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右手斷斷續續的在電腦數字鍵盤上敲敲打打,左手夾著煙,皺著眉頭。是那個二十歲孩子的短消息,讓她開始在那個繁忙而冗長的下午,良久的沉默。
那些關於家庭與生活的字眼,像雨天的雲朵一般,厚重的堆積在心頭。暗想了許久,最後,她卻也隻是在短消息裏寫了六個字。要照顧好自己。
這也隻是她能說出的,最安靜與溫暖的句子。
她一度的以為,那些下意識的疼痛與悲苦,僅限於文字。她也以為,每個人,都是同她一般,僅是將文字當作一個憂傷的出口。她隻是,遺忘了那些青春的明媚之後,暗湧著的哀傷。
坐在那曲回拉薩的班車上,她仍是選了右手邊的位置,安靜的坐著。十指相扣,右手的拇指在左手掌心輕輕的劃圈,一下一下。這是她一個人時慣有的小動作。沉默,或是行走,一直如此。
她從未否認心裏的糾結和隱晦的過去,暗藏在心底,隻是不想提及。隻是在一個人安靜著的時候,那些隱忍的卑微,像深海的藻類,在心裏最冰冷的地方,悄無聲息的蔓延。
晴在千裏之外的演出現場打電話給她。吉他簡單的旋律與她斷斷續續的深情,在幾千裏之外通過電波抵達她的耳膜。
你曾唱一樣月光,曾陪我為落葉悲傷,曾在落滿雪的窗前畫我的模樣。
她微微的側首看著窗外,右手將手機握在耳邊繼續靜默,聽歌聲裏的月光,在她的心裏溫情傾城。
與晴別時,她的聲音保持著一貫的歡快與清亮,嘴角讓它幸福的上揚。
輕輕的塞上耳麥,臉上的神情,依舊是一貫的淡然。耳麥中,流淌著的是王菲的空靈。
有時候,寧願選擇留戀不放手,等到風景都看透。也許你會陪我看細水長流。
腦子裏跳出一段話:有一個人。。。他的手隻等我來牽。如果不得,寧可,一生都落空。。。
看著透明車窗外的燈火流離,左手的手指開始漸漸的蜷縮於掌心之中。她心裏空前的滄涼和荒蕪,在這逐漸消失的光年之中,暗潮洶湧。在遁走的青春中,誰,是你的細水長流。
那個北方城市,微涼的空氣裏,晴溫暖的掌心,突然出現在那道門後麵,隱匿在紅橙相間的非洲菊之後明媚的笑臉。
寶貝在短消息調皮的鬥嘴,輕輕的絮叨關於那個叫XX的男生的點點滴滴。她在短消息裏輕輕的埋怨,然後傻傻的笑。前一秒說忘記,下一秒卻再度輕易提起。
她始終,沒有告訴過她們。晴和寶貝。都是她愛著的孩子,無論心靈,抑或文字。閑暇的時候,她常常想起她們。
那種心情,就像在冬日,讓溫暖的陽光跳躍在臉頰上的明媚與溫柔。讓她一次次的眷戀。
那些濃鬱而熱烈的思念,穿越了幾千裏的城市,隔著稀薄微涼的空氣,遙遙相望。在時光悄然的流失中,肆意流淌。
她偶爾,亦會用一種很平淡的心情,去想念一段逝去的往事。這是一道暗隱的青春,在光年的流淌消逝中,已經漸漸淡去。
那個白衣少年,並不是她此生唯一的遇見與留戀。卻在某一年某一月的秋天,突然的想起他的樣子。
那一季,有微涼的風,恍惚的吹過。紫紅色的夾竹桃和純白的蘭花,在秋天的空氣裏馥鬱糾結。雪白的衣衫,站在陽光裏輕輕的微笑。
她記得那些青澀而純真的光年。她的十六歲,他的二十五歲。他的名字,單個的字,一次一次,在她的唇舌之間婉轉。
她記得那時候的自己,短短的發,眉宇淺淡,眼神清亮。她記得江邊的風,和江水的浪濤洶湧。風很大,將她藍色的裙擺遠遠的揚起,浪濤,輕輕的拍打著她的腳丫。她還記得,記得暮色黃昏中,他掌心的溫度。他們在滄涼的夜色中,十指相扣,安靜的行走。
或許,時光的遊走,亦隻是恍若一場夢境的人生。她,抑或他。刻意,抑或是宿命,都已經不再重要。
隻是在多年以後,她聽到孫燕姿輕輕唱,聽見冬天的離開,我在某年某月醒過來。她在時光蕭瑟燈光的陰影裏,淚如雨下。
光年消失,青春遁走。究竟還有誰,能陪你看細水長流。
你,我,他,她。終隻不過是這一場人生的旅途上,擦肩而過的路人。在這分崩離析的光影裏,亦不過此刻的相逢。沒有永恒,連承諾,亦是未曾。
而她此刻的文字,她此刻的心情。卻不知道是寂寞,還是思念。也許,寂寞,並不是因為思念誰。痛苦,也並不是因為想忘記誰。
僅是因為心裏的憂傷。它蜷縮得太久了。想找個出口。僅此,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