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將兒子從小到大的一些事寫下來。
懷孕：妻子懷孕時，我們住加拿大靠美加邊境尼亞加拉（Niagara） 大瀑布附近的一座花園城市St. Catherines。 得知妻懷孕後，我們有些擔心，因為這之前妻流產過兩次。 幸好，這次送子娘娘格外垂恩，妻十月懷胎足月分娩。入產室後，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分 娩：妻分娩時我也在產房，這是國外和國內醫院產科的不同之處，顯示其更人性化。研究表明，有丈夫在側，妻子分娩時的焦慮痛苦會少一些。妻是順產。兒子出生時，全身覆著一層白脂，頭發已頗長，身高體重均正常。生之前，一點都沒去想是男是女，直到醫生將孩子手腳朝天一放才知是一帶把的，且肢體無任何缺陷。忙告 訴妻子，妻蒼白疲倦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次日：當護士將兒子從嬰兒室送到妻的的手中時，我和妻四目相視大吃一驚：兒子麵目奇醜無比，以至於不忍再看第二眼。我和妻不禁悲從中來。轉而莫名: 就算集我倆所有長相缺點於一身我兒也不至於如此醜陋， 不禁想到護士是否抱錯了嬰兒。但又一想嬰兒室內就一黃皮膚孩子應該不會，由此作罷。最後結論是應該怪不得別人，隻能怪我們倆自己。
一月：在隨之而來的一個月期間，我都不敢仔細看兒子的臉。恰在兒子一月大時，我不經意地多看了兒子一眼，突然眼前一亮。 我現在還清晰地記得：兒子突然顯得太帥氣了，大眼睛雙眼皮，胖嘟嘟的嬰兒肥雙頰襯托著秀氣勻稱的五官，可以預見將來是個帥哥。我暗自驚奇這一個月兒子的相貌變化也忒大了。物極必反？
三月：兒子白天睡，晚上醒。為讓妻晚上睡好覺，我隻好坐在椅子上閉著眼把兒子放在大腿上晃著過了一夜。這樣有過幾次後倒也習慣了。初步體會了一把做父親的艱辛。
六月：一日讓兒子在地毯上爬著我疲累地睡著了，妻子在廚房。我忽被兒子的啼哭驚醒，發現兒子右腳後跟被倒下水瓶裏的熱水燙了一特大水泡幾乎覆滿腳後跟。鄰居送來一瓶萬花油，囑塗燙處即可止痛消泡。塗後直奔醫院。10分鍾後到醫院，兒子已消疼止哭，也未作何處理。一周後水泡消。從此家中必備一瓶萬花油。
一歲：和別的孩子不同，兒子開口說的第一個字不是mama, 也不是papa，而是清清楚楚的一個英文字obey（服從），感覺既驚奇又心酸。
二歲：我一向開車快。有一次，我開車一個急轉彎，再看後視鏡，兒子不見了，兒子坐的車椅也不見了。忙停車，打開車門發現兒子翻轉，車椅倒扣在兒子背上，他麵朝下像馱了個龜殼的小烏龜。趕忙翻轉過來，兒子沒哭， 隻是嚴肅寫在臉上，兩手握著小拳頭。我想他當時內心一定很憤怒真想一拳砸在我臉上。 以後不久，我又開快車，忽聽後座清晰傳來童稚聲音“slow down”，是兒子在說話！ 我現在還記得當時我異常驚奇，連忙回過頭卻見小兒眼睛圓睜嘴唇緊閉，仿佛剛才那兩字不是他說的。兒子說話晚，那一年他隻會說幾個詞，後來想，必是上帝通過兒子之口向我警告開車慢點，現在想來都很神奇。從此我對兒子說話 必仔細聆聽。這一年發生的另一件事也使我終身難忘：有一個冬天的淩晨約2點，我半夜醒來，用手一摸突然發現兒子沒了，忙喚醒妻，起來一看，廁所內兒子坐一小凳上對著廁所抽水馬桶在狂吐。直到現在都感到驚異和不可思議。那年兒子才2歲且才學會走路不久，就懂得半夜不打攪父母，身體不舒服不哭不鬧，自己步履蹣跚地走到廁所拿一小凳坐到馬桶邊去吐。俗話說從小看到老，從這件事我們看出了兒子將來性格會很獨立。
三歲：見兒子喜歡電子遊戲，買了一個Sega遊 戲機。因為玩遊戲多，交流少，直到三歲兒子與我們說話交流仍不太流利。但從此兒子與遊戲和電腦結下不解之緣，大學上的是電腦專業，初始職業目標是做設計遊 戲的軟件工程師。直到現在工作之餘時也還玩電腦遊戲消遣。回憶那時兒子的童年，一個電子遊戲就能讓他一人在一個角落乖乖地玩一天，不吵不鬧不來煩你，那時 還沾沾自喜覺得有這樣的乖兒子真好。現在想起來腸子都悔青了：兒子現在的性格和不會講中文可能就是這樣造成的。
四歲：兒子小時走路常低著頭朝前衝。有一天撞到牆角硬生生將前額撞出一公分長裂口。沒怎麽哭，到醫院還在手術台上高興的蹦跳，直到醫生讓他躺下來，將手術布蒙在臉上才覺大事不好，哇地大哭了起來。 給他縫針時，護士悄聲對醫生說孩子他爸怕將來破相要求縫得好看些。 幸好，現在兒子額頭上的疤不仔細還看不出來。 兒子這年出現濕疹，這是過敏體質的一種表現。 濕疹是一非常難受的疾病，可出現於全身各處。夏天還好，冬天室內熱而幹燥的環境引起誘發，常見兒子夜裏睡夢中抓得滿身血痕，看著真是可憐。那時，時常想要是能替兒子承擔這些痛苦就好了。這樣的折磨一直到兒子14歲才終止。
五歲：兒子和我們逛店時想買一樣東西和我們的對話從來都是這樣開始的：手指著那樣東西問“Do you have money（你們有錢嗎）”？ 如果我們不願買回答說沒錢，他就一聲不吭跟著我們走開，從沒哭鬧過。這也是兒子和其他孩子不同的獨特地方。
六 歲：這一年我們開車離開加拿大到美國田納西州孟菲斯市工作，約四天路程。開車剛半小時還沒出加拿大國界，兒子問“到了沒”，回答說“沒呢”。兩小時內如此 問了三次後，在接下來到達孟菲斯前的四天行程中，兒子再也沒問這個問題，而是一個人像隻小貓似的一聲不吭蜷縮在車後座四天。 這一年兒子也離開了和他自幼青梅竹馬在一起玩的小姑娘雪莉。雪莉的父母是我們國內老鄉。
七歲：兒子小時眼睛雙眼皮，大且漂亮。有一天，兒子一轉身，無意間看了我一眼。就這一瞟我突然發現兒子的眼神出奇的迷人。問妻子，她說她也曾經看過兒子這一迷人的一瞬間。遺憾的是以後我和妻再也沒見過這勾人魂魄的眼神了，雖然兒子的眼睛一直很漂亮。 這一年兒子有了妹妹，很高興，常逗她玩。有一天，幽幽地對我們說：你們現在喜歡妹妹不喜歡我了。
八歲：發生在這一年的一件事也使我終身難忘。一天兒子和一男孩在一起玩耍，不知怎麽這男孩突然大聲哭了起來說兒子欺負他。從未打過兒子，但這次為息事寧人朝兒子屁股上裝模作樣輕輕拍了一巴掌。 兒子不承認欺負玩伴哭了一天。事後才知道真是冤枉他了。從此再也沒碰過他， 哪怕是裝模作樣。 另一件值得提起的事是這一年兒子在紐約見到了從小的青梅竹馬玩伴雪莉姑娘，從此和她再未見麵。
九歲：這一年我們從田納西州的孟菲斯市搬到紐約。一個月後又從紐約搬到賓州。兒子的小學也不斷換。還沒適應學校新環境就又換了學校。 真難為他了。
十歲：這年女兒三歲。記得特別清楚的是這一年兒子特別淘氣，常常把妹妹逗哭後在旁得意地哈哈大笑。但妹妹仍十分喜歡哥哥，常蹣跚地跟在哥哥身後像個小尾巴。
十一歲：進入初中後，兒子沉默了很多，像個小大人了。有一件事使我印象很深。有一次我在樹叢中捉到了一隻巴掌大的小野兔，兒子不僅不像其他孩子那樣高興，反而讓我放它回去，這使我從另一方麵看到了兒子的一顆善良的心。兒子的善良從小就從各方麵體現了出來。
十二歲：從這年開始，兒子遇到任何事的表情都是這樣：沉穩淡定，不急不躁，哪怕在他耳邊響個炸雷他也最多問一句“發生了什麽”。 這個性格我和妻都沒有。
十三歲：全家重遊加拿大，特別去了兒子出生的醫院。開著車在醫院門口緩緩駛過，心裏感慨很多不禁長歎一聲：時間過得真快啊。 妻也很激動。我們指著那棟建築告訴兒子這裏就是你出生的地方，兒子隻是默默地看著，不知心裏在想什麽。
十四歲：兒子長得英俊，個子也高已有5英尺10英寸。 曾 開玩笑說，國內男演員陸毅長相跟我兒子比還差一點。兒子從這一年開始進入高中。
十五歲：住著隔幾條街的一個猶太女孩是兒子同學，那年也是15歲。猶太民族有一個風俗是女孩子年滿15歲要舉行成人禮。 在 猶太教堂舉行的這個隆重儀式上，女孩在經過慎重挑選後會邀請她的最要好的同學朋友參加。兒子也隆重地收到一份邀請卡，我們也看到了，但我們由兒子決定。結 果兒子沒有回複參加，而我們也沒再過問。後來我們得知，猶太人的這一邀請是很正式的，和中國人的邀請一樣，如不回應是一種不禮貌的表示。我們沒有責怪兒子，應該說這是兒子那時與年齡有關的羞澀內向的性格使然。 但以後隻要一想起這件事就為兒子後悔，為那猶太女孩心痛。在此，我替兒子向那位猶太女孩默默地說一聲對不起。
十六歲：兒子有一很要好的高中同學. 這個白人孩子和大部分美國人一樣，熱衷於玩槍。經常周末邀兒子一起和他爸爸去射擊場打槍。見兒子喜歡，我便也買了長短槍各一支。我所在的州買槍很方便，隻要店主打一個電話，提供購槍者駕照號碼，如查無犯罪記錄就可購買。一年下來，我和兒子的射擊居然達到了10發可打近90環的成績， 接近業餘高手射擊水平。
十七歲：這一年，兒子即將高中畢業，須複習參加SAT考試。因為怕影響他的學習，將電視機搬出了他的房間。兒子現在已出現青春期反叛現象，對此很不高興。 一向站在哥哥一邊的10歲的女兒這時發表議論說：將電視機從哥哥臥室拿走對哥哥來講是一場災難。我們仍堅持這樣做。 有一天兒子終於爆發了：一腳將牆踢出了一個大窟窿。我們沒立即修補這個窟窿，而是讓他每天都看到他的“傑作”，直到後來在賣房子時才修補上。這一年，兒子完成了人生兩件大事：考取駕照，高中畢業。 在高中畢業典禮上，我們和其他美國學生的父母一樣的激動：兒子可以獨立生活了。這就是為什麽在美國高中畢業的意義比大學畢業的意義更大。
十八歲：兒子在不到18歲上了大學。上大學意味著兒子離開家的這一天來到了。將兒子和他的行李送到大學，望著兒子離去的還顯稚嫩的背影，我的眼眶濕潤了。那個剛生下來躺在我大腿上睡覺的小家夥這一年個子已達6英尺。現在兒子已經離開遮風檔雨的父母懷抱，從今以後得獨自一人在外闖蕩了。
十九歲：這一年秋季大二，兒子從大學宿舍搬了出來，獨自租了一間公寓房間。第一年學校要求所有學生住大學宿舍兩人住一間。床和床之間距離隻有三尺，這對從小獨自住一個房間的兒子來說無疑是一種折磨。因此他常常一到周五就坐6個小時長途汽車回來過一個周六，然後周日又坐6小時長途汽車回去。
二十歲：兒子已越來越顯成熟。兒子在大二至大四期間回家的次數明顯少了。回來後再返回學校我就開車送他，這樣在路上可有3個 多小時的時間和他交談。從這年開始，兒子在我們麵前呈現出一個男子漢的形象。
二十一歲：這年兒子計算機係大學畢業了。我和妻及女兒都參加了兒子的大學畢業典禮。當看到兒子從校長手中接過學位證書時，我和妻都非常激動，按下的快門記錄了這一值得紀念的時刻。兒子在畢業前3個月找到了軟件工程師工作，公司是美國國防部下屬的美國最大的戰機和導彈軍火製造公司。正式錄用前，由美國軍方和聯邦調查局共同對兒子進行了長達3個月的背景調查，最終兒子通過了調查，被正式錄用。
二十二歲：兒子對他的工作從沒透露一個字，也從 來不告訴我們他的工作地點和電話號碼。有一次，我們已說動他帶我們在外麵看一眼他所在的工作地方，結果在半路還是被他故意帶錯路而作罷。真為這個公司有兒 子這樣忠誠的職員而感到慶幸。從這年開始，兒子是真正完全獨立了，他和我們長住一起的日子已一去不複返，僅每年在感恩節和聖誕節能夠回來訪問我們兩次。
二十三歲：兒子做事的性格是小事可隨和大事不糊塗，一步步計劃的很好，走的很紮實，是個理智的男子漢。這年，兒子工作之餘開始攻讀計算機碩士學位。工作一年多後，兒子在他二十三歲生日買了一套公寓房，包括二臥二廁帶兩車庫車位。住處學區，周圍環境，小區安全，屋內裝修都極佳，小區內還有健身房遊泳池，一切都很滿意。現在兒子有了自己的房子，我們去訪問他也方便了。
回顧兒子自出生到現在的這些往事，欣慰地感受到兒子長大成熟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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