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了一本調侃名人的另類“曆史書”,用時下流行的網絡與來說就是“漲姿勢”了。
在“推特”上有一位“推手”張發財,長期摘抄曆史書裏的片斷,結合時下流行的話語作點評,創造出一種“語錄體”的曆史科普,知識與趣味並重,擁有不少粉絲。筆名“咪蒙”的文學碩士、專欄作家、媒體編輯、年輕的母親寫了《聖人請卸妝》這本書,為三十多位曆史名人“卸了妝”,著墨於他們的吃、喝、拉、撒、睡,盡情地八卦。對這些個名人,作者深情地附上了簡短的“概括”,譬如“柳永- 一個才華橫溢的嫖客”;“袁枚- 一個詩意盎然的流氓”之類的評語估計群眾不會有什麽意外,至於“李清照 - 一個風姿卓越的賭徒”;“鄭板橋 - 一個風雅頌的偽君子”的論斷卻未免令我這類書讀得不多的人莫不著頭腦,然而也倍增閱讀的興趣。幸虧“咪蒙”並不是新西蘭“全黑隊”的成員,她對某些曆史名人也給與了足夠的褒揚和稱許。譬如她說“莊子 - 一個挨餓的外星人”,因為莊子寧願守窮自快,拒絕了楚威王的聘書 - 封相。漢代劉向《說苑·尊賢》給管仲的評語是“管仲故城陰之狗盜也,天下之庸夫也”,“咪蒙”卻說:管仲的人生,怎麽看都像一部精裝版《尋秦記》,他在春秋時代玩的那些國家宏觀調控、治理通貨膨脹、高薪養廉、奢侈消費拉動內需、攻打小國搞金融壟斷、開辦國家大妓院等現代派花樣,無不讓人懷疑——這廝穿越之前就算不是美國總統,至少也是美國財政部長!
“開辦國家大妓院”的說法來自《戰國策·東周策》:“ 齊桓公 宮中七市,女閭七百,國人非之。” 雖然文裏並沒有說那“女閭”是管仲的原創,但是某些有“祖師爺”癖的朋友硬是把管仲他老人家譽為“青樓祖師爺”。清代學者褚學稼論及“女閭”的時候,有這樣的描述“管子治齊,置女閭七百,征其夜合之資,以充國用,此即花粉錢之始也。”,這樣說來,“女閭”之設,對充盈國庫的確有效,相信齊桓公不介意給管仲多兼一個“小組長”的名頭。
對於“青樓女子”,不同時代和不同地域有各種不同的叫法,此文旨在介紹廣州話裏的“老舉”這個詞。這個詞老一輩粵人比較熟悉,如今的年輕人知道的怕已不多。
“老舉”是舊時粵人對妓女的一種稱呼,起源甚不可考,袁枚的《隨園詩話》卷十二這樣寫道“ 廣東 稱妓為老舉,人不知其義。問土人,亦無知者。偶閲 唐 人《北裏誌》,方知 唐 人以老妓為都知,分管諸姬使召見諸客,一席四鐶,燭上加倍,新郎君更加倍焉。有鄭舉舉者,為都知,狀元孫偓頗惑之。 盧嗣業 贈詩雲:‘未識都知麵,先輸劇罰錢。’ 廣東 至今有老舉之名,殆從此始。”或謂“老舉”即“老妓”之音訛。
香港著名編劇劉天賜的解釋可稱古雅卻帶點搞笑意味,他認為妓者長於“沒人財貨”,所以借用“舉”字的其中一個解釋“沒入”來引申其義,依據是《周禮·地官·司門》:凡財物,犯禁者舉之。《註》舉之,沒入官。
我覺得劉先生的聯想過於牽強,須知妓者不是官府,他們收取的是“服務費”,與周禮的“罰沒”完全是兩個概念,所引的條目中“犯禁”這兩個就足以說明其間的差異。據此看來,袁枚的推測倒是相對合理一些。
不過,袁子才的推斷也還是有點想當然,因為粵人口中的“老舉”卻與業者的年齡或“工齡”無關。在粵語裏,“老”這個字往往還可以作為某一個類名的前綴詞,譬如打散工的人被稱為“老散”,電影中的臨時演員叫作“老臨”,鐵杆好朋友叫作“死黨”,也可以說成“老死”等等。
雖然說“老舉”這個詞的來源沒有很可靠的考據論證,卻派生出兩句粵語俏皮話。這兩句俏皮話的用字有點重口味,可供有興趣研究俗文化的朋友參考,講究語言的純潔和清新的朋友請直接忽視:
句一:做得老舉唔怕腟大。 (做得窯姐兒不怕雞巴大。)
這個例句所用的“腟”字是諧音,據說粵語中應該是上山下十的一個字,不過一般字庫都沒有。參考資料:香港“次文化堂”出版的“小狗懶擦鞋”裏第 004 頁提到的兩本粵語方言詞典:1974 年 “東聯學供社”印行,馮田獵編撰的《粵語同音字典》以及 1980 年,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出版的,前中大校長李卓敏博士編撰的《李氏中文字典》
句二:老舉過年算?數。 (窯姐兒過年算雞巴賬。)
這個例句裏的“算?數”是粵語詞“算數”的鄙俗變異版。其實“算數”這個詞在粵語中通常並不指的是“算賬”,算賬一般用“計數”、“埋單”,“算數”接近北方話裏的“算了”和“拉倒”。請看例句:
去唔去?唔去就算數。 (去不去?不去就算了。)
這句話的鄙俗變異版就成了 :去唔去?唔去就算?數。(去不去?不去就算?。)
製唔製?唔製就算數。 (肯不肯,不肯就拉倒。)
這句話的鄙俗變異版就成了 :製唔製?唔製就算?數。(肯不肯,不肯就拉雞巴倒。)
與“雅言”以及“官話”比較起來,方言的活泛往往就表現在一些小地方,雖然一點也不“高大上”,所異者恰恰在於其“接地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