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的預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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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六十周年。而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又是當年那場震撼世界的內戰的產物。當然,一直有人對那場內戰有自己的看法。但是,誰也無法否認,在力量對比上一直是強者的國民黨最後卻被作為弱者的共產黨戲劇性地打敗了。所以說,這段曆史本身就是充滿了傳奇色彩。筆者現在就以這段傳奇曆史為背景,講述大傳奇裏的小傳奇,一個關於兩個理想主義者的傳奇戀曲,一個美麗、淒婉、悱惻的戰地愛情故事。 阿成116


浪 漫 的 預 約 (一)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北宋)秦少遊


1,


1943年秋天,重慶。黃昏,夕陽火紅的餘輝灑在西河大戲院的瓦簷上,門口的大幅廣告牌上赫然寫著“根據法國作家都德同名小說改編,三幕震撼心靈之話劇《最後一課》,當紅明星馮滔傾情主演。”廣告牌旁邊的售票窗口,站滿了買票的人群。


戲院後台的化妝室裏,演員們正坐在化妝台上接受化妝師的化妝。二十多歲,英俊帥氣的馮滔走出他的單人休息室,他穿著戲裏主人公韓麥爾先生的黑呢子禮服,剛坐到化妝台。這時大門開了,胖胖的戲院經理拿著一束紅玫瑰走到馮滔跟前,笑眯眯地地說:“馮先生,有個小姐給您送花了,乖乖,戲還沒開演,您就收到兩束花了。”


旁邊一個男演員瞅了馮滔一眼,酸溜溜地撇嘴,“哎呀,馮先生就是招女人喜歡,每次演出前後都會有人送花。”


馮滔接過花時一愣,原來紅玫瑰花裏夾著一朵不顯眼的紅色絹製南天竹花,這是他和組織上約定的緊急報警信號。此刻,他極力控製著自己表情,裝作欣賞地把花拿到鼻子底下嗅了嗅,然後站起來,麵帶笑容地對旁邊的化妝師說,“噢,我先把花送到休息室。”


馮滔拿著花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門以後,伸手往花叢裏一摸,果然摸到一個卷起來的紙條,他攤開紙條,上麵用鋼筆寫著,“你已暴露,請按紙上說的方法轉移……”


戲院外麵的空地上停了幾輛汽車,在其中一輛車裏,一個穿藏青法蘭絨西裝的男特務正跟幾個便衣特務小聲說,“就在開演前,畢小姐和胡小姐冒充戲迷給戲院打電話,約馮滔演完戲以後吃夜宵,他滿口答應了。等二位小姐把他騙進我們的汽車以後,我們就動手。”


這時,從戲院裏走出一個穿灰色甲克的特務,他走到汽車跟前小聲告訴那個藏青西裝的特務,“快要散場了,姓馮的把那個法國老教師演得還真到盡,台下一直就是掌聲不斷,我們也隻好跟著鼓掌。”


他的話音剛落,戲院響起了鈴聲。


戲院後台,演員們正在卸妝。經理和兩個穿夏布旗袍的女特務走進來,他指了一下門牌號是5的房門,“馮滔已經卸妝了,正在他的單人休息室裏換衣服呢。”


她倆走到門前敲門,“喂,馮先生,我們是您的戲迷,是請馮先生吃夜宵的。”


連敲幾下都沒有反應,兩人慌忙大喊:“不好,馮先生像是出事了,來人呐,趕快把門打開。”


幾個便衣男特務衝進來,用力跺開門,隻見屋裏窗戶大開,一個人也沒有。


第三天早晨,霧都重慶起了大霧,白茫茫的,十幾米外的景物變得一片朦朧。清靜的大街上,幾個報販子揚著剛出版的報紙,一邊走一邊吆喝,“看報來,看報來,請看大明星馮滔失蹤,最後一課成最後絕唱。”


幾個行人聽見吆喝,紛紛掏錢買了報紙,隻見頭版頭條印著醒目的大幅標題《一代明星馮滔神秘失蹤,最後一課竟成最後絕唱》,下麵寫著,“警察局接到戲院報案後立即派警員趕到馮滔寓所,也未發現蹤影。警方先後詢問馮滔多位好友戲迷,眾人均稱未見其人。截至記者發稿時,馮滔依然下落不明。”


在國民黨特務機關的一間辦公室裏,一個長著鷹鉤鼻、穿灰色派力司中山裝的家夥正拍著桌子訓斥站在眼前的幾個穿便衣的特務。“你們居然讓有嚴重通共嫌疑的馮滔從我們眼皮底下溜了,真是一群笨蛋!”


罵完之後,他悻悻地坐到轉椅上,抬起右手輕輕地拍拍額頭,盡量想讓自己紛亂的腦子清醒下來。馮滔逃跑。必定是有人報信,那會是誰呢?他記得,在發現姓馮的通共嫌疑後,他立即去戴老板(戴笠)別墅請示。前天下午,他走進別墅客廳時,陳墨山將軍和高參林溪、73軍軍長魯文才和74軍副軍長唐金山正在別墅做客。但是他和戴笠在隔壁房間談話時,他們並不在場。那又會是誰呢?是負責監視的夥計嗎?是前天晚上打電話的女部下嗎?或者是執行逮捕任務的某個夥計?鷹鉤鼻這會越想越害怕,如果真的在他部下裏抓出共黨,那他將承擔嚴重瀆職的罪名。現在,隻有抓到馮滔,他才有出路。


想到這裏,鷹鉤鼻瞪了部下們一眼,隨後說:“馮滔逃跑,必定北去延安。我已經用戴老板的名義通知重慶到陝北的所有關卡,一旦發現馮滔,務必逮捕。你們也要在重慶周圍仔細搜索,決不能叫他跑掉。噢,警察局也介入了此案,他們是當刑事案來調查的。我已經給他們打過招呼,說我們懷疑馮滔失蹤是幹的,如果發現馮滔的下落請通知我們。”




重慶東郊的一條山間公路上,一輛帶綠色帆布車蓬的美式吉普車穿過淡淡的白霧正在疾駛,在行進到前麵的一個路口時,穿綠色哢嘰布外套的司機刹閘停車,這個路口是山上小道與山下大路交匯的地方。


過了一會,有兩人從山上小道慢慢地走下來,是一男一女,男的穿灰色派力司西裝,戴著灰色呢禮帽,他就是馮滔。女的穿白色夏布旗袍,挽著馮滔的手。原來,國民黨特務機關過去先後抓過幾個共產黨嫌疑犯,因為證據不足,就全都放了。這些人隨後就秘密轉移了,其中一個叫衛儀的被轉到延安的一所八路軍軍校。按說抗戰時期,兵荒馬亂的,失蹤個把人也不會引起懷疑。可是前些日子,延安搞審查幹部。衛儀因為有過被特務捉住又釋放的經曆,審查人員就懷疑他是叛徒特務,把他關起來。後來周恩來得知此事,給軍校方麵寫證明信,說他獲釋是重慶地下黨營救的,他這才解脫。膺鉤鼻得知此事後,查了一下有關檔案,發現保釋衛儀等人的擔保人都是參謀總部的一個少將。隨後就秘密找這個少將談話,得知都是馮滔請他這個戲迷作保。膺鉤鼻懷疑馮滔後麵還有共黨。由於馮滔不是公職人員,一旦正麵接觸,就可能驚動他後麵的共黨。為了穩妥,前天下午,鷹鉤鼻請示戴笠。戴笠分析,就算馮滔不是共黨,那麽找他幫忙的也一定是共黨。順藤摸瓜,可以知道共產黨是如何把禁運物資乃至大活人居然從重慶送到延安。為了不驚動馮滔後麵的共黨,戴笠要鷹鉤鼻秘密逮捕他。盡管特務們布置周密,可是馮滔還是在那天晚上平安脫險。現在,他在白區已經暴露,隻好轉移。這會,馮滔和那姑娘挽著手往山下走去。在走到離路口三四米遠的地方時,姑娘停下來,馮滔拎著黑色皮箱走到汽車跟前,看著司機,“先生,你能送我去萬縣嗎?”


司機微微一笑,“不,我的車隻到江津。”


暗號對上了,馮滔把皮箱遞給司機,然後轉身走到姑娘跟前,“送君千裏,終有一別。好啦,你別送了,我們就此告別吧。噢,謝謝你那天給我送的紅玫瑰花裏夾了朵不顯眼的紅色絹製南天竹小花,給我報警。”


姑娘含情脈脈地望著馮滔,一下子撲到他懷裏,兩手摟住他,輕聲抽泣起來。馮滔笑了,“你呀,別這麽傷感。我們現在是暫時分別,又不是散夥。放心吧,少則一年,多則三年五載,我們還會相聚的。”


姑娘慢慢地抬起頭,從手提包裏掏出一條手帕塞進馮滔口袋,然後又抱住了他。此刻,山穀裏十分寧靜,隻有林中鳥雀的唧唧叫聲和山間溪流的嘩嘩水聲回蕩著。


汽車開走了,姑娘一直目送著汽車消失在白霧裏,才轉過身子,惆悵地往山上走去。走著走著,忽然聽到後麵兩聲槍響,她渾身一顫,手提包滑出手腕,掉到潮濕的地上……




一個多月後。鷹鉤鼻正坐在辦公室愁眉不展,那個穿藏青西裝的特務走進來,遞給鷹鉤鼻一份文件,說,“據警察局通報,他們在東郊發現了馮滔的屍體,這是驗屍報告。他們認為,這個凶殺案沒有政治背景,是某個有來頭的幫會頭子或者地方軍閥不能容忍自己姨太太迷戀馮滔就下了毒手。這家夥的蜂蜜太多了,差不多全是漂亮娘們。噢,馮滔的影迷戲迷,簡稱馮迷,諧音就成蜂蜜了。警察局方麵擔心繼續追查會引火燒身,準備不了了之。對外也不宣布馮滔死亡,要是遇到記者或者馮滔戲迷追問,就含糊地說正在破案。”


鷹鉤鼻看完報告沉默一會,緩緩地說,“馮滔死了其實是件好事,如果他真是共黨分子並且被我們抓住了,那麽共產黨必然要追查泄密渠道,那樣的話我們潛伏在延安的人也就危險了。”這會他舒了一口氣,笑了,“現在他死於情殺,大家也都相安無事了。”




延安的夜空繁星密布,寶塔山下的一間窯洞裏燈火閃亮,一個穿灰布軍裝的年輕報務員頭戴耳機,坐在報話機前,按著按鍵,正在拍發一封電報,“江南軍區:前日,國民黨警察在重慶東郊發現一具無頭男屍,警察局根據屍體的身材體貌和隨身物品確定死者是馮滔。馮是否已到你處,請告知。”


幾天後的黃昏,在江南水鄉的一間茅屋裏,身穿灰布軍裝,頭戴青天白日帽徽的新四軍江南軍區政委羅正平趴著粗糙的雜木方桌,就著油燈,握著小狼毫毛筆正在起草電報稿,“馮滔已於今天中午抵達我處,我剛與他見麵,他一切都好,請放心。”寫到這裏,他抬頭看看窗外火紅的霞光和火紅的楓樹林,忍不住啐了一口,哎,那幾個隻會死背硬記馬列教科書的家夥能幹啥子?沒查出真正的潛伏特務金槍魚,卻把一個優秀的地下工作者給暴露了!他隨後寫道,“據悉,特務機關已因證據不足,本人已死予以銷案。雖如此,馮也不能再回白區。鑒於軍校領導是在全校師生大會上宣讀周副主席證明信,請再次轉告軍校方麵,清查新發現的金槍魚務必謹慎穩妥。切忌再搞人人過關。”




1945年,金槍魚在延安落網。1946年3月,國民黨一架飛機失事,機上的戴笠、鷹鉤鼻等一命嗚呼。抗戰勝利後,國共兩黨的矛盾上升為國內主要矛盾。1946年6月,國民黨軍隊進攻解放區,內戰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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