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遲遲,采蘩祁祁;女心傷悲,殆及公子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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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殆及公子同歸”三解
“強霸談人情”在搜狐網開博客,張貼《讀錢劄記》即強巴閱讀錢鍾書先生學術著作的讀書筆記。《管錐編》論《毛詩正義•七月》∶“春日遲遲,采蘩祁祁;女心傷悲,殆及公子同歸”;(毛)《傳》∶“春,女悲,秋,士悲;感其物化也”;(鄭)《箋》∶“春,女感陽氣而思男;秋,士感陽(字誤,應作‘陰’)氣而思女。是其物化,所以悲也。悲則始有與公子同歸之誌,欲嫁焉”。列舉如上述以後,錢鍾書先生曰∶“苟從毛、鄭之解,則吾國詠‘傷春’之詞章者,莫古於斯┅┅女子求桑采蘩,而感春傷懷,頗征上古質厚之風。”

錢鍾書先生上節引述評論,強巴理解並加以引申,對《詩經•七月》中的“殆及公子同歸”這一段,說其大意為∶“春日漸長暖洋洋,蠶桑少女多采蘩;春景感心春情動,開始想到要嫁人。”這樣解說,詩中“殆”字是采用唐代陸德明《經典釋文》中注釋的“始”義。陸德明如此注釋,可以看作提示,一直到唐代,解說《詩經》此句者都是采用“傷春”、“懷春”之說的。

然而,許慎《說文解字》釋“殆”曰“危也”,而釋“危”曰“在高而懼也”,是“殆”即“危”而有“畏懼”、“害怕”義也。依據“殆”的這個釋義,後人對《七月》中此詩句乃有不同解說產生。

朱熹《詩經集傳》注解此詩句曰∶“公子,豳公之子也。治蠶之女,感時而傷悲,蓋是時,公子猶娶於國中,而貴家大族聯姻公室者,亦無不力於蠶桑之務,故其許嫁之女,預以將及公子同歸而遠其父母為悲也。”這位大道學家有意回避少女“傷春”、“欲嫁焉”的釋義,而歸結到依戀父母的“孝心”,是要避開“淫邪”,希望成就“風俗淳厚”吧。

新中國建立後,諸家解說《詩經》,大多受到“階級鬥爭”觀點的影響,對《七月》詩中此句的解說近乎異口同聲。如王力《古代漢語》(修訂本)第二冊選此詩對“殆及公子同歸”句注釋曰∶“隻怕被公子強迫帶回家去。殆,副詞,隻怕。公子,指國君之子。”朱東潤主編《中國曆代文學作品選》注釋這句詩說∶“殆,危,危則可畏;引申為害怕。及,與。這兩句意思說,采桑女心裏傷悲,害怕自己被公子們擄去。”餘冠英《詩經選注》解說此句更為嚇人∶“殆,危險,引申為怕。公子,指貴族惡少。同歸,指被搶去蹂躪。”貴州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袁、唐注、譯本《詩經全譯》中此句譯為“恐被公子往家搶”;注釋為“殆,怕、畏。及,與。同歸,指被脅迫去作妾婢,人身受到侮辱。”對這些注解,強巴過去老想不通的一點是∶《七月》詩既如此“惡毒攻擊”封建貴族統治者,“封建統治的衛道士”孔丘先生編《詩》時為何不刪掉它(傳說孔子“刪詩”編集以作教材),後來曆代封建統治者多次焚書、禁書、刪書、改書,為什麽也還保留著它,並仍列入《四書五經》,作為讀書人科舉作官必讀必考的入門經典呢?

感謝改革開放,錢鍾書先生能出版《管錐編》,國家又批準陸續影印出版了朱熹的《詩經集傳》等古代典籍,我輩讀書人才能真正了解學術上的“百家爭鳴”(今本《辭源》釋此“殆”也引述作“始”義)!

采用錢先生關於古漢語中往往一字數義可以“同時合訓”的觀點,強巴認為可將此句“殆”字,以“始”、“懼”二意同時合訓;年輕的采桑女開始懷春,既想到將要嫁人,又害怕嫁給“公子”,遠離父母,可能將有不測之險。一般人考慮首次要去作某事時,那種既想嚐試又害怕的心理狀態,不正是常見的嗎?“女心傷悲,殆及公子同歸”,形諸歌詠;這不止是心理活動,更是采桑少女之間嘰嘰喳喳的嬉鬧議論呢!

【“殆及公子同歸”正確解說應為∶“開始想到要陪公侯的女兒一同出嫁”。理由如下∶一、“公子”是指公侯的女兒;如《詩•碩人》“齊侯之子,衛侯之妻”,說莊薑是齊侯的女兒,衛侯的妻子。春秋戰國時代,公侯的女兒出嫁,都有眾多陪嫁女;《詩•碩人》描寫莊薑嫁到衛國,“庶薑孽孽”,陪嫁的薑姓眾女都盛妝打扮。二、《詩經》這句的“歸”,應和其它篇的“之子於歸”等句一樣,是指女子出嫁。《說文解字》釋“歸”字,就隻有“女嫁也”一個義項。按段玉裁注解,“歸”的其他義項都是從“女嫁”這個意義引申的。封建社會是男權社會,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民間所謂“女生外向”,女子出嫁就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三、若把“歸”講為“回家”,把“公子”講為現代漢語中的“公子哥兒”;那麽,采桑女和貴族“公子”不是從一個家出來的,怎麽能“同歸”,“一同回家”呢?】
強巴寫成於一九九年陽春三月
轉引自搜狐網博客“強霸談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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