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決策和民意(2)

政府決策和民意(2)

蔣聞銘

 

民主社會,每個人按自身利益的考量,投票左右政府公權力的行為。每一張票代表的,都是投票人認為的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現代文明,是商業文明,現代社會的根本,是個人主義,民主社會一人一票的選舉製度,讓個人的利益主張,有自由表達的機會。各別的個人和群體,相互牽製,通過民選產生的代言人,在國會山莊爭吵勾兌,相互妥協,利益交換。民主社會的政客,和錙銖必較的生意人一樣,整天做的,都是討價還價的工作。

每個人是不是每時每事,都知道什麽對自己最有利?當然不是。康熙就說過,世上最愚蠢最好騙的,是老百姓;但是他也說過,世上最聰明最難騙的,還是老百姓。什麽意思呢?一件事做起來,總是對一小部分人有利,對另一小部分人不利,對大多數人,無利無不利。這個無利無不利的大多數,愚蠢好騙。 誰最不好騙呢?自身利益被侵害了的個人,最不好騙。你侵害他的個人利益,無論找什麽樣的理由,巧舌如簧,都騙不過他。

舉個例子。科學技術的革命進步,不是對全體人都好。九十年代開始的互聯網革命,美國經濟,產業升級,傳統製造業外移,從根本上侵害了占人口百分之二十左右的美國藍領工人的利益。這批人,成了川普總統的基本群眾。美國的政治氛圍,十年前從左向右急轉彎,反移民反全球化,各種反智反科學的陰謀論,不管多麽匪夷所思,都有人信。 乍一看,美國還真有不少無知無識的腦殘。

其實這些人,一點不腦殘。 在他們眼裏, 民主黨極左派,把他們原本是好好的工作搞沒了。他們的生活水平,社會地位,嚴重下降,是奧巴馬 (Obama)克林頓 (Clinton)佩羅西 (Pelosi),還有共和黨的建製派,合夥害的。 希拉裏克林頓,還在背後罵他們是腦殘沒教養的廢物 (deplorable losers) 。她不是壞蛋,世上就沒有壞蛋了。至於她是什麽樣的壞蛋,為什麽是壞蛋,怎麽說都沒錯。說她是外星人派來的,也有道理。不是外星人,都壞不到她那樣。

社會學經濟學,一幫學者,為民主製度辯護,說多數決定的投票製度,能夠讓社會大眾的利益總和最大化。其實哪裏有什麽公眾利益最大化。一般的事情,老百姓是愚蠢好騙的大多數,民主社會的公共政策,多數還是對有錢有權的人有利。但是一種政策主張,如果侵害到大多數人的切身利益,就不行。公共政策,有左有右。現在的美國,民主黨偏左,共和黨偏右。左一點右一點,問題都不大。但是極左極右,都會侵害到大多數人的切身利益,就行不通。所以左過了頭,比如奧巴馬,就換成川普,右得過了,再回頭,改成拜登,還是左,再回到川普。

政府決策,也不是任何時候都能和個人利益直接掛鉤。這種時候,民意從哪裏來?從新聞媒體,知識精英那裏來。美國的大學智庫研究所, 一大幫子這個問題那個問題的專家。專家學者,知識精英的群體,既沒有權也沒有錢,即使得了諾貝爾獎,也依然沒權沒錢。不過他們飽覽群書,博古通今。這些人吃飽了,沒事整天瞎琢磨,美國要保持世界領先,自己應該怎樣怎樣,對歐盟日本要怎樣,對付俄國中國又要怎樣。有了見解,寫書寫文章,這個論壇那個研討會,滿世界跑,演講混飯錢。隻要他說的道理大家愛聽,就能蠻體麵地賺錢養家糊口。他們怎麽說怎麽想,言論自由,政府管不著。

報紙雜誌上這些人的演講文章,對美國的民意,有決定性的影響。政治家銀行家,也讀這些文章。你的文章對民意影響大,總統就來請教你具體該做什麽。中國人民的老朋友基辛格博士 (Kissinger) 做總統顧問前,是哈佛的教授。美國的第一位非裔女外長賴斯 (Condoleezza Rice) ,是斯坦福的俄國問題專家。毛澤東當年,說美國和平演變的思想,厲害。但是這個思想,不是總統的,是杜勒斯的。所以他說杜勒斯是美國真正的掌舵人。大海航行靠舵手,美國沒有舵手,他不能理解,自己幫它找了一個。杜勒斯是肯尼迪總統的國務卿。

美國政府的決策,永遠跟著民意走。整個社會的主宰, 不是政治人物而是民意。民主社會,不需要胸懷大誌,深謀遠慮的政治家,隻需要順從民意的政客。政治人物,做每一件事,最要緊的考量,是這件事做下來,對自己競選連任,是不是會有幫助。 從總統到議員,一天到晚,看民調出政策。這是民主這個詞的真意。

現代社會,將政治體係和經濟體係,做了明確的切割分離。經濟體係的運作,以市場為主導,以對私有財產的絕對尊重和買賣雙方的自願交易為原則;政治體係的運作,以區域自治的選舉製度為根本,以公權力的分割和相互製衡為原則,用法製,而不是人治,維護社會的穩定和自由市場的秩序。政治體係和經濟體係,平行獨立,以人字形的架構,相互依賴,相互支撐。任何個人,任何利益群體,在現代社會,都沒有淩駕於全社會之上的力量;手握公權力的每個人,都處在社會大眾嚴格的監管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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