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間想起了陳嫣,此時此刻,她正在什麽地方揮灑快樂的時光?倘若她在我的身邊,我還會想逃離那座讓我窒息的城市嗎?
我對陳嫣的感情似乎有些不同了,最初我們隻是在享受彼此的肉體,一夕貪歡之後便可以相忘於江湖。可是最近,我開始覺得她帶給我的愉悅不止於肉體。我甚至有些懷疑我是愛上她了,可是這懷疑卻找不到旁的佐證。我曾不止一次地拿她跟我夢中的女孩比較,然而除了身形之外,我再也找不到任何相似的地方。也許我應該忘了那個夢,在過去的十幾年裏,這夢中的記憶一直沉睡在我麻木的軀體裏,日子也一樣波瀾不驚地過去了。我隻需要退一步,退回到這記憶蘇醒之前的麻木,那樣的話,我可以繼續漫無目的地活著,無所牽掛地愛上陳嫣,在數月或是數年之後跟她結婚或者分手,然後……然後繼續任憑隨機的人或事碰撞出我不可預知的生活軌跡,平靜地望著時光如水般從我的指縫間流走,臨末時,用幹枯的雙手蒙住自己的眼睛,在一個同樣是不可預知的時間和地點歸入沉寂。
人生大抵是如此的,我又何必去掙紮與追尋?
我想忘了那個夢,忘了林菲,可是忘卻這件事卻不是我可以主宰的。當我決心忘卻,卻每每墜入相同的幻境時,我開始意識到,那個夢已成了我靈魂的一部分,我放不下,也拿不起。在夢裏,林菲是我刻骨銘心的愛人,可我放不下的,卻並非這份神秘的愛,而是我之生存。
——我漫步在紐約的街頭,空中紛紛揚揚地飄著密舞的雪花,四周已是一片茫茫的純白,街上行人稀少,所以當我回頭時,我仍然可以看見兩行清晰地延伸到我腳下的足印,我用手機拍下了這兩行足印,並打算把照片發給陳嫣。在冰雪消融之前,足印是我到過紐約的見證,在冰雪消融之後,也許,我應該讓陳嫣來做我此刻人生的見證。
然而,就在我將要按下發送鈕的那一霎那,卻有人輕輕地叫了一聲我的名字。
——“孟陽。”
那輕柔而淡然的聲音,就這樣飄蕩在周圍的空氣中,推開亂舞的雪花,繚繞在我的耳內,讓我惶然不知真幻,也不知遠近。
我緩緩地轉過頭,夢中的茫茫與現實的茫茫融成了眼前的海市蜃樓。
林菲就站在街的對麵,微笑著向我頷首致意。交通燈是紅的,我沒法過去,她也沒法過來,我們之間隔著一條空空的馬路,不遠也不近。
——倘若街的那一麵真的是海市蜃樓,那麽這空曠無人的不遠不近,也許,就是我與她之間永恒的距離。
我與林菲進了一家咖啡館,林菲坐在我的對麵,右手托著腮,透過身邊的櫥窗,默默地望著清冷的長街。
我不想打斷她的思緒,實際上,我的心頭也縈繞著千絲萬縷。櫥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費城,想起我帶著渺茫的希望在川流的人群中尋覓的日子。那時與今天,唯一相同的,大概就是這灰蒙蒙的天空,它空濛而神秘地用它神秘的空濛籠罩著這時與那時,這方與那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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