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過關
到深圳的第二天中午，剛在民政局招待所辦理好住宿手續，放下行李，誌偉就拿著地圖，沿著紅嶺中路由北向南走，一邊認路，一邊觀察環境。經過國信證券營業部的時候，隻見裏麵冷冷清清的，迎麵是一排裝著鐵柵欄的櫃台，在柵欄上方掛著兩塊小黑板，寫著幾種交易股票的名稱和報價。到了和深南大道交界處的深圳大劇院前的廣場，誌偉停下腳步，這會兒正是一天當中最熱的時候，廣場上空無一人，轉頭向荔枝公園方向望去，看到一幅巨大的畫像，誌偉橫跨過路口，這樣可以看清楚畫像中總設計師伸手指著的方向。
方向有了，怎麽走還是得自己想辦法。誌偉長吐了一口氣，心說，好吧，已經豁出去了，就不信我會餓死在這裏，一定要闖出個名堂來。路過泰山大酒店，隔著大玻璃窗，看到坐在裏麵吃飯的男男女女個個衣衫光鮮，誌偉的豪情一下子去了一半，他現在是兩手空空，除了一條命，他還有什麽本錢呢，眼下他的夥食標準是方便麵加麵包，和酒店大餐沒法比。
“總有一天，我要大大方方地坐在這酒店裏吃飯。”。誌偉在心裏對自己說道。
紅荔路上的深圳圖書館離招待所不太遠，走路隻要十幾分鍾。在報刊閱覽室裏有當天的《深圳特區報》和《深圳商報》。二樓還有一個港澳及海外期刊閱覽室，有前一天的《大公報》。在北京圖書館的閱覽室裏也有《深圳特區報》和《深圳商報》這兩份報紙，隻不過通常要晚兩個星期左右，《大公報》在北圖是看不到的，不是沒有，是誌偉的級別不夠。一連幾天，誌偉都是一清早就出門，沿著荔枝公園的外牆，走到圖書館去翻一遍最新的報紙，用筆記下有用的信息，然後再回到招待所打電話，他想先找份工作。按目前的標準計算，他手裏剩下的錢最多隻夠維持一個半月的生活。
晚上，同室的三個住客都出去了，深圳的夜晚是一天之中最熱鬧最多歡樂的時候，白天藏在衣衫下麵的欲望這時都釋放出來。誌偉獨自一人坐在床頭看著電視，心裏有說不出的孤苦和淒涼，忍不住要想家，臨出門時，母親臉上那無奈的神情在他眼前浮現出來。他覺得自己愧對母親，大學畢業後沒有幫著家裏分擔壓力，進自己的責任，卻為了女朋友跑到這裏來。
在反複思想鬥爭了三天之後，誌偉又一次撥通李麗最後留給他的電話號碼，接電話的是一個女孩兒，她說自己和李麗原來是同事，可以幫忙聯係李麗，其實誌偉已經不抱多少希望了，人的變化實在是太快了，也許李麗就是不想再見他了。不過誌偉還是把自己住在招待所裏，還有這裏的電話號碼告訴了那個女孩兒。心裏說，隨便吧，真要是見到李麗又會怎樣呢。
轉眼一個星期就過去了，傍晚時分，誌偉接到一個電話，是東莞厚街鎮的一家台資製鞋廠的經理，說收到了誌偉的求職信和簡曆，要他去見工。這次見工的經曆對誌偉是一次考驗，那個台灣人開出的條件是包吃住每月三百塊工資。這個條件可以暫時解決誌偉的生計問題，但是廠區的大鐵門將會是一道鐵閘鎖住他的夢想。在夢想和生計之間選擇哪一個，誌偉有點猶豫，他不甘心輕易放棄夢想，最後還是回絕了對方。有一點誌偉心裏非常清楚，他要的不是一份安穩的工作，他想要的實現夢想的一個機會。
其實在他下了從深圳開往厚街鎮的中巴，看到四周一片荒涼景象的時候，他已經知道自己不會留在這兒，他要在深圳市裏找機會。回程的時候，在南頭二線關口，進入深圳的人擁擠在關口的大廳內外，排隊等待查驗證件，誌偉手裏拿著粉紅色的邊防通行證和身份證，跟著排隊等過關，站在他前麵的是一個身材稍胖，穿一件短袖白襯衫打著領帶的男青年，腋下夾著一隻黑色皮包，手裏拿著一塊手帕不停地擦拭臉上的汗。
過了關，還得在停車區排隊搭車，去市裏和去蛇口有不同線路的中巴。誌偉轉圈找去市裏的車，突然發現剛才過關時排在他前麵的那個男青年正站在一條隊尾等車，一個小個子男人悄悄地從身後靠近他，伸出一隻手偷偷地抓住他腋下的皮包，這時天色已漸黑，周圍沒有人注意這裏將會發生什麽事，誌偉快步上前，拍了一下男青年的肩膀，說：“咱們換輛車吧”。
男青年回轉身，明明奇妙地看著誌偉，他身後的小個子男人盯了一眼誌偉，咬著嘴唇轉身離開了。男青年回過味來，把皮包拿到身前，發現皮包的側麵已經被刀片之類的鋒利工具劃開了一道口子。他望著遠去的小個子的背影笑著對誌偉說：“我這包裏沒有錢，裝的都是資料。”
兩個人一同上了回市區的中巴，男青年搶先付了兩個人的車費，誌偉要給他錢，他堅決不要，一路上兩個人聊得挺投緣，男青年性格開朗，很健談。誌偉很有興致地聽他講述這裏的情況，到了上步路口，男青年要下車了，兩個人握手道別。
誌偉的心情好了些，偶然結識一個萍水相逢的朋友，聊聊天兒也正好可以排解一下心中的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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