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布魯斯(十六)

第二天清晨,天氣仍然是灰蒙蒙的陰霾,我早早地來到了機場,無聊地坐在候機廳裏等待,時間過得很快,在我無法控製的知覺裏,一閃而逝。在臨入閘的最後一刻,我回頭再望了一眼這晦暗的城市。在遙遠的角落裏,有一個女孩的背影在我的眼中掠過,消失。

我有種感覺,那就是林菲。

 

飛機輕飄飄地遊離在費城與佛州的雲海間,從舷窗望下,人世渺於白茫茫的煙氣之外,恍恍惚惚之中,自己好像脫離了紛繁的紅塵,而坐在神的旁側,以一種跳出三界的目光去看待人生的離合。這種坦然奇異地延續著,讓我於此時此刻,關心旁人的命運遠勝於關心自己的命運。

我試圖找出林菲結婚的原因,因為這對比於她對康宏的感情,似乎是一件很不合情理的事。冥思過後,我隻有一個答案,那就是絕望,因為她太愛康宏,所以為他燃盡了所有的愛情,徹徹底底,甚至沒有留下一點在灰燼中涅磐重生的火種。既然愛已成灰,那與什麽人結合,就不再是一件值得慎重的事。

這隻是一個全無根據的猜測,而我,卻為此而哀傷。

 

回來以後多日,我的心還仿佛飄蕩在高遠的雲端,籍由那高遠去眺望林菲所在的城市,尋找她出沒於人海中的背影。醒時,夢中,同樣是山重水複的迷途,那個在兩個世界裏來來往往的身影,就隱約在煙水縱橫的深處,讓你時時刻刻地感覺到,卻怎麽也無法走近。

我不是一個會輕易愛上別人的人,也不相信所謂的一見鍾情,然而,人生中卻有一種無奈——當事之時,不由你選擇,也不需要你相信。

 

我時常下樓去,到徐林和康宏的公寓裏坐一坐,閑聊幾句,借機感受一下康宏的情緒,他似乎已漸漸從憂傷中走出來,把往日的一切都放在了身後。然而,我卻知道,那些往日並未遠走,而隻是在他背上的行囊裏稍作停留。

與康宏相比,徐林是一個簡單得多的年輕人,隨著我們往來的增多,他對我的信任也與日俱增,我們開始談及一些私人的話題。

男人的私人話題,大抵離不開女人,而在酒後聊女人更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

——徐林帶著幾分醉意跟我說,他已經二十六歲了,可是從來沒有談過戀愛。幾年之前,曾有一個女孩向他表白,可是他卻拖泥帶水地錯過了機緣。現在,他覺出了那女孩的好,可那女孩已經有了男朋友。

——世間的愛情故事都如此的相似,無非是曾經與錯過。

我跟他說,暗戀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他卻認為暗戀也可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一個陷入情網的人,是不可以用理智去說服的,實際上我也並不打算說服他,因為他必須自己去掙紮,去痛苦,去擺脫,才能夠成長。

 

在我跟徐林聊天的時候,陳嫣給我打了電話,她已經有兩個星期沒有給我打電話了,我幾乎以為,她已經厭倦了我們之間的關係。

我照例給她留了門,然後趴在床上看書。她悄悄地潛行到我身邊,然後跳到了我的背上,在我耳邊興奮地說:“你猜怎麽著?”

“什麽怎麽著?”我摸不著頭腦。

“我今天去麵試了。”陳嫣說。

“麵試?你畢業了嗎?”

“沒有,麵試intern,你猜怎麽樣嘛?”陳嫣急切地說。

“看你這麽興奮,自然是人家要你了。”

“那還用說嗎,我這麽聰明,他們不但要我,還給我五萬的年薪。”陳嫣說著,翻身躺在了我身邊,眉花眼笑。

“好啊,太好了。”我也笑著說。

“你也覺得好吧,我跟你說,他們的報社規模挺大的……”

“噢……我是說……”我在陳嫣喋喋不休之前壞笑著打斷了她,“我是說你情緒這麽興奮,今天晚上可好了……”

“啊……你這個壞家夥,看我怎麽收拾你。”陳嫣說著把頭埋進了我的脖子,輕輕地嗬著熱氣。

她知道我怕癢,我不能自製地笑著,掙紮著,抽出手臂,把手指放在了她的肋骨上。陳嫣立即投了降,因為她也怕癢。我得意地翻過身,把她壓在身下,現在我要對付的,隻是一隻任我欺負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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