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龍德施泰特）
860） 批閱文件
沈陽。三經街17號。一個晴朗的中午。
毛澤東很少這麽早起床。
走上戶外陽台，作幾個深呼吸，寒冷而新鮮的空氣使他精神爽朗。回到室內，他心情愉快地簽署了幾份文件。
其中一份來自東京。
駐日盟軍最高司令～麥克阿瑟將軍向他發出邀請：預約明年1月中旬～也就是下個月，請他出席在奈良召開的“戰勝國及盟軍對日本和平條約”的簽定儀式。
信中還附帶一份日本天皇裕仁親筆簽名的請柬。
這是一次重要會議。中國華北民主聯軍，作為獨特的一方受到邀請，也證實了這支力量的絕對不可忽視，說明～國際社會對其戰爭貢獻的廣泛承認。
毛澤東決定去。他至今尚未涉足過日本，但畢竟九州島上駐有萬名華北占領軍。他有興趣去看看那個給近代中國造成了多重災難、也帶來巨大變化的、奇怪的國家。
這是一次重要國際活動。會晤多方領導人，是他和他的黨、軍隊和國家，走向世界舞台的一個曆史際遇。
他揮筆答複了邀請。
另一份來自前線。滿洲裏方向，楊陳黃兵團和蕭郭萬3縱隊，對已潰不成軍的列柳申科集群圍追堵截繳獲甚豐。敵殘部向赤塔狼狽退去。林彪在專列指揮車上來電請示～繼續前進，勢將麵臨“跨境作戰”。我方準備尚不充足，是否暫停休整？
毛略一思索，揮筆批上：“宜將剩勇追窮寇！”
第3份來自書記處。任弼時秘書長報告：黨內征求意見結果，同意修改黨名的黨員人數超過60％，棄權或沒考慮好的人數約25％，明確表示不同意的隻有15％。他請示：是否以內部通報形式向全黨發文？
毛澤東大筆簽字：“照發。”
第4份來自莫斯科。是古玩方丈小組最新要害情報。按既定渠道、履行完整加密規則的這份情報顯示：
蘇軍在遠東已陷入兵力空虛狀態。估計無奈中隻得放棄海參崴。其總部，計劃從烏蘭巴托遷至伊爾庫茨克。前線城市赤塔因兵力不足在部署撤退。另，主管國防工業的卡岡諾維奇已因生產效率低下而被解職。
之後，是情報細節和數字簡要分析等。
地圖前思索一陣，毛在“赤塔”二字上畫了個大紅圈。
看上去，像給這場規模宏大的戰爭打上了句號。
也像是帶往“奈良和會”的一份戰利品。
861） 大金娃娃
哈爾濱。道裏區，馬迭爾飯店。
朱德總司令搬進這所充作遠東蘇軍指揮部的建築時，牆上大幅作戰地圖還在原地懸掛著。這下省事了。他和粟裕當下就對照地圖研討前段蘇軍意圖，盤點起【兩江戰役】戰果來。
由於葉劍英已被派往南京，跟隨周恩來一起籌備建立“兩黨軍事協商會議”和“全國政治協商會議”，粟裕於是由毛澤東提名，正式就任了華北聯軍總參謀長。
盤點下來【兩江戰役】預計3周，實際耗時1個月。戰區也擴大到黑龍江邊，發展為【四江戰役】～嫩江、鬆花江、黑龍江、烏蘇裏江。
自11月初發動，至12月上旬，共殲敵30萬6千人，其中蘇軍19萬2千餘人，“滿洲人民軍”10萬3千餘人。擊斃之外俘虜人數達24萬～包括1名大將和1名上將。同時解放了四江流域內所有大城市。
這是華北聯軍舉行的最大規模戰役，投入力量空前～105萬人，包括兩大兵團和全部海軍及超過3/4的空軍。
粟裕完成統計後，打趣道：“老總哎，我這個計算法會不會有些賴皮？兩棲縱隊的黑龍江下遊作戰，本不在【兩江戰役】計劃範圍內。那是【長臂猿】的組成部分，是主席親自抓的喲……我個這算法子，搶了‘海軍毛委員’的功勞呐。”
“哪裏話。華北聯軍是一家，分啥子你我唦。”朱老總樂嗬嗬。“計劃是一回事，戰果又是一回事。從大局著想～用總體戰果迎接新年，送給全國人民一個大金娃娃！也是支持恩來他們在南京的談判地位嘛。”
“那我就這樣上報噻，老總？”
“要得。老蔣不是宣傳他【蘭州會戰】6個月殲敵44萬麽？可他放跑一個大將。我們咧，送他一個大將！把葉廖緬科交給他，幫他把寶貝兒子胡宗南換到起！格老子也讓老蔣對我們刮目相看一道撒。”
“送給老蔣？大禮囉。我們不留一留？”
“留他作啥子？你湖南話講，冇得用噢。老蔣多派點石油彈藥，我把俘虜同他換起走……個買賣硬是要得。你記得～提醒徐向前他們一哈兒，對俘虜將領，要優待嗦。”
粟裕點頭轉身，去作安排。朱老總剛剛端起茶杯，警衛員又領進幾個風塵仆仆的軍人。
“總司令，原華北邊區保衛局副局長歐陽毅，向您報到！”
朱德伸出雙手：“歐陽哦！到底回來啦。辛苦囉。”
歐陽握住寬大手掌，淚光閃爍。他從井岡山時代就跟隨在老總身邊，長期任職諜報敵工崗位。
“報告老總一個不幸消息：徐司令～海東同誌，犧牲了。敵人垂死掙紮前在伯力第2監獄下了毒手。”
朱德聞訊閉上眼睛，緩緩肅立，脫帽。
“我們，估計到了……海東他，對中國革命有大功噢。而今又建新功～威遠堡、齊齊哈爾，兩場關鍵戰役若不是他，哪裏那麽容易喲。”
短暫默哀後，歐陽毅拉過身後一個瘦弱、蒼白憔悴的24歲年輕人：
“岸英，來見見總司令。”
“朱伯伯好，”年輕人舉手敬禮，高大的身軀卻撐不起軍裝，顯得鬆垮匡蕩，越發襯托健康狀況不良。
朱德久久端詳，一把拉住：“岸英？你活著！”
毛岸英怕痛地躲閃了一下。
歐陽毅解釋：“總司令，岸英他遍體鱗傷，受了不少折磨。前幾天敵人崩潰，防守鬆懈，忙於撤離。我們找機會悄悄把他轉移到地下室裏，這才躲過了生命危險……”
朱老總再次致謝：“歐陽！你們為組織上立了大功。”
“應該的，總司令。現在歐陽毅申請歸隊。”
“沒得問題。堅持敵後，一晃半年多囉。”
朱德抓起電話～通知汪東興：盡快趕來哈爾濱。
862） 跟蹤追擊
滿洲裏。西北20公裏，後貝加爾斯克。這原本幾千人口的邊境小鎮如今進駐了幾萬名中國兵。鎮上唯一的3層樓頂，架起了無線電天線，狹窄泥濘的城中小街也被大小車輛擠滿。
“嗨孫營長！瞅你急嗤白咧的，這是去哪兒啊？”1輛吉普，向1輛急於超車的“靈貓”打招呼。
“追擊呀！不然老毛子都跑了！李大隊！你咋窩這兒了？”
“別提了～等命令唄！”
“我靠。命令到了，敵人就沒影兒了！敵情就是命令！”
“不一樣啊。沒命令哪行？你幹的偵察，可俺是炮兵！”
“哼？那你泡吧。泡個兩天兩宿，你就泡爛糊了。”
“甭說風涼話。給你提個醒兒！這是出境作戰！”
“那咋啦？打哪兒不是打？”
“犯傻了吧？兵書裏咋說的？那叫‘他到咱這兒他吃虧。咱到他那兒咱吃虧！’懂了沒？深奧吧？”
“切切切！兵書？你這也太民間了吧。兵法，那是文言詞兒！”
“說法不同，可理兒是一個。”
“明白呀！不就是告咱加小心～不在自家屋簷底下了嘛。可仗還得打！不廢話，我開路啦？”
“前邊等我去吧。真動起來，俺比你快。”
“那是。你輪子比咱多呢。打完這仗請你李大隊～喝伏特加！”孫營長說完便踩動油門。
“嘿你小子，洋落兒沒少揀吧？記住哇，你可是欠下我啦啊孫老三！開穩點兒，別毛躁哈……”
******
喧鬧聲中，一個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披著軍大衣的林彪上將，跳下車，皺著眉頭，向臨時指揮所走去。
持槍衛兵立正向他敬禮，他簡單還禮，快步走過。
部隊殺敵踴躍，士氣高昂，爭先恐後，這已司空見慣。兵團政治部收到各縱隊送來的請戰書，如同紛紛雪片。
但他看也不看。吩咐：燒掉。
總前委的最新電報，使他眉頭擰成一個疙瘩。心中七上八下，五味雜陳。站在剛剛掛起的地圖前察看良久，又習慣地背著手，在房間裏踱步起來。那電報說：“據特報，敵在赤塔地區部署撤退。整個遠東亦由於被我切斷交通而兵力空虛。這和兩江地區敵分散狀況一致，也和我們基本判斷一致。短期無殲敵良機之際，政治上需要我軍攻克一座較大之俄國城市，以使人民振奮，使敵受到震懾，進而簽字停戰。並爭取對蘇態勢之整體主動權。亦使我南京談判處於有利地位。總之最後一戰攻占赤塔，政治上利益極大。倘坐失良機，則損失極大。”
這份電報，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
能順利拿下赤塔，無疑會有不小的“政治利益”。畢竟外界輿論衡量勝利的尺碼，還都是攻城拔寨。一個帶有標誌性的結局好於無數埋頭戰場的實際努力……政治家不同於實幹家。他們需要以簡明概念，來給民眾作為闡釋成就的符號。世界輿論也是根據地圖上能找到的標識，而不是各方實際戰爭態勢的主動與否，來判斷和理解那些外在的軍事進展和勝負～這並不難理解。
但如果～赤塔拿不下呢？困難和問題是顯而易見的：
350公裏的長途跨越進軍，而且是獨力境外作戰，這對任何現代軍隊都是一場考驗。華軍還缺少這種經曆……【長臂猿】奔襲雖然得手，但那畢竟隻是旅級小部隊的分散行動～而且有跟得上的空中運輸作業緊密配合。眼下迫近隆冬。正是用兵的忌諱季節。大部隊集中出擊，後勤保障如何？絕不容忽視。
總前委的情報一向比各兵團靈光。也沒理由懷疑。尤其徐老虎出事後，自己前段那所謂“料敵如神、不戰則已、戰則必勝”的神話不該再被指戰員們傳說了。戰略判斷也更需依賴軍委渠道。
當然，情報代替不了戰場偵察。無奈～陰雲密布的雪天嚴重限製了偵察機出動。偶爾報來的情況，又確與總前委所說相符：赤塔守備力量不過兩個普通軍規模。
應該說那是有吸引力的。這類目標，我們有能力吃掉。
但林彪還是滿腹狐疑。
逝去的巴頓將軍那個生動告誡：“高級指揮官，必須著眼於在哪裏～而不是見鬼的如何，打敗敵人！”
正是如此。選擇決戰地點，才是正確戰略的著眼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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