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明軍著 草澤起蟒蟲（2）
這四人在市井中是出名的“狗連襠”，行不安分，愛吃喝嫖賭和逞強作祟。平日裏，他們糾集一班草澤無賴們橫行鄉裏，欺小淩弱，為非作歹。有的時候他們卻又會自命豪客，偶爾做些打抱不平的事兒。周圍的人對他們是又懼又恭，平常不敢得罪招惹，可有些是非曲直的糾紛小事還會找上門來請他們出麵調解，儼然一個小府衙。
他們的混世規矩是黃殿初定的，那就是：結網才能漁，招風方是林，若想及時樂，義字也掛心。黃殿畢竟讀過幾年私塾，有點見識，加上他性格陰沉，心境狡詐，善謀達變，所以黃殿在另外三位文盲同夥的心裏是有學有智之人，便無可爭議地成了幫夥中的搖扇師爺和定板人物。
此時黃殿突然煞有介事地說有大事要與大家相商，朱一貴等三人立時屏氣凝神，目不轉睛地齊盯著黃殿，靜等下文。
黃殿往左右裏外窺了窺，見店邊和四座都空無一人，於是低頭壓低聲音說道：“我前幾日去了趟鳳山，本想在杜君英那裏弄點鹿皮和樟腦來倒賣，碰巧諸羅的賴池也在他家。吃飯時，杜君英略為多喝了幾杯，酒興一上來，跟我和賴池說：‘現在的台灣是暗無天日、民不聊生了！朝廷遣來了個知府王珍，實是個貪淫暴虐之徒。原本那朝廷早已給台、澎地區蠲免均減了所有的丁稅田賦，可*****的王珍來台主政不到兩年就開始搜腸刮肚，巧立名目，變著戲法地給地方上和民間加賦稅，什麽人頭稅、畜頭稅、田園稅、宅基稅、交易稅等等，就連茅舍也要按丈攤稅，在百姓身上橫征暴斂，搜刮膏脂，這能讓人活嗎？今春，鳳山知縣郝善，這個官還算有些良知，他見百姓不堪重負、生計不保，看不過去，便聯絡了幾個知名的鄉紳親赴府城為民請願，不想卻被王珍當庭斥罰，鄉紳們為此被關進了大獄，郝善為此還丟了官。鳳山知縣出缺後，那狗官王珍親設縣篆，親推苛稅，若遇有百姓不服的，輕者鞭笞，重者枷號入獄。還有，在王珍的大堂前，凡一切訴訟事件，有錢即贏，無錢即輸，你們說，這叫什麽世道？島上其他的地方我不敢說，這鳳山的百姓確實已怨聲鼎沸、忍無可忍了！黃兄弟，你說要些鹿皮和樟腦，我現在哪裏有啊？稅賦太重，收不上來呀！”
“是啊，是啊，這混賬知府，簡直是棺材裏伸手，死要銅錢。連我賣幾隻鴨子也要加捐！我此番賣了一千隻鴨，反倒蝕了好幾千本錢，唉！看來這生意隻好罷休了。”朱一貴在一旁憤怒插言說道。這朱一貴所說的錢是台灣的銅鑄錢，曰：康熙通寶。其錢模小於內地鑄錢，陰麵以“台”字作區別，每貫不及六斤，三文錢隻值內地製錢一文，銀一兩可換台錢三四千。
“這樣的狗官，一定要想法殺掉他才好！”引起共憤的李勇與吳外青筋暴漲，厲聲齊道。
朱一貴歎道：“我等幾個小百姓哪能殺得了知府？”
“殺知府！誰要殺知府？老娘也算一個！攤賦加稅，老娘的店裏都沒有客人了。”黃殿等四人聞聽一驚，抬眼見是蝦婆陳阿枝立在旁邊嘟囔著，都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
“去去去，你這個婆娘曉得個屁！瞎叫嚷，弄菜去，我們兄弟幾個都要餓死了。”李勇直眼吼道。
“呸！你吼什麽吼？一個專吃白食的野狗，要真是動刀動槍的話，老娘不比你差！”
“喂，你老娘的威風八麵我們天天都在領教，快管管飯好不？”黃殿眯眼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