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泡清苦月（6）
“這如何是好哇！胡妖來了，求佛祖救苦救難哪！”
“切勿驚慌。我佛揚善懲惡，終不忍妖孽橫行。胡妖出自北方，尊者起自南天。今我佛祖如來業已震怒，已遣座下韋陀伏魔羅漢由西天前來南地，已改姓為朱，持赤朱魔杖要鏟除胡妖，以恢複塵間和平。你等可盡去相從，以求在茫茫苦海之中先得自渡，然後渡人。”
“承蒙法師指點迷途，我等這就去從韋陀佛，降胡妖！”一人高喊，底下一片響應。
見借講經傳法所編造的蠱惑之言已經奏效，虛風不由得暗自心喜。
這虛風本名叫史可刃，是明末抗清名臣史可法的遠房親戚。史可法兵敗揚州殉難後，他年紀尚輕，隨家人輾轉避難廈門。幾年後虛風在廈門投入了鄭成功的軍中。當時，他智勇雙全，多才多藝，素性耿直，行為坦蕩，是一個嫉惡如仇、鐵骨錚錚的血性漢子，不久就被鄭氏父子所器重。到台灣後，得以官任赤嵌營的副將。在鄭氏集團內，他是力主抗清、堅奉南明的骨幹，也是極力反對*海外的中堅。鄭氏投降，清軍入台，他佯作降臣，在安平做了半年清吏便隱入了玉山，在紫竹寺裏當起了僧人。他之所以恨清廷和清人，主要是三個原因：一是史可法的殉國；二是清軍在揚州的十日屠戮；三是漢人國體的被廢黜。盡管在幼時和在鄭氏集團為官期間，他對明朝的皇室荒淫，黜正崇邪，閹黨用事，官吏貪婪等等政治現象是十分痛恨的，甚至現在還是耿耿於懷，但是史可法的那股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浩然正氣一直在深深地影響著虛風的政治言行和思想。
可以說，虛風這一輩子都沒有玩過虛的把戲。他在給自己取了一個虛風的法名時，除了尊崇佛教本流派的取名習慣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個人立意：他認為人的一生恰似匆匆而過的浮雲，最終是虛風一陣。所以說到底，人在這個世間辛苦蹣跚，隻是在夢幻般地完成一段生命的簡單過程，其他就別無任何深意了。而這段簡單的生命過程，要活得千古流芳很難；要活得遺臭萬年也很難。因為，一個人的千秋功過並不是這個人在死後所能左右的，難料後人是如何去評說？可能是本末倒置，也可能是麵目全非。一切的一切都將由後人所處的時代背景來決定。史可法若拿到明朝而論，他就是民族英雄；可若是拿到今日而論，那他就是逆潮流而動的不識時務者。這樣，人的評說落差就進一步驗證了人的一生就是虛無的。虛風根深蒂固地在心頭烙下了這種人生觀後，就開始憑著自己的喜怒哀樂去作為、去玩世不恭。既是人生為虛，就不能純實純誠，隻要不泯人性，不昧良心，為了去支撐這生命的過程，有時也要常使使虛的手段，可能比那實誠的更奏效，更能使自己的價值得以展現。今天，虛風為了滿足自己生命過程中的喜怒哀樂和個性的張揚，在與黃殿上次密謀驅清後，又玩了一回虛的手段。他在心裏祈禱著由自己一手策劃的推翻滿清統治的風暴快點在島上掀起，周身沉浸在極大的成就與*之中。
回到禪房，虛風見坪上曬著一套黑色夜行衣，知道是諸葛寒已回來。
急切之下，虛風進房剛想喚醒熟睡的諸葛寒，諸葛寒卻聞聲在刹那間便翻身立起，本能之中就擺了個前弓後箭的招式，袒露著的上身肌肉在躍躍跳動。
這是一個年僅二十，身驅修長，麵透英氣的青年彪漢。
“寒兒，下手了嗎？”虛風問道。
“沒有。”諸葛寒麵無表情地吐出兩個字。
“沒有機會？”虛風又問。
“不是，他是條好漢！他的朋友也都是人傑。”諸葛寒眼裏透著敬意地決然說道。
“唉！”虛風輕歎了一聲。
看著諸葛寒那張充滿凜然正氣的臉龐，虛風不由愛意油生，這諸葛寒的脾性和情愫太像他當年的外祖父了。
諸葛寒的外祖父諸葛豪是虛風的結拜兄長，時為鄭氏麾下的一員驍將，在清軍攻打澎湖的戰鬥中，諸葛豪率部全力抵禦清軍，當其左右翼均被清軍擊潰時，他仍堅持寸步不移，最終死於清軍的炮火之下，為鄭氏傾盡了愚忠。諸葛豪留有一女，名諸葛嬌，後被虛風收養。諸葛嬌與府城一諸生王禮成婚後，第二年便在生下諸葛寒的當日因難產導致大出血而辭世。王禮為紀念賢妻和承襲諸葛一門的香火，於是將兒子改隨母姓，百般愛憐。不久，王禮又死於肺癆，諸葛寒從此就在虛風身邊接受調教，虛風愛他如親孫一般，將平生所學傾囊相授，這諸葛寒也異常刻苦，天天是聞雞起舞，挑燭夜讀，以至那文武之術實是突飛猛進，到後來，連虛風也常自歎不如。
諸葛寒秉性孤僻，不善言辭，然而他機靈而沉毅。當他把那家傳的“瀑泉劍法”和“浮雲身步”在身上融會貫通達到極至後，他便默默地開始了自己行俠仗義的俠客生涯。
虛風這次本是囑托諸葛寒前去刺殺總兵歐陽凱的，意在“斬首”以配合朱一貴、黃殿他們的行動。誰知諸葛寒非但沒有動手，反而在夜探了歐陽凱的府宅後撩起了鐵骨柔腸，去惺惺惜惺惺了。諸葛寒沒有細說理由，虛風盡管不明就裏，也不好多問。他知道諸葛寒的性格，他若是決定要去辦的事，就不由你多說，他能辦得徹底透亮；他若是決定不想去辦的事，那無論你如何費盡唇舌，也都是無濟於事的。諸葛寒做事有個準則，那就是不違背道義二字。虛風其實是打心底裏欣賞這個後生的骨質，喜愛這個世孫的脾性。
“罷罷罷，寒兒自有他的道理。成事在天，謀事在人。”虛風推門低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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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明軍著長篇小說】 《康熙1721喋血》
第一章 紫禁城聞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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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草澤起蟒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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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大貪隱於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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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茶泡清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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