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的黑暗是可怖的,周圍的一切在霎那間徹底消失了,就連我把手伸到眼前,也無法看到自己的手指。難道真像貝克萊所說的,存在是依賴於感知的嗎?
在這一瞬間,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軀體的真實。倘若通過思想,我隻能肯定靈魂的存在,而身體隻是觀念裏的幻象,那是不是發生在身體上的一切都是虛幻的?飽暖,淫欲,衰老,病痛,死亡……這些全都是虛幻的嗎?可它們為什麽會被我感覺到,並自從我出生之日起就與我如影隨形?
我來不及去想這些深奧的問題,因為陳嫣的聲音已經在耳畔響了起來。
“你從一數到一百,然後就可以來找我了。”
“你小心,可別撞傷了。”我說。
“放心吧,你這地方跟我們那邊的構造一模一樣,我知道到哪兒去躲你,你現在可以開始數了。”陳嫣說完這話,悄無聲息地融在了黑暗裏。
我木然地數著數,以自己的心跳為頻率,因為這律動還證明著我身體的存在。
一百下心跳很快就過去了,數完的時候,我心中竟有些惶惶然的失落。幸而嫵媚的陳嫣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我定了定神,開始猜想她會藏在哪裏。
我首先想到的是沙發,可是上麵並沒有人,就連沙發的背後也是空空如也。難道是在電視機的下麵嗎?我小心地挪過去,伏下身子,伸長了手臂,緩慢地左右畫圈,可是被我的指尖觸碰到的,隻有堅實的木板和冰冷的牆壁。
客廳裏似乎再無藏身之所,莫非她一直站在門廊裏,根本就沒有動過?不錯,兵不厭詐,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對這個推論頗為滿意,可摸索後的結果又潑了我一盆涼水。門廊裏也是空的。我幾乎想要求饒了,但空氣裏若有若無的一絲香水味又給了我希望。那是陳嫣身上令人著魔的氣味,就讓我也像斯萊德中校一樣,來一次“聞香識女人”吧。
那令人顛倒的香味牽引著我的靈魂,我來到了臥室,床上是空的,床的兩側也沒有人。我努力抽動著鼻子,向衣櫥走去。
衣櫥裏果然滿溢著醉人的香味,陳嫣一定在這裏,我興奮地摸索著,在我的手指觸到她之前,她的手卻已像蛇一樣,無聲無息地滑入我的腰間,把我緊緊地抱住了。
我有些吃驚,但轉眼間就化作了怦然的心跳,一股衝動從我心底驟然升起,我沿著她的手臂摸到她的臉,抬起她的下頜,毫不猶豫地吻了下去。她的唇柔軟而嬌嫩,我卻完全沒有憐惜之心,反而用舌頭強硬地頂開了她的牙齒,肆意地纏攪著她的舌頭。陳嫣沒有回避,她也肆意地親吻著我,甚而發出愜意而銷魂的哼鳴。這哼鳴聲讓我益加的亢奮,我來回地撫摸著她的臉頰,她的頸項,然後不由自主地滑落手臂,按住了她的乳房。她仍然沒有抗拒,一聲輕呼之後,反而把胳膊抬起,掛到了我的脖子上。如此,她的胸前就完全是我自由馳騁的天地了。我隔著衣物揉捏著她豐滿的乳兒,她漸揚的呻吟讓我熱血沸騰,我俯下身去,撩起她的吊帶背心,粗野地推開她的胸罩,把她堅挺的乳頭貪婪地含在了口中……溫暖,柔軟,光滑,堅挺……這一切皆讓我迷亂,我的大腦已停止思考,隻是反複地播映著數日前樓梯上的景象 ——那瑩白渾圓的美臀和黑色絲質的內褲。我情不自禁地雙手按住了她的臀部,連番恣情的搓揉之後,我的右手又自然地滑到她的小腹,隻稍作停留,就敏捷地探入了她的兩腿之間……
陳嫣又是一聲輕呼,條件反射地夾緊了雙腿,但隻一秒鍾的遲延,她又完全放鬆,任由我的手掌放肆地摩挲。她的內褲是潮濕的,礙事的,我蠻橫地將之褪下,然後將手掌熨帖地按在她的私處,那裏,已是一片濕潤膩滑。我的手指不住地起伏逗弄,陳嫣焦躁地扭動著身軀,呼吸越來越粗重,呻吟越來越勾魂……我再也按捺不住,迅速鬆開皮帶,脫去遮羞的長短布,然後抱起陳嫣,把她牢牢地頂在了牆角……
陳嫣修長的雙腿緊扣著我的臀部,每每在我發起衝擊時為我助力鼓勇。我輕含著她的舌頭,緊貼著她的乳房,腰下的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猛。陳嫣與我同來同去,配合得天衣無縫。就在我將要爆發的最後關頭,她卻猛力地將我推開,跪下身去,含住我的陽具,用技巧高明的幾下吞吐引我進入了忘我之境……
我得承認,那是我擁有過的最激情,最動人的性愛。因為一切都發生在完全的黑暗裏,一種知覺完全湮滅,餘下的知覺卻因此而愈加敏銳。完美的交合不僅帶給我肉體的愉悅,更強力地證明著“我”的存在。很多時候,我是懷疑“我”的存在的,隻當那時,我深信不疑。
那一次,陳嫣是第二天清晨才離開的,她走的時候,用力地咬了咬我的耳朵,在我喊疼的時候浪笑著說:“下一次,我要你死。”
我不懷疑她有這個能力。
我和陳嫣的關係就這樣不可理喻地由點頭之交一躍而成親密情人。我常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給她發短信,邀她過來相聚,她也時不時給我暗示,尋求一夜的溫情。我們每次見麵的主要內容就是做愛,在床上,在沙發,在地板,在浴缸,在冰冰涼涼的寫字桌上……我們用盡了各種新奇的姿勢和花樣去追求更大的刺激與滿足,陳嫣甚至繪聲繪色地跟我描述她與從前的男友做愛時的景況,我則興致勃勃地聆聽,完全沒有半點嫉妒或是憤恨。我們的關係是簡單的,原始的,狂野的,但卻是平穩而愉悅的,因為我們都清楚地知道,我們想要的,隻是性愛。
耽迷於肉體的日子輕鬆而易過,因為當快感在我們緊張的身體裏奔突時,我們無暇他顧,當快感平複消散時,疲憊又接踵而來,我們輕而易舉地就入了夢鄉。此與彼之間的空隙一閃而逝,那些對人生的憂慮和對生命的思索是無法借機插入的。沉湎於這放縱的愛欲,於陳嫣而言,孤獨和空虛暫得驅散,於我而言,寂寞與苦悶也被截留門外,稍作徘徊。循規蹈矩的理性,讓我們為了明天的幸福,放棄今天的享樂。可是明天是那麽的虛無縹緲,難免讓人患得患失,誰又能確信今天的放縱會帶來明天的不幸?沒有人能言之鑿鑿地作出不可辯駁的證明。也許,正是這不確定,不可知,讓我們對短暫的生命油然而生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
我和陳嫣,隻是在聯手反抗這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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