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的預約(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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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廟戰鬥結束後,解放軍又對駐守瑤灣的國民黨軍發起進攻,經過多日苦戰,最終消滅了這股敵人。此後,南線敵人像驚弓之鳥,被迫轉入全線防禦。解放軍雖然一再尋找戰機,但敵人始終不敢迎戰。在此期間,北線敵人發現解放軍北麵兵力空虛,就大舉進攻。解放軍北線部隊采取運動防禦,邊打邊退。敵人就一路深入解放區縱深兩百裏,占領了東嶽解放區首府藍穀縣城。解放軍見南線已無戰機,北線又十分吃緊,就決定留下第一師和地方部隊阻擊南線敵人,主力北上東嶽山區,準備殲擊魯文才集團。南線敵人見解放軍轉入防禦,開始試探性進攻。第一師投其所好,組織輪番阻擊、邊打邊退。敵人以為解放軍招架不住,就大舉向北推進。


黃昏,馮滔率老一營向南準備進入預設阻擊陣地,與他們相向而行的是北撤隊伍。突然,馮滔看見對麵有個背背包的女同誌在向他招手。仔細一瞧,是曹敏。望著她那含情脈脈的眼睛,馮滔心頭一熱,雖然他無意腳踩兩隻船,但此時還是揮起手向曹敏輕輕擺著。兩人就這樣一邊走一邊互相招手。在火紅的晚霞映照下,兩隻傳情的手特別突出。此刻,大地格外寧靜,隻有遠處響起陣陣炮聲……


魯河南岸,一隊隊蔣軍步兵、騎兵、炮車、坦克列隊通過魯河上的一條舟橋,向北岸進發。


徐勵站在南岸邊,拿著照相機,不停地按動快門。她一邊拍照,一邊遺憾地對旁邊的劉雁和陳書香說,“我真想到前沿采訪,那樣采寫的新聞才有震撼力呢!”


“是呀,不過那樣也容易掉腦袋。”劉雁微笑著說,“所以唐司令不準你我過魯河,子彈可不長眼睛喲。”


陳書香瞅著舟橋,推了劉雁一下,“哎,這河水是不是很深的呀,要不架舟橋幹嗎?”


劉雁笑了,“聽張營長說,河水最深處大概有一米,坦克、汽車過不去,所以得叫工兵架舟橋。”


這時張立江走過來,笑眯眯地看著三人,“我想給三位小姐照張合影照,可以嗎?”


三人點點頭,笑吟吟地並排站在一起。


北岸,天邊不時火光閃閃,升起一股股黑煙,並不斷傳來密集的槍炮聲。





藍穀縣城,一座大宅院寬敞明亮的堂屋裏,魯文才和幾個部下坐在太師椅上,默默地聽著靠西牆的條案上擺放的收音機裏播出一個女人用不太標準的國語朗讀的新聞,“據中央社戰地記者徐勵報道,我強大的國軍在陳將軍的英明指揮下近日在魯河地區全殲共軍主力二十個旅,共軍殘部丟盔棄甲,狼狽敗逃。今日上午十點,國軍74軍先頭部隊勝利攻占偽黃淮海共區首府魯河縣城。”


金玉淑見魯文才擺手,趕緊關掉收音機。隨後,魯文才站起來,陰沉著臉,背著手來回走了好幾圈,最後,停下腳步,瞅著幾個部下,瞪著眼睛,“什麽魯河大捷,全是扯淡!共軍不是落荒而逃,而是有預謀的撤退!據我所知,共軍在某個方向撤退後,就會在另一個方向進攻。你們說,現在共軍從魯河撤退後,將在那個方向進攻呢?當然是我北兵團。”


幾個部下吃了一驚,金玉淑眨巴一下眼睛,有點半信半疑,“那、那共軍不會向西線進攻嗎?再說,空軍這些天的空中偵察也並未發現共軍有向北運動的蹤跡呀。”她旁邊的白露也點點頭。


魯文才搖搖頭,“西線地形複雜,不利於大部隊運動,共軍十幾萬人不會去那裏的。而他們目前唯一合適的攻擊目標就是已經深入共區兩百多裏的我北線兵團。至於空中偵察,共軍一向神出鬼沒。等你發現了他們,那就離倒黴不遠了。會戰一開始,我之所以敢於大膽插入北部共區腹地,就是因為我發現共軍主力都在南線。現在南線已經沒有共軍主力了,這樣我北兵團現在還能高枕無優嗎?”他低頭瞅了瞅八仙桌上的地圖,果斷地一揮手,“現在我命令,全兵團立即撤出現有陣地,沿公路撤到葫蘆口以北。”






位於東嶽山區的一間石頭屋裏,已調任司令部參謀的衛儀高興地把剛破譯的電報遞給穀雨,打著手勢說:“陳墨山已經給魯文才施加壓力了,這下他又得乖乖地回藍穀來了。”


“問題不那麽簡單,”穀雨凝重的神色在馬燈燈光映襯下更加明顯。“魯文才懷疑我們的主力不在南邊了,所以不解除他這個疑慮,即使老蔣給他施加壓力,恐怕他這回也不會從命了。目前因為種種原因,我軍有些部隊仍未到達指定位置,這還需要他回來。因此,現在還得製造一個我軍主力仍在南邊的假象,這樣才能叫他回來。”他隨後走到牆根前,瞅著牆上地圖,若有所思,“要是我們能把南線敵人重要目標攪得亂七八糟,魯文才就會覺得我軍主力仍在南線。第一師還沒有到藍穀,他們也沒有攻擊魯兵團的任務。那、那就這樣吧,讓第一師再返回魯河,設法襲擊敵人重要目標,特別是襲擊胡家窩村,據南天竹報告,這是敵人第二兵團司令部駐地。”






公路上,一輛接一輛搭載士兵、拖著大炮的十輪卡車亮著車燈疾駛。公路東邊二十多米遠的窪地裏,一營戰士們趴在茂密的灌木叢後邊,端著槍,警惕地注視著公路。


馮滔和幾個幹部蹲在一起,他的眼睛在黑夜裏閃閃發光,“師部要求我們以營連為單位,分頭襲擊敵人的指揮所、車隊、彈藥庫、宿營地等要害目標。眼前這股敵人讓安營長他們去收拾,我們一營要襲擊南邊一個叫胡家窩的村子。現在我分一下工,一連幹掉敵人指揮部,二連負責外層警戒並隨時增援一連,三連負責阻擊外麵敵人增援。記住,戰鬥一開始就要打掉敵人電台和電話線。”


胡家窩村,村頭一棵楊樹樹杈上掛幾十根電話線,樹下有兩個蔣軍哨兵端卡賓槍站崗。


小毛、小蔣握著匕首悄悄地從遠處爬過來,在接近哨兵時,兩人同時跳起來撲向哨兵,兩個家夥來不及反應就被幹倒了。隨後,梁永泉帶著一班其他戰士迅速衝到樹下,揮起刺刀,“唰唰”,電話線被砍斷了。


隱蔽在附近的郭林見機會已到,興奮地揮手,“上!”戰士們一躍而起,端槍衝進村裏。


站在村口的十幾個哨兵見突然跑來很多人,趕緊喝道:“哪一部分的,站住,口令?”


梁永泉他們懶得答話,對準哨兵扣動扳機,“砰砰砰”,幾個哨兵當場被打倒,其他人胡亂開了幾槍就慌忙跑散了。有個家夥一邊跑還一邊大喊:“共軍來了!”


眨眼間,槍聲響遍了整個村子。解放軍分成幾路同時向胡家窩村發起衝擊,一些蔣軍官兵來不及開槍就被打倒了。


聽見外麵槍響,唐金山慌忙拿起手槍,走到門口,見徐勵、劉雁和陳書香拎著手槍以及幾個端衝鋒槍的衛兵驚慌地跑進來,連忙問:“共軍來多少人?是遊擊隊還是正規軍?”


劉雁慌慌張張地搖著頭,“黑燈瞎火的看不清楚,是共產黨正規軍來了,他們一開始就襲擊了報務組,聽、聽槍聲估計還來了不少。”


“轟隆”,幾顆手榴彈落在附近爆炸,飛過來幾塊碎片,把幾個人嚇一跳。陳書香驚恐地說:“司令官,您在這裏很危險,還是趕快撤出胡家窩吧,您一人連著萬人心,您可不能有啥閃失呀!”不等唐金山說話,她對衛兵們一擺手,“還愣什麽?趕快保護司令轉移!”


兩個衛兵分別架著唐金山兩隻胳膊,唐金山半推半就地跟著他們走了。


湊巧,一架偵察機飛臨上空,原本懶洋洋的飛行員突然瞪大了眼睛,下麵飛舞著密集的火流,響著嘈雜的槍聲和爆炸聲,幾十處大火熊熊燃燒。






金堰,蔣安邦和林溪慌慌張張地跑進陳墨山辦公室,眼睛瞪得像天花板上的吊燈,“陳長官,第二兵團的十幾個單位剛才同時遭到共軍的突然襲擊,兵團司令部的電台和電話聯係全部中斷!看來,共軍想對我第二兵團也來個太子廟式的戰鬥。”


“什麽?”陳墨山倒吸一口涼氣,像觸電似的慌忙從座位上跳起來,“命令在第二兵團附近的所有部隊馬上增援第二兵團,不得有誤!”突然,他又想起了什麽,眼睛一瞪,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魯文才這個混蛋!要不是他草木皆兵,擅自撤退,共軍何以如此肆無忌憚?馬上給他下死命令,北兵團務必立即返回藍穀,襲擊共軍後方。”






葫蘆口的一間破屋子裏,地上一堆篝火吐著火苗,魯文才和幾個軍官坐在周圍馬紮上,金玉淑進來把電報遞給他,悲哀地說:“唐司令這回怕是在劫難逃了,從任河圩、太子廟、瑤灣等地戰鬥的教訓來看,司令部電台一旦信號中斷,最後覆滅也就是兩三個小時。”


魯文才看完電報後,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共軍主力在南線作戰,對我北兵團也就沒有威脅了,這下我放心了。命令,各部隊連夜返回藍穀。”


當天深夜,北兵團大隊人馬沿山區公路匆匆南下。






胡家窩,戰鬥還在激烈進行,一營的突然襲擊打得對手措手不及。蔣軍亂了陣勢,像受驚的鴨群,東躲西竄。


馮滔和幾個戰士站在附近的楊樹林裏,看著前麵火蛇飛舞,馮滔忍不住掏出繡南天竹花瓣的手帕擦臉。


葉津從後麵跑到他跟前,“營長,附近敵人正向這裏撲來。”


“唔?”馮滔一愣,瞅了瞅前麵火光閃爍的村子,果斷地一咬牙,“命令全營,立即停止戰鬥,向北轉移。小葉,你去通知郭連長,叫他不要戀戰,這就撤出來。”






清晨,胡家窩村裏村外都布滿了荷槍實彈的蔣軍士兵,一些地方還在著火,冒著青煙,不少房屋牆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彈孔。


唐金山臉色鐵青,眼睛噴火,麵對一群呆若木雞的軍官,惡狠狠地訓斥道:“你們是怎麽搞的,叫人家打了一夜還不知道人家長什麽模樣,還讓人家大搖大擺地跑了!”


陳書香見地上有塊毛巾,就彎腰拾起來,隻見上麵印著一個紅五角星。她把毛巾遞給劉雁。劉雁再把毛巾遞給唐金山,悄聲說:“司令官,共軍丟下的手巾。”


唐金山奪過毛巾,狠狠地把毛巾扔到地上,衝劉雁吼道:“你叫那個姓徐的小娘們寫篇報道,就說我唐金山殲滅共軍十萬,繳獲共軍破毛巾一條!”


這時,陳書香發現徐勵拎著照相機向這邊走來,趕緊對唐金山輕聲咳嗽一下,唐金山隨後閉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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