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玉，是我高中的數學老師。她既不溫潤，也不晶瑩，隻是名中有玉字，所以姑且叫她老玉吧。教我們的時候，她四十多歲，個頭瘦小，頭發半白，滿臉皺紋，三角眼，眉頭總是皺著，看誰都是一副“不可教也”的不屑，人稱“枉凝眉”。
高中三年，老玉絕對是令同學們聞風喪膽的存在。班裏的每一個同學，不論男女，俊醜，善惡，忠奸，都被她罵過，一個都逃不掉。什麽作業潦草，上課講話，注意力不集中，回家不讀書，考試頭腦發昏。。。天天罵，月月罵，年年罵。她總是說：我是為你們好啊。。。你們這些人，把我當眼中釘啊。。。
有個成績很好的男生，平時喜歡複述老師的講話，有時會加點評論----像是一種無意識的習慣。老玉發現他上課時嘴巴在動，就讓他站起身，說：你成績好，但也太驕傲了，上課說什麽話呢？那男生點點頭，小聲跟了句：老師說得對。。。老玉沒聽到他在說什麽，隻是看到他嘴巴又在動，怒道：你還不服氣？站到教室後麵去！全班駭然。。。
老玉從不誇學生。有次測驗，最後一道題，我用初中代數的公式變換解了出來。當時還覺得奇怪，怎麽會有初中的題目。第二天老玉氣吼吼地說：這次你們都沒考好，我很失望。最後一道題隻有引號做出來。。。我還以為她會說幾句溫和點的話，結果傳來她幹澀的聲音：但是她用的方法，也不是我前兩天教你們的，這說明你們一個都沒學會！
老玉難得對學生笑。我們在她眼裏，都是低級錯誤。我不喜歡刷題，高中遠離各種競賽。學校有位專負責數學競賽的老師，我小學時曾參加過他辦的數學班，蒙他記得，拉我去參加高中數學競賽。刷了半個月題，居然連蒙帶猜地得了個小獎。那幾天，老玉一見我就堆起笑臉，我受寵若驚，誠惶誠恐，直覺不祥，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想讓我加入她的數學興趣班。我直愣愣地說自己一刷題就瞌睡，能從下午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笑容秒失，一切回歸正常。。。我辛苦刷題半月，隻換來她三天的皮笑肉不笑，其他同學的境遇可想而知：千金難買老玉笑，有不得見者三十六月。。。
多年後，我們都工作了，偶然和閨蜜聊天，閨蜜激動地說：猜猜我昨晚夢到誰了？老玉啊！考卷上的題目我一道也看不懂，她就這樣盯著我。。。我被嚇醒了呀。。。。。。唉，揮之不去的陰影。
本不想提起那些年少悲苦往事的。近日見壇子裏某數學老師的行事風格， yesterday once more, 有吃兩遍苦的惶恐。。。特此記之。
