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虧損
在誌偉上班後的第三個星期，他找到了兩個新客戶，這讓公司裏的人都對他刮目相看，特別是秦虹和鄭菊，作為主管得到一個出色的手下，會對她們的業績和獎金有直接的影響，秦虹得到了意外的收獲，鄭菊心裏很不是滋味，後悔當初沒讓吳江把誌偉拉到自己這邊來，組員新開發一個客戶，主管就能拿到三千塊獎金，兩個就是六千，這下被秦虹撿了個大便宜。
而吳江這幾天卻很不順，短短兩個星期，他辛辛苦苦從西鄉找來的客戶一個晚上就虧損了一大半的本金。這讓他實在難以接受。那天晚上八點半，和前幾天一樣，吳江來到位於濱江路的一處高層公寓，這裏有公司專為鄭菊這個組租下的一個單位，這套房的客廳窗戶麵向香港，這樣的目的是為了提高從香港方向傳來的無線信號的接收效果。九一年的深圳還不可以合法的公開進行外匯按金交易，偷步上來撈的香港公司大都采用半地下的方式，把買賣操作隱藏在租來的民居裏，這樣既解決了公司的香港職員住宿問題，又便於晚間紐約市場時段盯盤。吳江對外匯市場的認識目前還隻是鄭菊教會他的幾個術語：摣是買入，沽是賣出。
開始都是由主管來操作交易，開了倉（即有客戶）的組員們散坐在客廳裏，看著香港電視節目，隻有主管手裏才有一台外匯報價機，，俗稱“水機”，大小類似後來才出現的第一代漢顯傳呼機。主管要用公寓裏的電話打國際長途去香港那邊落單交易，當時的手機信號還很弱，必須用座機下單。
頭幾天，鄭菊為自己組員的客戶多少都賺了點錢，組員們都很開心，轉天就向客戶報喜。鄭菊也希望為組員們多賺一點，有了賺錢的記錄，組員去開發客戶會更有信心。其實鄭菊自己心裏也一樣沒底，外匯市場的變化實在是難以捉摸，每晚美盤開市前，她都要等公司老板Laurence 的電話，再根據Laurence的指令入市。這天晚上，公司的大部分客戶都虧損了，顯然老板判斷錯了，大家一齊跟著賠錢。
第二天的早會上，公司裏的氣氛壓抑，人氣低落。業務員們三五成群分聚在幾處低聲議論，商討如何應對各自的客人。吳江也在發愁如何向自己的客人交待，搞不好要被客人罵，想到這點，他時常掛在臉上的笑容變得有點困難了。他又想還是先不告訴客人吧，如果今天晚上能把昨天的損失撈回來，難題就解決了。他心裏存著份僥幸的念頭。
秦虹那組的客人也賠了不少，不過她早已習慣了，發生這種事是免不了的，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她和Laurence 的關係，她相信這個香港人是不會騙她的，讓她感到有一點不安的是誌偉剛找來的客人第一次入市就虧了，這對誌偉絕對是一個巨大的打擊，她還從沒有向誌偉講解過什麽是外匯買賣呢就把他的客戶弄虧本了。但是，不管怎樣，她都要告訴誌偉這個結果，至於誌偉如何向客人解釋那是他的事，誰都要麵對這樣的考驗，早晚的事，跑不了。心軟的人做不了這行。最後一句是幾個月前Laurence在床上對她說的，當時她辛苦找來的客人幾乎虧掉了全部本金，她不知該如何對客人交代，這句話對她的心理震撼非常強烈。如今她也習慣了這樣去應對她的屬下。這半年的磨煉，她的心理變得很頑強，很堅硬，變化之大連她自己都難以想象。隻有意誌堅強的人才能在這行裏生存下去。
誌偉看著秦虹給他的兩張交易結算單，一時間還不明白賬麵上的浮動虧損是怎麽一回事。秦虹告訴他要盡快通知客人，以免客人日後抱怨。誌偉還沒從找到客戶的興奮中平靜下來緊跟著就被這突如其來的虧蝕搞暈了，連口氣還沒喘過來呢。他不知說什麽好，默默地走出秦虹的辦公室，在公司門口正遇到吳江。吳江看到誌偉手裏的交易結算單，就說：“你的客人怎麽樣？虧了多少？”
誌偉還記得秦虹剛才還囑咐他不要給別人特別是其他組的業務員看他的結算單，但這個念頭在他腦海隻一閃而過，隨手就遞給吳江。兩人一起走進電梯，來到街上。吳江把單子還給誌偉：“你還好啦，虧的不是太多，還有機會扳回來，這回公司裏好多人都虧慘了，你知道嗎，那幾個香港來的狗屁主管連大學都沒讀過，就來這裏騙我們這些大陸人的錢。”
“真的？”誌偉覺得難以相信。
“是真的，公司裏除了老板原來就是做這行的，其他的人都是隨便招來的，根本不懂，全都是聽老板吩咐，今天老板說摣英鎊就全部摣英鎊，老板說沽馬克，全公司的客戶就都沽馬克，要錯全都錯，鄭菊和你們那邊的秦虹也都是一樣的。”
吳江的話對誌偉產生了作用，讓他從困惑中看到了一點亮光兒，雖然還不是很清楚但是就好像黑沉沉的天空中裂開了一條縫兒。誌偉覺得他應該改變目前這種狀態，
怎麽改變，他還不確定，他要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想一想，也想再聽吳江說說公司內部的事情。於是誌偉對吳江說：“走，我們一起去吃點東西吧。”
在國貿大廈的底層有個美食廣場，這會兒人還不太多，找座位坐下，誌偉剛要說話就聽身旁有人大聲說道：“嗨。”誌偉一轉頭就見是陳萍站在他旁邊。陳萍笑著說道：“我剛才向你招手，你都沒看見。”
誌偉給她和吳江做了介紹，大家坐下。這些天誌偉和陳萍一直沒見麵，也沒通過電話，其實這裏的人差不多都是這樣，忙起來就顧不上聯係，隻有空閑的時候才會想起朋友，聯絡一下。陳萍問誌偉的近況，當聽說誌偉在外匯投資公司做客戶代表，她把雙手一拍，“太巧了！我現在的公司也是做外匯期貨的，沒想到我們都進了這行，真是太巧了。”
三個人現在是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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