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出生,就頂著個大腦袋。聽媽媽說,生我的時候,因為我頭太大,差點難產,最後是用電吸出來的。小時候去兒童商店買帽子,發現大多隻能頂在頭上。去理發店,師傅常抱怨工作量大。
媽媽教我念的第一首兒歌:大頭大頭,下雨不愁,人家有傘,我有大頭……我一邊晃著腦袋一邊拍手念著,媽媽笑得嘴都合不攏。
在幼兒園,每當要跳大頭娃娃舞,老師的目光總是第一個落在我腦袋上。巨大的紙糊頭套往我頭上一扣,很安穩,跳舞的時候不會亂動。為此老師沒少表揚我。
原以為,我頂著個大頭,可以所向披靡。直到上小學的時候,少體校跳水隊的老師來選苗子。她讓我們站成一排,用尺子在我們胳膊、腿和腦袋上量來量去,挑了五、六個,我不在其中。老師拍拍我的腦袋,說:這孩子頭大了點,入水容易濺水花。
又過了一年,我在操場上拍皮球玩,班主任老師帶著一個中年男人走到我麵前。那人笑眯眯地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小朋友,喜不喜歡做算術啊?
我想都沒想就回答:算術作業已經做完了,我隻喜歡拍皮球。
那人先是一愣,隨即笑出聲,一旁的班主任老師表情有些淩亂。
後來才知道,區裏要辦一個數學班,那人是來挑學生的。做了兩次奇奇怪怪的卷子後,我懵懵懂懂地走進那個班。大概二十來個人,有一半是比我高一年級的學生。仔細看看,周圍的同學——腦袋都不小!
班裏大頭林立,我坐在後排,視線經常被前麵同學們的腦袋擋住,遮天蔽日的。我第一次知道了頭外有頭,天外有天,也樹立了此生絕不當科學家的決心。不過數學班辦了沒多久就關門了——說是區裏沒經費。我鬆了口氣,終於可以回去拍皮球了。
幾年後,我上了中學,又碰到那位數學班的老師。他歎道:可惜啊,這個班裏的大多數人,都太頑皮,不肯讀書,沒能進好的中學。
數學班的同學裏,後來出了個物理天才,進了大學少年班,很早就出成績了——腦袋確實大。我出國前就在報紙上看過他的報道。……其他的,皆泯然眾人矣。
下雨了,我默默打開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