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BBC曾放過一個係列節目,“Making Slough Happy”(讓斯勞幸福起來)。斯勞是倫敦西邊30公裏的一座小城【1】。BBC節目說的是一幫心理學家、社會學家等等,在斯勞做的一次社會實驗,其目的是在短期內(大概是三個月吧),讓斯勞人民幸福起來,據說當時頗有效果(隻是不知這些年是否保持了下來)。
湊巧的是,2005年競選保守黨黨魁時,卡梅倫提出了“幸福指數”的主張。去年(2010年)保守黨(聯合自由民主黨)上台後,卡梅倫(現任首相)決定讓統計局建立英國第一個官方正式的“幸福指數” ( first official happiness index),來衡量英國人的生活質量【2】。不過,記得電台或電視裏討論這個問題時,主持人對抱支持態度的嘉賓(多半是政府官員)提問時,表情總是有些皮笑肉不笑,語氣總是有些連嘲帶諷。
今年中國兩會,“幸福”似乎成了僅次於民生一大熱詞。據稱,增強中國民眾的幸福感將是中國下一個五年計劃的主旋律。不少代表(多半是官員)紛紛提出建立“幸福城市”、“幸福社區”。也有人提議設立中國的幸福指數。
看來,提升人民的幸福(感)也是“世界潮流,浩浩蕩蕩”。設立幸福指數,應該會涉及到經濟學、社會學、環境學、心理學、醫學等學科,其模型複雜性應該不低於那些在造成前兩年金融危機中立下汗馬功勞的誰也搞不懂的金融產品。不過,在幸福實踐上,還是有一些常識性的方法可以采用。
作為塵世中的芸芸眾生,說到幸福,大概首先要想到要有錢。王朔有句名言“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那麽錢和幸福的關係如何呢?BBC節目第一集中,就提到這個問題,並用一條曲線表示,我印象特別深。以財富為X軸,以幸福程度為Y軸,開始一段,幸福程度隨財富按比例上升,然後有一個拐點,之後曲線幾乎就平了,也就是說,財富的增加,並不能增加幸福程度。而拐點處的財富水平,是像葡萄牙那樣的國家的人均富裕程度。
所以,對於在拐點左邊太遠的人來說,提升他們幸福的主要方法還是讓他們有更多的機會多掙錢。否則,自己不幸福,還容易讓社會也不幸福,所謂“饑寒起盜心”或“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或非奴隸)。
對於拐點右邊的,像在歐盟國家中大部分中產階級家庭,要提升這部分人的幸福,又得另想新招了。節目中,那幾位心理學家認為可以從幾方麵來實踐:
1. 保持身體健康,合理的飲食,適合自己的鍛煉,充足的睡眠。
2. 工作上,降低自己的期待值以增加滿意度。
3. 對幸福感有著非常重要影響的,是與自己周圍人的關係。當然首要的是配偶(或家人),也包括朋友,也包括街上的陌生人。
4. 養成”感恩”的習慣。多想想自己應該感謝的人或事。最簡單地,一天過後,想想自己還好好地活著。
(該節目開出的完整”幸福處方”見【3】)
這些招數說起來好像都是常識,人人都懂。但最重要的,大概不是你懂得,而是你是否在實踐,並且養成了習慣。比如,兩口子一周有一小時無幹擾的聊天,如果是新婚夫婦,或至少是七年之癢以前,也許不難做到。對於某些人到中年者(如我等),上班累個半死,下班吼小孩做作業又累個半死,好不容易坐下來,大眼都眯眯成小眼,懶得去看另外一雙也是從大眼眯眯成的小眼了。再說,十幾年幾十年下來,該說的話好像也都說完了,什麽樣的狗嘴也吐不出象牙來了;不要說象牙,連狗叫聲大概都顯得有氣無力了。
所謂“降低自己的期待值以增加滿意度”,其實不僅適用於工作上,也適用於生活中的很多方麵。還是那句老話,“知足常樂”。那麽,如何來知足呢?最簡單地,可以有意識地想到自己還活著。電影“芙蓉鎮”裏麵,男主人公(薑文)被抓走時對女主人公(劉曉慶)一字一頓的那句台詞:“活下去,像牲口一樣,活下去”。這方麵的另一個光輝榜樣是意義治療法(Logotherapy)大師弗蘭克爾(Frankl)。他曾被關在納粹死亡集中營,在如此極端的環境中,使用意義治療法,即“追索人生的意義”,堅強地活了下來【4】。人生的意義因人而異,也許是親情、事業、或體驗。對於中國人民,從小就知道人生有更崇高的意義,那就是為實現共產主義而奮鬥。即使沒有機會去奮鬥,至少還可以等待。電影“活著”中男主人公(葛優)語重心長地教育兒孫,要等待,等著“小雞長大了就變成了鵝;鵝長大了,就變成了羊;羊長大了,就變成了牛;等牛長大了,共產主義就到了”。活著,也要盡可能自得其樂。象“芙蓉鎮”裏麵,薑文一大早掃大街時,提著掃帚跳華爾茲。
當然,知足,還不可避免地涉及到比較。俗話說,人比人,氣死人。那是因為不正確的比法。正確的比較方法應該是像電視劇“老大的幸福”中老大的那句語錄,“拿自己的短處和別人的長處比,越比越憋屈;拿自己的長處和別人的短處比,越比越幸福”。這是和同一時間與不同的人相比。還有就是把自己的現在和過去相比,經常“憶苦思甜”。記得我們小時候學校的憶苦思甜活動主要是請貧下中農來講舊社會的苦,新社會的甜。後來是憶新社會中動亂時期的苦,思新社會中撥亂反正時期的甜。時過境遷,現在已走進了新時代,大概憶苦思甜應該是憶新社會舊時代的苦,思新社會新時代的甜了。新時代,信息發達,人們都具備國際視野,所以也應該從更大的地理空間上“觀”苦思甜。最直接的例子,現在一些中東北非國家動亂此起彼伏,人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苦不堪言。這可以雄辯地說明,一個穩定的社會是多麽的寶貴,象人民政府苦口婆心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的“動亂是禍,穩定是福”。正是俗話說得好,“寧做太平犬,莫為亂世人”。
人民政府為人民謀幸福(呼而嗨喲),所以需要經常給人民憶苦思甜(當然還有維穩)。至於幸福指數,也許有一個簡便方法值得一試。每個城市的鬧市區中的過往人等應該是很能代表這個城市的精神風貌的。為了防止階級敵人搞破壞,鬧市區也應該是有很多閉路監控電視的(象倫敦中心地帶,幾乎遍地都是)。現在IT技術發展很快,比如影像處理,據說可以進行很準確的麵部識別。如果不是要進行很精準的識別,而隻是進行麵部表情分類,在技術上應該更容易一些。所以,可以對鬧市區的監控錄像進行分析,根據人的麵部表情分類,或微笑,或安詳,或麵無表情,或愁眉苦臉,然後根據不同表情數量的比例簡單地算出一個“幸福指數”。那些一貫愁眉苦臉者,有拖低幸福指數(進而破壞社會幸福)之嫌,應集中起來,實施心理治療、藥物治療。屢治不改者,或實屬天生愁眉苦臉者,可以政府出資,實施整容手術,整成隨時看上去都象彌勒佛那樣的一張笑臉。這樣可以極大地提升這個城市的幸福指數。
人民政府在提升人民的幸福的同時,也不能忘記政府官員的幸福。記得很久以前看過一個笑話,說的是幾個西方人和一個蘇聯人討論什麽是幸福。其他人說完後,最後蘇聯人說道:半夜有人敲門,開門見是克格勃,問我,你是伊萬諾夫嗎?我說,伊萬諾夫家在隔壁。這就是幸福。以此思路,紀檢委可以在“讓官員幸福”的事業中起到很大的作用。紀委可以不定期給那些個人理財高手的官員打打電話,說是約談一下,不過在確認姓名時有意無意地搞錯一下,這樣可以讓那些官員極大地幸福起來。
注:
【1】當初前南下英格蘭不久,在一家IT服務公司打工,有次出差,一大早和一位同事坐出租車去希思羅機場。路過斯勞時,那位同事隨口說道,沒事最好不要到斯勞,我問他為何,他隻是說那裏名聲不太好。我再追問,他大概是意識到再說下去會”政治不正確”,便語焉不詳地敷衍過去了。看了節目之後,在網上查了一下,有首詩,似乎還挺有名,和斯勞有關, Betjeman famously pleaded: “Come, friendly bombs and fall on Slough. It isn’t fit for humans now.”(http://www.timesonline.co.uk/tol/life_and_style/health/features/article588739.ece)。
【2】http://www.bbc.co.uk/news/uk-11833241。
【3】http://news.bbc.co.uk/1/hi/4436482.stm。 BBC的那個節目中就提出了十條方法:
1. 養一盆小植物,好好照看,別讓它死了。
2. 每天數數至少5個自己應該感謝的人或事;
3. 每周一次與配偶交談一小時且無幹擾;
4. 給好久沒聯係的朋友打一個電話;
5. 每天犒勞一下自己;
6. 每天至少開懷大笑一次;
7. 每周健身三次,每次至少半小時;
8. 每天至少一次對陌生人打招呼或微笑;
9. 減掉一半看電視的時間;
10. 幫助別人,做一件好事。
【4】Viktor Frankl, Man's Search for Mea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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