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哲
講述者|李莉
我叫李莉,中墾農場的“場長”,這間農場坐落在讚比亞盧薩卡市郊,離城區大約有50公裏。土路崎嶇顛簸,車後塵土飛揚。路兩旁間或有不知名的樹和仙人掌突兀地生長出來。在十八公裏泛著暗紅色光澤的土路過後,便是3570公頃的中墾農場。
我每天早上6點半上班,剛來的時候因為缺水,剪成了短發。1993年12月中國農墾總公司接手這個農場後不久,我和丈夫王馳就來了。王馳原本是北京農大(現中國農大)的教師,研究小麥遺傳;而我來之前是醫院的化驗師,無半點農業常識。
當時我們帶著4000美元的貸款,雇用了11名當地工人,然後買了200隻小肉雞苗。農場就這樣蹣跚起步。如今,中墾農場已有1200頭牛,上千頭豬,以及2000公頃耕地,種植玉米和小麥。農場有7名中國員工,當地工人260人。
在讚比亞的農場中流傳這樣一個故事:一位老人在非洲經營自己的農場。他本可以安享晚年,但有一天,他背上獵槍,跨馬在農場飛奔時不慎從馬背摔下落,不治身亡。
我丈夫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說,“作為一個幹農場的,這樣的死法是最好的,死得其所。”
2005年2月,他死於一場車禍。實際上,在這樣糟糕的道路上奔波,車禍幾乎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我自己也經曆過兩次嚴重車禍,甚至有過翻車經曆,隻是幸運地沒有受傷。
我把他的骨灰分作兩半,一半運回國內,另一半就埋在離住處很近的土坡上,在一株茂密的三角梅之下。非洲不產鬆樹和柏樹,我特地從國內托人捎過來鬆柏的幼苗,種在墳墓兩旁。
在他死後,我接替了場長的職位。從93年到現在已是我到中墾農場的第16個年頭了,中墾農場的農副產品已經占有盧薩卡近20%的市場份額了,累計為當地提供了7000個就業機會。
包括我自己在內,農場內隻有7個中國人,包括財務總監黃衛國、農藝師金彥青等等,還有一位來自四川的廚師。其中學曆最高的是王朝明,31歲的他是人民大學MBA畢業。
他已在中墾農場工作滿3年,合同期滿,再過半個月就可以回到中國了。他很開心,他出國的時候小孩才四個月。
在農場的當地人很難中國人可以將太太放在國內好多年,而單獨工作。而且他很驚奇中國人似乎也不怎麽喜歡放假,春節都隻休息幾個小時。
我們和當地員工的相處並不容易,最令人頭疼的是偷盜。從雞蛋到小豬仔,從玉米到螺絲,甚至塑料袋……而抓到偷盜的:或是直接開除,或是送警察局。在3年的時間裏,大約20個當地工人被送去警察局。
但當地員工也有可愛的一麵:比如他們就事論事,從來不記仇。哪怕是剛從監獄裏出來,還跟老朋友似的和我們打招呼。
當地員工的“理財”觀念也絕對是一種文化差異。他們總是過一天算一天,不想明天怎麽樣。
他們有一個麵包,一個煎蛋,就可以去跳舞了,而且可以開心地跳一天!也許非洲人是世界上幸福指數最高的民族。
而且他們總是發了工資就去喝酒,沒錢吃飯了再借。哪怕一共隻有100美元,他們可以直接拿去買個手機,沒錢給孩子吃飯了再去借。
當地員工對我們也有抱怨,除了薪水低,主要是 “英文太差,不好溝通”。
但這樣的抱怨對於我似乎並不適用。因為同事說我的的英文幾乎有了讚比亞的口音,而且我甚至學了一點當地的Nyanja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