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美元崩潰、如果危機再回頭
汪翔
說美元會崩潰，現在看來可能有一點天方夜譚的味道。不過，在 2005-2006 年時，不也是因為眾多的金融機構覺得美國的房市比較成熟，不可能出現高比例的房貸違約，結果讓那些深信曆史數據預測魅力的金融巨頭們，在誌得意滿地采用高達 35 倍的金融杠杆投資那些看上去非常安全的以房貸債券為基礎的 AAA 級債券，結果造成巨虧，最後讓自己走向破產的邊緣甚至破產的嗎。那麽，如果現在看來不可能出現的美元崩潰，有那麽一天真的崩潰了，又將會是一個什麽樣子呢？這看來還真的是值得大家好好思考一下的問題。
所謂美元崩潰，就是指美元在現有匯率基礎上的突然大幅貶值。現在一美元對歐元的匯率已經到了 1 ： 1.5 的水平，貶值已經不少，如果在此基礎上再突然貶值三分之一到 1 ： 2 ，那麽，美國經濟和世界經濟將會是一個什麽樣子的？中國將會受到什麽樣的影響？我們可以基於基本的經濟學邏輯來大致看看。
大家可能還記得亞洲金融危機時的情形：對衝基金通過阻擊，讓亞洲國家的貨幣對美元突然大幅貶值，結果帶來了亞洲國家的金融危機。對於美元的阻擊，雖然沒有阻擊亞洲小國的貨幣那麽容易，但是，在美國經濟實力下降太厲害的情況下，你不阻擊，可能也會因為某種不可預見的突發事件而出現美元崩潰的。如果這種結果真的出現了，如果中國政府都沒有做最基本的準備工作，那時候，可能麵對的將是一個什麽情形？
對於中國，雖然人民幣是基於一攬子貨幣在決定自己的匯率水平，實際上，決定人民幣匯率的主要因素還是美元的價值，也就是說，人民幣還基本上是和美元緊緊地“捆綁在一起”的。所以，美元對歐元和日元匯率的大幅下降，帶來的可能也是人民幣匯率的大幅貶值。這樣一來，中國產品在美國市場和歐洲市場的競爭力就會更強。但是，中國向歐洲和日本進口產品的成本也會變得很高。問題是，如果美元貶值太大，人民幣和美元的這種關係到底能夠鐵到什麽程度，可能還是一個巨大的問號？畢竟，決定一個國家貨幣價值的還是這個國家的經濟實力和政治風險。現在，在金融危機之後，中國的經濟實力不僅沒有被弱化，而且還有所加強。與此同時，美國的經濟則因為危機而出現了明顯的下跌和弱化。一個變強，一個變弱，兩者的匯率又同時對主要國家的貨幣同幅度貶值，這就是一個不能夠長期持續的問題了。按道理，中國的人民幣應該是向歐元和日元那樣對美元大幅升值才對。暫時大家沒有看到，說明是被抑製了。不管導致這種結果的原因是什麽，這種狀況終究是不能持續的。除非中國自己采取高通貨膨脹，否則，人民幣對美元大幅升值就是一個再自然不過的必然會發生的事情，而且，一旦開始，很可能還是很快速的升值，在比較短的時間內將被長期壓抑的能量釋放出來。這種結果是很可怕的。
再者，在美元崩潰的情形，我相信，人民幣是無法繼續保持和美元的高度正相關性變化關係的，那麽，結果帶來的就是人民幣對美元的大幅升值。在這種情形，對中國的影響就非常不同的了。
對於中國的國家資產，由於自己持有太多的美元，在人民幣對美元大幅升值之後，就是這些美國國債價值的大幅縮水。結果就相當於是，美國人用高價將自己的“美元”這一特殊商品大量賣給了中國人，其後，又在“美元”低價是來計算自己所需要償還的債務。注意到，這裏還隻是計算，還不是開始償還。在 1970 年代，美國人采用了類似的辦法來對付歐洲。在 1950 和 1960 年代，歐洲許多國家為了維持自己國家貨幣和美國的穩定，大量購買了美國的國債，其後，越戰後石油價格的高漲，最主要的還是美元購買力的疲軟，讓歐洲吃盡了苦頭。後來，美國也是用類似的辦法來對付日本的，這種情形估計會在中國人身上再次重演。而且，這一次中國人的虧損很可能會比當年日本人的來得大得多。如果明智一點的話，就應該趁現在人民幣和美元的匯率相對而言還算穩定的時候，處理掉盡可能多的美元。不過，在美元已經對除了人民幣之外的主要貨幣大幅貶值的時候，中國實際上已經沒有多少選擇的了。最好的選擇可能是，用美元資產置換美國國內的其它以實物為基礎的金融資產，像優質公司的股票等。這些資產既有保值的價值，又有升值的潛力，同時。同時，由於它們目前還是以美元計算價值，估計還有一定的置換空間。如果美元崩潰，中國人看到的第一個結果就是大量的中國資產的貶值。可能是，十多年中國人民辛勤工作的汗水錢就此打水漂漂。
對於中國所生產的產品，在美元崩潰導致人民幣突然大幅升值的情況下，結果隻能是對歐元和日元的突然升值，於是乎，人民幣對幾乎所有的主要貨幣的匯率都會突然升值，被壓抑的“低估”就會因為美元的崩潰而突然釋放出來。中國生產產品在世界市場的突然漲價，帶來的就是成本推動型的通貨膨脹，結果就是不可避免的世界性的通貨膨脹。一夜之間，中國的出口業將遭受重創。不過，中國進口成本會立即下降很多，這時候，中國可能能夠借機進口很多在過去人們不太願意賣給你的高技術產品，如果那時候中國還有足夠的非美元儲存的資產的話。
對於美國，美元的突然崩潰，美國人看到的就是進口產品的漲價，結果就是大麵積的通貨膨脹。現在美元雖然對歐元和日元已經貶值很多，但美國國內還是看不到明顯的物價上漲，很大程度上還是中國人的功勞。對於美國佬來說，隻要和人民幣的匯率穩定，即使實際上所有國家的貨幣都對美元升值，美國人也還是可以通過從中國進口大量的價廉物美的商品獲得穩定的物價水平。這就是目前的現實。這也是為什麽，雖然美國人在口口聲聲說中國的人民幣被低估，但還是沒有被人為的操縱的原因之一吧。如果人民幣真的像歐元那樣對美元升值一倍，那麽，美國人感覺到的可就是切膚之痛了。中國人民幣的低估，給美國保證了基本日用品和基本工業品的穩定物價。
如果美國因為美元崩潰和人民幣升值帶來的通貨膨脹，美國人可能就會利用國家機器來保衛自己的經濟安全了。那時候，貿易大戰，甚至必要的戰爭都可能出現。與此同時，那些沒有預測到美元會崩潰的金融機構，可能就會麵臨自己破產的命運。在一個國際化很厲害的時候，這樣的金融機構可能不在少數。不過，美國人雖然看到自己手裏資金的購買力在減弱，但同時，他們也能夠看到，自己欠他人的錢也價值下跌不少。這個下跌是基於美元的購買力來衡量的。
不過，麵對高通貨膨脹，美國的聯儲必然會采用提示利率的辦法來抑製“過熱”的經濟，結果，那些在低利率時代還能夠掙紮著將自己的房貸繼續扛下去的房奴們，還有那些為數眾多的信用卡和汽車貸款借債者，可能就會選擇違約了。接下來的，就是次貸危機類似的對金融市場的衝擊。
美元的突然狂貶，將使很多企業不得不麵對成本的高速上升，帶來的就是企業盈利能力的下降。結果就是美國的股市大跌，美國民眾財富的縮水。其後就是美國消費者信心的下跌和財產的減少，伴隨的就是消費的低迷。於是乎，美國政府就得再向世界各國借錢來刺激美國經濟和救助美國的金融機構。在美元狂跌的情形，在中國和日本已經因為借來太多錢給美國政府而吃了大虧的時候，是不是還有政府願意和能夠在借巨款給美國政府呢？如果美國政府借不到錢，是不是就不得不通過印鈔票來救助美國經濟呢？如果是，那麽，作為世界儲備貨幣的美元的歸宿又會是一個什麽樣子的呢？
如果按照這樣的邏輯繼續分析下去，我也不知道會是一個什麽樣的結果，很可能就是人類的一種災難，甚至發生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可能性都有。那時候，或許還是世界的末日呢。
即使不談美元的崩潰，如果在現在看來似乎是已經遠去的金融危機，突然殺一個回馬槍，它所帶來的衝擊力和破壞力會不會比已經過去的還要大？從 2009 年 10 月公布的美國金融機構的財務報表看，數字似乎是在說明危機已經過去，但是，如果你細讀，就會看到，給金融機構帶來毀滅性打擊的呆賬和死帳問題，還是依然嚴重。如果因為某種原因，美國聯儲必須調高利率，這些呆賬和死帳對金融機構的打擊可能會讓更多的金融機構破產，更不用說因為利率上調帶來的更多的違約發生了。那時候，美國政府還得麵臨一個需要救市又沒有人借錢的困境，而且，還會由此帶來美元的繼續貶值，即使是慢慢貶值，那麽，結果又會是怎麽樣的呢？
（節選自《博弈時代》（汪翔著，人民出版社，即將出版）。
（2009年10月1日，作者保留所有權利，轉載和引用請注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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