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樹:同為宋代的王安石,同樣是眺望長江,觸景而升情,而詠史,寫下的《金陵懷古》,可與稼軒詞媲美:
宋·王安石
登臨送目,正故國晚秋,天氣初肅。千裏澄江似練,翠峰如簇。征帆去棹殘陽裏,背西風、酒旗斜矗。采舟雲淡,星河鷺起,畫圖難足。
念往昔、繁華競逐,歎門外樓頭,悲恨相續。千古憑高對此,漫嗟榮辱。六朝舊事隨流水,但寒煙芳草凝綠。至今商女,時時猶唱,後庭遺曲。
寫景方麵,王安石用的字多,更有看頭,而辛棄疾詞簡練,給人以想象空間。詠史嘛,以套話說,王頗具現實主義的關懷,而辛更有浪漫主義的向往。
山有木:嗯,品一下王安石這篇,上闋的景好像純寫景吧。描繪得特有層次感特立體,這是辛詞不能比的,好像蘇東坡也不能比吧?
細膩!比曹操的“秋風蕭瑟洪波湧起,星漢燦爛。。。”細膩工筆很多啊。
下闋的抒情,“六朝舊事隨流水”句,是文眼,恰好與俺所議論的
“千古興亡多少事,悠悠,不盡長江滾滾流”一致 難怪潤兄想起它。
恕我不敬,他抒的這個情是老調的借古諷今吧?所謂“至今商女,時時猶唱,”
就是說前事皆忘,不能為後世之師,後人哀之而不鑒之,blah, blah...
他是宋神宗(?)時代的宰相,離亡國還遠著呢,會不會是為了鬧變法而危言聳聽啊?
潤樹:作為變法大家,王安石和其他許多文人相比,用時髦的話說,比較有“理工科”思維。因此他的詩詞都有說理在裏麵,而非一味抒情,用細膩工筆來形容也不錯。
他寫這首詞時,已在變法失敗,自己也被第二次罷相之後,故說為了變法而危言聳聽似不當時。當然,他變法的初衷就有這個因素在裏麵,也是不可否定的。但這本是千古難題,借古諷今也好,以史為鑒也罷,都是合“理”的。
山有木: 孩子喝奶,咱們喝酒! 潤兄引得俺聊興大增,咱就置一壺濁酒,笑談一下古今多少事!
1. 王安石這上闕,就是描畫“江山如此多嬌!”啊 確實不似曹操和毛主席那樣情景交融地“有我之境”審美,我感覺他更像是旁觀,寫景才能如此工筆。您說“理工科”思維,我大概理解了。我學理工卻少有“理工科思維”,正如身為女人不明白為啥專門有所謂“女性思維”
江山如此多嬌的工筆之後,王安石抒情也是冷靜的:
這“寒煙芳草凝綠”是多麽的從容不改,生機勃勃!讓我想起上回寫的《忘憂草》了鏈接出處
2. 周華健唱的:
青青河畔草,到天荒地老
王安石看到的:
六朝舊事隨流水,但寒煙芳草凝綠
忘憂草們生機勃勃從容不改,如普羅大眾的生命力,世世代代。
千古興亡多少事,真的值得嗟歎掛懷麽?誰管他們“歎門外樓頭,悲恨相續”! 歎的都是統治者的輪番登場,患得患失!
黃炎培所謂的“曆史周期律”真的如文學之城普世右右們所說的中華民族所受的詛咒嗎?!真的有那麽嚴重嗎?!
凡事有生就有滅,也包括各種組織和朝廷國家等等一切。就算興替的方式是一貫相似,so what??!
哦,他們說我們這種興替方式的社會成本比較高,死人多?好吧,好吧,就因為成本高,我們不隨便搞。隻要人民還能過生活,不亂的成本小於亂的成本,就不亂,過了臨界值,才興替(俺這很理工科思維吧?)。如此看千古興亡多少事,不正是人民決定興替麽?俺在煮奶第二篇引用的乾隆所寫的那句:
從來違順卜黧黔。
說的就是這個。
3.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唯恐天下不亂者,才天天盤算著臨界值是不是就要到了, 是不是可以推波助瀾,用自己不付代價的言語。
黃巢的“我花開後百花殺,滿城盡帶黃金甲”,我不懂事的小時候就能讀出其中強烈的不祥,那時候我不是唯物主義者。。。
現在看來我該毫不客氣地佩服一下小時候的自己,對氣場的感覺真靈啊:這詩顯示出他多麽地迫不及待和為我獨尊!(沒錯,俺故意地,不是錯別字:是為我,不是唯我 獨尊)
看中國的千古興亡多少事,因為民心盡失而朝代興替的,我們都能夠坦然接受。難以消化的,至今想起意氣難平的,恰恰是被外族侵略奪去江山,如辛棄疾們的末世。蒙古人對漢人的統治欺淩,讀到的一些細節讓人發根收緊。。。(滿族人是不是另一回事今後另說)。就因為人民群眾真的不堪其苦,所以才那麽快地被推翻,還順帶為後世人留下了吃月餅的美好習俗(by the way, 是不是中秋節又要來了啊?華人食品超市裏頭好多月餅,都好貴啊!)
正在發展中的和發揮功用的組織,例如國家,一般都是同時有內憂和外患。常凱申同學的“攘外必先安內”已經被明確地唾棄。
那麽,議論如今之中國,為了皿煮柿油不惜變成殖民地的,是新時代的漢-奸, 包括八平方時候的背後吹鼓手, 真人智囊團的那些文人們!那麽,片麵強調貧富不均社會不公,以至於“痛恨體製派遠甚於痛恨普世派”的極左文人,難道不是與極右是一家麽?難道不可能是另一夥的吹鼓手,推波助瀾的,智囊團之類?
在文學之城,網友們為了《讓子彈飛》而站隊,我的表態是:
普世派與體製派之間,我作為堅定的民族主義者毫不臉紅地站在體製派一邊,隻要他們還在代表我的國家!
至於說國家資本主義奴役我國的勞動人民,官僚腐敗等等問題,我也痛恨。但這是我們中國自己的事情,我們幾千年來都用自己的辦法,所以我以道家的心態無為地看,知道自會有解,萬物並作,萬類霜天競自由,誰主沉浮?!
4. 自五月初開始,我一直都放不下關於上麵第3點的思考糾結,因為我不完全確定自己的判斷. 六月中出遊,途中往返經過國內逗留約兩周,北京,東北,上海,深感民眾積極進取,現實務實,能量極大!
於是放下, (暫?)不再糾結。
潤樹:社會能避免治亂循環,或延長穩定期,對統治階級和被統治階級都是有好處的。王作為統治階級的代表,為了達到這個目的而進行變法,還是值得肯定的。由於變法觸動了統治階級中很多人的利益,受到抵製,以及變法方的一些失當舉措而失敗,是他所不能控製的,也許有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成分。
在國家遭到外國侵略麵臨生死存亡的關頭,國內的階級矛盾便成為非主要矛盾,對此,1937年後中國的統一抗日是很好的詮釋。可是常同學前十年沒認識到這一點,反其道而行之,丟失了太多民心,是後來敗亡的重要原因。但國際矛盾和國內矛盾總是同時發展的,怎麽平衡處理或看到和把握轉折點,是不那麽容易的。除了利益驅的因素動外,這也許是極左極右發生的另一個原因。
山有木:潤兄請了~!漁樵所見略同啊
幹杯~
主要矛盾,次要矛盾,平衡處理,轉折點,臨界值。。。 這些都常常是事後才知道的!難怪古往今來的曆史家批評家多,實踐決斷者少。
不盡長江滾滾流,在波濤中的小浪花和泡沫裏,各自把握和判斷,各自沉浮罷!
變法vs 被革命;
一黨內路線鬥爭vs兩黨選舉執政;
。。。人民推動曆史,什麽方式是最好的?
有答案麽?有優劣麽?這個是理論家們爭論出來的麽?
不,是曆史實踐中試驗出來的!社會科學實驗的代價大,地球人都知道。
世易時移也沒有絕對,是不是?
所以我說就順其自然,係統是自組織的。
不盡長江滾滾流;六朝舊事隨流水,但寒煙芳草凝綠。潤兄,幹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