發展模式，政府既當規則製定者和裁判又參與經濟活動，通過其控股的國有企業壟斷關鍵的生產資料並控製它們的價格，隻在非關鍵行業允許私人經營。因為中國政府控製大部分資源和生產資料，所以可以采取大規模的基礎設施投資拉動經濟增長，同時利用農村大量的剩餘廉價勞動力從事低端的製造業帶動出口的增長。但是，投資拉動經濟增長是有限度的，目前中國產能嚴重過剩，鋼鐵、煤炭、水泥等等產品庫存積壓嚴重，住房麵積也大大超過需求，說明投資拉動經濟增長已經遇到瓶頸。人口紅利也已經用完，近幾年出現的民工荒說明血汗工廠難以為繼，政府到了為人口老齡化買單的時候。中國經濟發展的模式正麵臨前所未有的挑戰。如果經濟轉型失敗，中國經濟將陷入拉美國家所經曆過中等收入陷阱。
社會財富分配方式
西方國家的政府財政收入，以美國為例，主要來自人民的個人所得稅。人民通過勞動獲得第一次收入分配，對於那些投資有損失的、家庭遭受財產損失的、家庭醫療費用超標的、家庭有小孩和老人要贍養的等等情形，都有稅收減免；而對於低收入家庭政府對他們還有返稅補貼，這是第二次分配。另外，政府通過食物劵、孕婦和嬰兒營養補助計劃、低收入家庭住房補貼和醫療援助計劃實行第三次財富再分配。另外有財產的富人還需要向政府交財產稅，政府用這些錢來辦公立學校，這樣窮人的孩子也可以免費上學，這是第四次財富分配。除此之外，還有民間社會慈善機構和宗教組織的“劫富濟貧”式財富再分配。中國政府的稅收主要靠企業和公司的增值稅為主，個人所得稅隻針對高收入群體。中國的財富分配方式基本上是一次性的，即勞動者通過勞動獲得報酬。灰色和腐敗收入是非法的，所以不能算正常收入。現在政府對低收人和無收入來源的窮人實行了低保和補貼，這可以看成是財富分配的補充，但是政府在這方麵做得還遠遠不夠。這種一次性的財富分配方式看上去簡單省事，但是欠缺公平性，擴大了社會的貧富差距，窮人愈窮，富人愈富。
人民價值觀
西方國家大約有三分之二的民眾有宗教信仰。宗教信仰是社會的潤滑劑，它教人從善積德、助人為樂、扶弱濟貧、和平共處、淨化靈魂。中國目前隻有5％的民眾有宗教信仰，大多數人不信教，還有一部分人表麵上信共產主義，實際信權力、崇拜金錢。由於信仰的缺失，十官九貪，百姓爭先恐後、趨之若鶩地入黨為官，因為權力可以帶來金錢和財富。”上梁不正下梁歪”，弱勢的人佯裝跌倒和碰瓷來訛人發不義之財；乞丐通過雇用殘疾人和幼童裝可憐博取施主的同情與施舍；和尚不好好念經，辦公司做生意賺錢；醫生通過多開藥、開貴藥、過度治療拿回扣和獎金；教授用畢業論文和文憑索賄、用科研經費吃喝玩樂、遊山玩水、報銷個人開銷；商人製假售假賺取超額利潤、通過賄賂權貴獲取生意的經營特權；警察通過公權力索賄、收取保護費；軍官通過賣官和軍銜索賄、采購軍事物資收回扣。任何人隻要手裏有點權力或別人想要的東西，都可以用來交換，結果就是你腐敗，我也腐敗，全民腐敗，道德淪喪。資本這個魔鬼一旦從瓶子裏被放出來，如果沒有製度、道徳和信仰的約束，它將吞噬所有人的靈魂。
檢驗標準
複旦大學特聘教授兼中國模式研究所所長張維為是中國模式的積極鼓吹者。他出版了三本書分別叫《中國觸動》、《中國震憾》和《中國超越》。通過這三本書，他大力吹捧中國模式的偉大，並把它當作治世良藥向世界推介，並且堅信中國模式一定會超越西方模式，成為普世真理。西方模式已經經過了200多年的實踐和檢驗，目前世界上192個國家中有123個采用西方模式。中國模式隻有中國一個國家在實踐，而且隻有短短三十年的發展曆史。張大教授說中國模式具有極強的暴發力，三十年就取得了別國100年未必能取得的成就。問題是這個暴發力能持久嗎？我們都知道龜兔賽跑的故事，兔子具有很強的暴發力，而且跑得很快，可是它最終還是輸給了慢吞吞但能持之以恒的烏龜，而且烏龜是所有動物中生命力最強的，能存活千年。本人在之前的博文《“中國”網名“兔子”新解》中對此作過詳細的分析。國家之間的競爭比的是耐力和持久力而不是爆發力。中國號稱有五千年曆史，經濟也曾經有過暴發式的發展，比如“漢武盛世”、“貞觀之治”、“康乾盛世”等等輝煌鼎盛時期，但是這些盛世都不能持續，在曆史的長河中“曇花一現”而已。現今的中國模式也隻有三十年曆史，現在就匆匆忙忙地下結論說它比西方模式優越，可以作為普世真理讓別國效仿，我看還為時過早。
那麽，判斷一個模式好壞的標準是什麽呢？中共一向提倡“實事求是，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在中國模式未來的實踐中，我看下麵四條標準可以用來檢驗它的好壞。
人民滿意度
一個國家不管它采用哪種發展模式，最重要的是看這個模式從長遠來看能否給其人民帶來褔祉，人民是否安居樂業，生活幸福，擁護政府，在國家遇到危難之時，是否願意為國家而戰。據《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雜誌通過評比列出了2015年世界各國幸福度排行榜。地圖上顏色越綠代表這些國家人民越幸福。在世界最幸福的前二十名國家中，19個是民主國家，隻有第二十名的沙特阿拉伯是集權國家。
一國幸福指數排名與該國GDP不成正比。GDP第一的美國的幸福指數隻排在15名，而GDP第二、三、四的中國（84）、日本（46）和德國（26）卻沒有進入前二十名。前五十名基本上都是民主國家。
中國GDP在世界上排第二，而且將很快超過美國成為世界第一，但是中國人民的幸福指數在世界上隻排在84名。為什麽中國人的幸福感沒有中國的GDP出名呢？第一，中國的人口龐大，人均GDP還不到1萬美元。大多數中國人隻解決了溫飽問題，還有8千萬人民生活極度貧困。第二，貧富差距巨大，富人富得流油，窮人窮得一日三餐無著落，有病無錢醫。這完全由中國不公平的單調的財富分配製度造成的。第三，許多人錢包鼓起來了，但是對生存的環境不滿意。中國近三十年的經濟奇跡是以對資源和環境的破壞為代價的，有人將這種發展方式形容為斷子絕孫式的發展。看看網上百姓對霧霾、汙染和食品安全的普遍性的抱怨和擔憂，你就明白了老百姓並不幸福。第四，人民活得不夠自由沒有足夠的人權和尊嚴。中國是世界上為數不多的限製言論自由和網絡封鎖的國家之一。這可能跟中國政府的價值觀有關。中國政府一直辯稱中國人民最大的人權是生存權。他們不知道，天上的飛鳥不種也不收，上天尚且養活它們。更何況勤勞的中國人民？人民吃飽飯了，難道要感謝政府？一個政府如果連百姓的肚皮都不能填飽，這個政府也不配管理這個國家。人是高級動物，不象豬吃飽了就知足了睡大覺，人還有更高的精神層次的需求和享受。隻有肉體和精神的需要都滿足了，人才會有幸福感。還有其它原因，這裏就不一一列舉了。總之，人民的滿意度或幸福指數是檢驗一個國家發展模式是好是壞的最重要的標準。
可持續性標準
我們都明白一個100米短跑運動冠軍不見得能拿到1萬米或馬拉鬆長跑冠軍，因為1百米比的是爆發力，而長跑比的是耐力和速度的綜合素質。中國三十多年來經濟每年都以7%以上的高速增長，在世界經濟史上堪稱奇跡。問題是這個速度能不能持續？如今中國基礎設施投資建設已經基本完成，鋼鐵和住房等等薷求已經過剩，下麵將麵臨如何去庫存去產能的挑戰。人口紅利已經用完，即世界血汗工廠無法再利用大量的低技術含量的農村勞動力去從事低端的出口加工業，一是勞動力成本上升產品缺乏競爭力，二是中國無法繼續承受低端的產業對人民生存環境的破壞，產業麵臨從低端向高端的升級和轉型。產業升級和轉型能否成功是決定中國是邁入發達國家行列還是掉入中等收入陷阱。一旦失敗，南美洲國家的命運就是中國的未來。目前看來，今後數年中國的發展速度肯定會慢下來，甚至會停滯不前，以解決產業升級和環境惡化的危機。中國政府應該學習亞洲四小龍是如何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還要明白60年前英國倫敦上空的霧霾不是被風吹走的。中國模式未來數年將麵臨成敗的大考。
西方國家的發展模式也經曆過考驗和磨難。美國曾經在1930年代經曆過其發展史上最嚴重的大蕭條，但是鳳凰磐涅，浴火重生，之後美國變得更加強大。2008年美國經濟遭受又一次僅次於大蕭條的危機，七、八年間國債攀升10萬億美元，聯邦政府幾次停擺，中國許多分析家據此斷言美國即將衰落，隻有中國經濟一枝獨秀，很快將超過美國，成為世界老大。隨著美國於去年12月的第一次加息，表明美國經濟已經走出危機，走上複蘇的軌道，倒是中國經濟經不起美國0.25％的利息上升，人民幣在不到一個月內已經貶值將近10％。市場經濟導致的經濟危機並沒有摧毀資本主義製度，資本主義在不斷的自我完善之中。
普遍性標準
好東西，不能獨占，一定要與人分享。張大教授對這一點是心知肚明的，說俄羅斯、巴基斯坦、越南等已經學習並采用中國的發展模式，中國通過亞投行和“一帶一路”戰略，將讓從南亞到中東再到東歐的發展中國家複製中國模式。如果中國模式能在這些國家取得成功並被普遍接受，那麽我們可以說中國模式具有強大的生命力和可複製性。這一切有待於實踐的檢驗，現在就下結論說中國模式如何如何優越還為時過早。
相反，西方模式已經經曆200多年的發展和檢驗，世界上70%的國家采用西方模式。西方模式已經被世界上大多數國家普通認可並接受，而且取得了成功。
時效性標準
隻有經曆過時間考驗的發展模式才能稱得上好的模式，中國模式三十年的發展曆史不足以判斷它的好壞。當初在資本主義的初級階段，共產黨的鼻祖馬克思就匆匆忙忙斷言資本主義必將滅亡，被共產主義所代替，可是到今天已經過了200年，資本主義不但沒有滅亡，而且還在地球上占統治地位，北歐一些資本主義國家的人民生活比馬克思所描繪的共產主義生活還要幸福。如果馬克思能活到今天，一定後悔當初的魯莽斷言。他犯了一葉障目的錯誤，可是他的錯誤仍然有人在重複。張大教授根據中國三十年的發展成就就斷言中國模式比西方模式優越。且慢，不要急著下結論，請等等，讓時間來檢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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